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镜书怀 » 第63章 血光之灾

第63章 血光之灾

    时间来到半刻时辰以后,天边残留一抹夕阳的余霞,地处长安城南市万工楼,虽然这里不久前传出三朵烟花讯号,显示发生了某种大事,但没有影响到附近的平静,莲华大街的灯火盛宴已经初现峥嵘。

    万工楼也没有闭门歇业,此时店里仍然客来人往,倒不是因为事情还不够严重,而是一旦他关门,会引起商界的各种揣测,他不能因某些事就自乱阵脚,同时也给敌人传达出坐镇不乱的气势。

    万工阁一向自产自销,建立了不少建造厂,也在许多繁荣主城设有商场,长安城有南北两座,南面由一个名为沈望津的人坐镇,烟花就由是他放出的,当时他正在万工楼后院的仓库附近。

    这阵楼是一片浩大的建筑,临街而建的几座高轩是商场,后面座落的低矮小楼则是接待园、办事处和仓库等等。平常安宁和谐,极少发生什么令人惊骇的事,所以事发之后,沈望津才后知后觉的赶到现场。

    “不像是生意人干的。”

    沈望津看着仓库里的惨状,声音抑制不住的惊怒。仓库里充斥着血腥味,东一片、西一片的,总共伏着四十几具尸身,每一具都血肉模糊,有的甚至被卸去手脚,场面惨不忍睹。

    其中最让人惊骇的,是居中一具身首异处的,身体被摆在椅子上保持着坐姿,脑袋被砍下来摆放在他脚下,一颗头被好几根箭由上至下穿透,诡异的死状令人毛骨悚然。

    死者是北面万工楼总部的楼主温纶,他还有个身份,阁主龙尧的结义兄弟。

    这几乎是沈望津自进入万工阁以后,迄今为止遇见的最严重恐怖的事——阁主的兄弟和几十名手下惨死仓库里,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放出信号烟花召唤阁主。

    仓库四周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堆放的货物仍然整齐干净,而且温纶身位总楼主,无事不会亲自来南楼的仓库,显然他们是被残忍杀害后抛尸于此,楼内外一直人来人往,不知凶手如何悄无声息的将几十具尸身堆进来。

    温纶啊……沈望津看着地上这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他知道温纶是个武功卓绝的修炼士,没多少人胜得过他,却轻易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见凶手决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恐怕不止是江湖恩怨,说不得是冲着万工阁来的啊……”姓徐的仓库管家满脸苍白,声音发颤,他是第一个发现血案现场的人,四十岁出头的年纪,没见过这种阵仗,给吓得着实不轻。

    沈望津满脸凝重,他明白徐管家的意思。如果这只是温纶的个人恩怨,凶手不会把他尸身摆到南楼仓库来,这显然在放出警告——今天是北楼的人惨死,说不得明天就落在南楼的头上。

    沈望津进万工阁十来年,几年前坐到楼主位置,可以说是万工阁的老人,他从没遇见过这种大事,近来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想不通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如此猖狂的找万工阁麻烦。

    万工阁讲究和气生财,向来与各种势力相安无事,何况阁主自来有天下第一的名号,又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士,天底下大多人都敬他几分,没多少人会轻易惹他,也惹不动他,他是万工阁最坚实的后盾。

    可是,总也保不齐就有些头铁狠辣的,信不过他的邪,非要惹他个痛快,一来就砍他兄弟的脑袋示威,这是血淋淋的宣战,沈望津知道,他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现在消息已经尽力封锁,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南楼这边要人人自危了,这种境况,沈望津身为不会武的生意人,根本搞不定,只有指望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阁主,你该怎样来处理?

    沈望津正思绪翻江倒海间,不防有个人影晃动,面前赫然多了个白衣人,身材修长,背对而站,只看他红白的异色头发就知道,是阁主赶到了。

    他来得很快,距离烟花放出去只不到半刻时,他一来坐镇,沈望津等人的心总算安稳了些许,齐声行礼:“阁主。”

    看到这样一番惨烈景象,龙尧的双眸登时烧起了炽烈的怒火,旁人很明显的看到,他的瞳孔透射出血红的锐光,他们感到一股强烈的凛冽气场,身上不觉寒毛耸立,喉咙也涩涩发干,谁也说不出半句话。

    温纶今年二十六岁,算起来,他和龙尧结义已有五年,原本龙尧和君如晦结义在先,他俩是妖精,年龄要大许多,因此温纶排在第三,他有个名为温柔的亲妹妹,结义时将她也算在了内。

    当年龙尧在昆仑山时,无上宗联合数十名高手向他围攻。他们突施偷袭,龙尧孤身鏖战两天两夜后旧伤发作,受了重伤,眼见命在一线,幸而温纶赶来舍命相救,倘若没有他,龙尧焉能活到今日?

    后来万工阁出现内乱,龙尧不通经商之道,正棘手难处时,温纶自请进万工阁相助,龙尧没想到他不仅武功卓绝,还颇有经商的头脑智慧,将几个难缠犯乱的商会统统降伏,甚至他担忧后患,后来留在万工阁一直帮助坐镇。

    这个患难与共的肝胆兄弟,此刻身首异处,死在龙尧面前,强烈到极处的悲痛、愤怒,还有愧疚像滚滚波涛将他淹没,一个声音不停在他耳中回荡:“龙尧啊龙尧,你愧为兄长,当初他舍命救你,才有你今日,如今他命悬一线时,你却在何处?!”

