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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步入了婚姻殿堂

    在正式参加工作一年之后,牛小玫顺利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在牛小玫的第一段婚姻中,她不可避免地,对自己的身世进行了部分隐瞒(待到后来的第二段婚姻,他们都没有提这些,但她确信她的丈夫什么都知道——这倒让她感觉更轻松了)。她,有两个爸爸。一个是在菜市场卖包子馒头的牛大六,不怎么体面,很难上得了台面,但是个正派人。另一个则是马晓芸的再婚对象、牛小玫的生父师健权,不仅高大威猛,而且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但正不正派就很难说了。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还是师爸爸更适合拿来出头露面。但是,牛小玫有自己的打算。

    一直以来她所塑造的自己,是一个经由坚持不懈的努力而从社会底层逐渐爬上来的勤勉少女,不仅如此,她还是好心肠、真温柔的化身。她所打磨出来的自己的影像,完全是那种最适合偏保守的上层家庭的儿媳妇形象——她对此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有一个涉黑的、吃过牢饭的爸爸对这一切有什么好处呢?况且,在婚姻缔结初期,两方父母坐在一起拉扯各家孩子小时候的乖巧伶俐时,她那位只见过她屈指可数的几面的师爸爸,有什么可说的呢?牛小玫当然,很愿意向马晓芸炫耀一下她的婚礼。(马晓芸的第一段婚姻是在乡下办的婚礼,而第二段因为是再婚,也没有大肆铺张。)但是,牛小玫又觉得这时应该坚决地和马晓芸划清界限。没错,在她还是学生的年代,马晓芸(也许代表师爸爸)给她钱,她因此生活无忧。但现在,她准备开启自己的新阶段了,她不必再倚靠他们了。事到如今,她觉得他们两清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姓牛啊,她当然也应该有一个姓牛的爸爸咯——这难道不是不言而喻的吗?

    因为这些考虑,牛小玫的并不十分体面的爸爸牛大六、以及她的弟弟“年轻版牛大六”牛小竹,从她的恋爱早期到订婚再到结婚,都是她对江家宣称的最亲近的亲人。这两位当然也参加了她在萝卜城举办的盛大的婚礼,受到了热情而周到的款待。

    婚礼,对于许多女孩子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情。小到一朵花的颜色,大到一个场景的主题,她们也许都要细细考量,并事必躬亲——也许为了一些极小的不如意,还要发脾气、使性子,闹出不愉快出来,有些甚至真能把婚事搅黄了。但是牛小玫完全不是这种女孩子,她理解有那种女孩子的存在,但确实觉得她们这种行为的出发点是不可理喻的。牛小玫十分明白,婚礼不过是一场广而告之的仪式,伴随着气球与鲜花而已。婚礼是一场现场直播的广告,而她不过是要当上一天演员。

    一天而已,她都当了二十年演员了,怕什么?

    那一天,很盛大。江卓爸妈的老朋友们,江卓的朋友们,牛小玫的同学同事们,来了很多很多。牛小玫的领导讲了话,江卓的妈妈讲了话,而牛小玫的爸爸落了泪。牛小玫自然,不需要费什么劲儿地,也簌簌地流下眼泪来。

    因为很热闹,所以过去得很快。也因为很热闹,所以几乎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很多年后,牛小玫回想起自己生命中那次绝无仅有最“公主”的一天,却只能遗憾地摇摇头,她不大记得了。

    婚礼再热闹,闹完了还是要过日子。过日子才是婚姻的本质。

    拥有自己工作的牛小玫(虽然是在江卓爸妈的庇护之下),和拥有自己事业的江卓,在婚后生活到了一起。他们住进了一套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牛小玫对这套房子爱不释手。

    新房的布置,是由江卓的妈妈、牛小玫的婆婆一手打点的。她曾经身居要职,是一位非常独立的女性,她在任期里曾经做出过不少成绩。但是,岁月的脚步终究是谁也阻拦不了的,她到了接近退休的年龄,已经开始被迫交出手上的工作了。但她的精力,又还没有衰退到让她可以待在家里安心养老的份上,所以,在江卓带着牛小玫回家见父母之后,她因为对牛小玫的一点儿奇怪的亲切感,居然很快地投入了打点新房的工作。她给他们选的地段、小区,都是最好的。她亲自挑选的设计师,还不怕麻烦地就许多细节问题与设计师一再沟通,把初稿改了又改。

    这些花心思、费力气的繁琐工作,不但丝毫没能减少江卓妈妈对牛小玫的喜爱,反而,让她越发珍视这个未来儿媳妇了。之后,牛小玫的婚礼,也几乎是由她的婆婆一手操办的——很上档次,很有品味。

    这自然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一方为自己享有了控制权而暗自得意,另一方为自己节省了不必要付出的精力并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而沾沾自喜。

    牛小玫十分满意婆婆为她筹备的婚礼,也十分喜欢婆婆为她准备的新家,她也十分钦佩婆婆,觉得不但要多多捧她,也要尽早把她的好品味学习过来。为此,婚后,虽然没住在一起,牛小玫时不时就拉着江卓去公公婆婆家吃饭。(她知道,作为父母大抵还是希望看见儿子的心情强过只看见儿媳妇,所以私下里同江卓打趣说“把你送去给老人家们看看呀”。)这样一来,比起结婚前,江卓看望父母的频率反倒提高了(他那时独自生活在一套公寓里,忙的七荤八素,很少回家看爸妈)。而江卓的父母,也因此更加高兴和赞赏儿媳妇的得体起来。

    总的来说,牛小玫由于一贯的精明处世,把自己的婚姻打点得还不错。

    马晓芸的突然出现是牛小玫没料到的。

    那天她照常下班,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朝着车库走去。而突然,从旁边停着的一辆车里,有谁喊她的名字。她吃了一惊,但还是小心地走过去,结果,透过开着的后排车窗户,她看见了马晓芸的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

    上车之后,马晓芸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这年头,居然还拿现金。牛小玫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把信封接了过来,放进了自己的包里。马晓芸的话,从牛小玫看到她时就已经差不多都猜出来了。无非是,结婚了也不告诉他们一声,就算不请他们过来,也应该打个电话啊。牛小玫料想到马晓芸的二婚生活不会很轻松愉快,也知道她也只能跟自己的亲身女儿吐吐苦水。师爸爸还有两个已经独当一面了的儿子,不会给她这个后妈什么好脸色。(幸好牛小玫是女孩,而且完全不想染指师爸爸的“事业”,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她。)

    牛小玫不喜欢听马晓芸的唠叨,她觉得这些都是马晓芸自己的选择——自己选的路就该自己走完。她也觉得没有必要掩饰自己敷衍的态度,对于马晓芸,她不亲近,也不打算亲近——她要马晓芸明白,母女之间那种丝丝缕缕的羁绊,不是一起逛街买几次衣服吃几次饭就能建立起来的。

    但马晓芸最后说的话,还是让牛小玫把思绪收回来了。很突然的,在牛小玫伸手去开车门的时候,她把手搭在牛小玫的手臂上,小声说了句“最近留神点儿啊。”然后就把手拿开了。

    马晓芸的到访,对于牛小玫的生活,除了最后的那句“留神点儿”别的一点影响也没有。但那句“留神点儿”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使得她不得不常常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要说“留神儿”,牛小玫过去的二十多年生命里哪一天不用留神儿呢?从小,牵着弟弟去公园买冰棒的时候,她就要留神过来过去的车了,不是吗?而越往后,需要她留神的事儿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她不也都应付过来了吗?眼下的生活,正是牛小玫所理解的一帆风顺。婆媳没有矛盾,夫妇关系和谐,她的两个爸爸各自有事不用打架,弟弟在大学里好好读书——这是多么美好的一派祥和啊!

    世上事,用太平的眼光看多是太平,但用不太平的眼光看也就不太平了——真要挑,什么玩意儿没有刺儿呢?牛小玫坐看右看,觉得问题出在江卓身上。

    他最近,似乎回来得更晚了。他身上,似乎沾染了不属于她的香水味,而且,也有不属于她的长头发。睡觉的时候,他背对着她,鼾声如雷。她睡不着,想不明白,他怎么好像,没有欲望呢?