    旁边人见到他悲怒的样子,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更不敢吱声说话,这股令人凛冽不安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直到龙尧稳住怒火攻心后,终于稍微冷静一点,开口问:“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查出凶手?”

    沈望津急忙禀道:“今日酉时下二刻,徐管家来清点仓库时,便是如此,其余……没有发现动静,属下即刻发出信号,还没来得及追查凶手。”

    龙尧没有回应,默默走到温纶的尸身前,看着他不瞑目的面孔,心中一阵绞痛,咬牙道:“三弟,我不会就此罢休,不论是谁害你,我都让他给你偿命。”

    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想拔出一根插在温纶头上的箭察看,这时才反应过来,双手仍然被红绳索缚着,只好暗运一股灵气将箭卷起,对着烛光凝目细看,箭头箭枝上都没有任何标记。

    他定住心神思考,但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任何凶手的线索。首先这场谋害显然直冲万工阁而来,不是温纶的个人恩怨,其次排除商场竞争对手,聪明的生意人不会用这种方式招惹他,这是自寻死路。

    那么只剩下江湖势力,哪个势力会来找万工阁麻烦?龙尧在脑海中逐一搜寻,可没有想到有足够动机的。他在江湖上惩奸除恶时,会得罪一些人,但江湖人讲究冤有头债有主的规矩,不至于牵连到温纶和万工阁头上。

    正在他苦思难解时,身后传来声音:“大哥。”回头一看,是白朔来了。

    一看到眼前惨状,看到那具惨不忍睹的尸身和头颅,白朔登时胸中大震,一阵急火攻心,愤怒得目眦欲裂,悲痛地扑了上去:“三弟!三弟啊,怎会这样!”

    当看到烟花时,白朔已料定万工阁发生血光之灾,却没想到死的竟然是自己三弟!他痛哭过一阵后,稍微缓过心神,这才开口说出话:“大哥,三弟惨遭奸人陷害,咱们必要给他报仇!如今先让他入土为安吧。”

    龙尧察觉到白朔可能已经查出什么,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十分蹊跷的,天机阁一向不插手万工阁的事,便道:“这个自然,四妹那边?”

    “四妹……”白朔长叹一声,“恐怕她还不知道,先瞒着她吧,别一时伤心,作出什么傻事。”

    龙尧“嗯”了一声,吩咐人清理现场,安葬所有遇害者,给他们家中各一笔补偿金,告诉他们,这笔血债,总要讨回来,随后将南楼的人安抚一遍,嘱咐不要走漏风声。

    温纶尚未娶妻,除了妹妹再无亲人,两兄弟将他的尸身葬在不逢山上一株名为徂木的巨树下,当初他们在此结义。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似乎还言犹在耳,久久回响。

    白朔将一坛白酒倾洒在温纶坟前,这时天已完全黑下,一轮弦月悬挂在山岗上,静静照耀大地,四周一片死寂,甚至虫鸣声都不闻分毫。

    “三弟,咱们来喝个痛快,你放心吧,你的仇,我和大哥一定加倍讨回来,下辈子你还是个好汉,不用担心四妹,我们会照顾好她。”

    白朔说完,举起酒坛饮了好几大口,接着扔给龙尧,龙尧用灵气接住,高高抬起,一股白酒倾泄而下,他仰着头痛饮,直到胸中灼烧难耐,“砰”一声将酒坛摔了个稀碎。

    “二弟,你查出来什么?”龙尧咳嗽了几声后,问起来。

    白朔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回答:“大哥,此事与你有关。”

    龙尧顿时变了脸色,难道真是自己连累了三弟?他的心口猛然间痛起来,忍着道:“从头说起。”

    白朔便将今早宫中发生的事宜详细讲了一遍,说到睿亲王拿出红莲飞刃,指认龙尧解救崇华郡主时,龙尧的眉头紧紧皱起,但没有打断,直到说起程宗被斩首,龙尧总算明白了,原来此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些是天机阁的眼线从宫中带出来的消息,白朔听后便预知万工阁将有大事发生,要向龙尧传信却晚了一步,“我给大哥发了两次信号,许是大哥没有瞧见。”

    “……”

    龙尧无言以对,兴许那时正在幻境中,一时出神,没有察觉到他的信号,想不到就此酿成大错,愧疚像一把铰,将他的心脏肺腑统统绞住,他的眼眶泛起红色,喉咙里颤抖地发出声音:“三弟,对不起,对不起。”

    白朔听了,也忍不住泪湿衣襟,泣声劝慰道:“大哥不必自责,一切都是奸人所害。”

    龙尧叹了一口气,道:“自我接管万工阁以来,一直自我克制,尽量不插手朝廷的事,也不动官员大臣,都是为了保护万工阁。”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我不曾救过崇华郡主,不知在何处留了枚红莲飞刃,被别有居心之人利用,说到底还是我的过错。”

    “什么?!”白朔大惊,“如此说来,背后还另有主谋,那你我去找靖元司报仇,岂不正中他圈套?”

    龙尧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凝固地望着温纶的坟墓,语气变得凛冽:“要给三弟报仇,也要保住万工阁,只有让日月换天,不论是靖元司还是幕后主谋,我一个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