    江卓确实,没什么欲望,不单是对牛小玫。而在江卓之前,牛小玫的男朋友是那个精力旺盛的马华,这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这对比的结果,即使在一贯理智的牛小玫看来,也不是两个男性的差别,而多多少少涉及到了她自身的魅力问题,当然,也就映射到了爱的多少的问题。

    牛小玫想,虽然马华抛弃了她,但他确实很爱她。她回忆起他的唯恐天下不知的追逐,回忆起与他独处的浪漫的时刻。而他,在她订婚宴席上的失态,也被她当作了爱的铁证。相比之下,身边的这个大河马,简直是块大石头!

    在以前,她喜欢和丈夫的这种相处模式,因为他对她的事情很少过问,尊重她的所有主意。可是现在,换了另一种视角来看,她意识到他这种仅仅针对她的颟顸的态度(在工作中,他是多么有干劲而一丝不苟啊),也许正证明了他对她的不在乎、不上心!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有点后悔的苗头,在她的记忆里,甚至那位不怎么解风情的高松师兄,偶尔为她暖着烤红薯的样子,也比大河马亲切可爱太多。而大河马,就是一个横草不沾竖草不动的大石头,除了丈夫,什么都不是!

    有了这些想法的牛小玫,有了委屈,因而变得不可爱起来。江卓,虽然不很关心他的压寨夫人,但也不是丝毫没有察觉。他没有细想,只觉得牛小玫是太闲了。所以,在一个晚归的、带着酒气的晚上,他把原本背对着他的牛小玫拉到身边,突然地说:“要不咱们生个孩子吧!”

    这说法,要说突然,其实也不突然。虽然没有直接表示过,但江卓的妈妈,很多次了,暗示出她对孙子的向往来。这当然也是,在结束了为儿子儿媳的奔波之后,因为她业已成为定局的退休,她需要另一份长久的事业。江卓自己,对生孩子,没什么兴趣。而牛小玫,表面上,不能积极地表示什么(假如小夫妻不想生孩子的态度挑明,牛小玫觉得,就算婆婆再喜欢儿媳妇,也是会把错误都归咎于儿媳妇的。在妈妈的眼里,儿子婴幼儿、童年时代乖巧的影像不可磨灭,而实际上,也许早在男孩子们上中学、大学之时,他们就早已不是妈妈们以为的乖宝宝了——可惜妈妈们对此,都是“鸵鸟”)。暗地里,觉得江卓的态度很好,正和了她的意。

    所以那晚,在昏暗的床头灯的照耀下,原本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而没有入睡的牛小玫,在听到这句突然其来的“生个孩子吧”时,感觉到的只是自己被盟友背叛了。她的眼泪,完全是不受她控制地簌簌地流了下来。

    大河马,干脆改叫大石头算了,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自得其乐(或许他并不因此而快乐),然后翻身到一边,背转身体,打起了呼噜。

    牛小玫哭得眼睛都肿了。第二天,牛小玫打电话请了假,肿着眼睛去药店买紧急避孕药。药店的女医师看到她,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她要不要报警,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她递上了手里的杯子,请医师帮她倒点热水,把药片吞下肚子之后,牛小玫觉得自己捡回来了一条命。

    她想清楚了,不管大河马爱不爱她,她肯定不爱大河马。

    她不爱大河马,要是和他一起生活开心快乐,她倒不是不能待在他的身边。而他,竟然带给了她这样的伤害,那她怎么还能委屈自己。这么多年来,围绕着她的男孩子那么多,她以为自己挑了相当好的一个。她没想到,他其实是最差的一个。(她想起来了,他原本不在她的榜单上!偏离了榜单的指导,是她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她已经哭不出来眼泪了。她累了,她要好好休息,然后,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天底下没有能难倒牛小玫的事情,她从药店出来的时候只有这一个确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