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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皇帝下落

    行刺皇帝的密谋遭到败露一事,已从景泰宫悄悄传到吕自山耳中。他听后默了半晌,向厅中坐着的刘光庭、萧逸等人扫视一遍,忽然笑了。

    “诸位老弟,咱们的事被人告发了,如今不止皇帝,连李贺都门儿清。”

    一旁的几人登时变了脸色,互相对看了一眼,各自忐忑不安,当日参与密谋的人就那么几个,究竟是哪一个叛变呢?吕相会不会怀疑到我自个儿的头上?

    “恐怕是李瑞吧。”

    一阵窒息的沉寂后,萧逸率先开口,“他就是一根墙头草,大有可能告密,他见不到皇帝,多半先告诉李贺,李贺转告司天府,司天府再禀告皇帝,皇帝不一定知道咱们的具体谋划,只晓得咱们有意图。”

    “多半就是他!”刘光庭用烟斗敲了敲椅子,叹了一口气,“可惜咱们的渔网都布置好了,只待弘熙小儿出宫就收,现在白忙活一场!”

    “光庭老弟的意思是,皇帝今夜不会出宫了?”

    “嗨,他知道有人行刺他,还出个什么宫啊?”

    萧逸捋了捋胡髯,看向吕自山问:“丞相大人,你怎么看?”

    吕自山缓缓摇头,道:“李贺有一枚放行腰牌,他让李玥带上进宫,这东西李瑞给不了他,但也不能断定就是咱们之中谁给他的,说不定他故意摆出来,就是叫咱们互相猜忌,我还是相信在座诸位。”

    听到这一番话,萧刘几人都顿觉宽慰,各自暗暗透了一口气。倘若真有人投靠皇帝,皇帝必然将他保护起来,不会大张旗鼓地展露出来,他肯定是想挑起敌人内斗,可惜被吕相轻易识破了。

    “李贺让郡主进宫做什么?”萧逸问。

    吕自山便将李玥带去圣旨一事说了一遍,萧逸听后不禁笑了:“弘熙小儿还是年幼无知,他这一步棋走得可真是馊得不能更馊。”

    刘光庭也是嘿嘿一乐:“小皇帝胆子也忒小,咱们只是商量个计策就把他吓坏了,如今搭进一个崇华郡主,程老弟正烦恼从何下手,她倒自己送上门来。”

    “只可惜,他不出宫的话,咱们错失个千载良机啊。”

    “可不是吗?哎!”刘光庭不禁一声叹息:“全都要怪李瑞,要不是他,咱们的计划保管把皇帝小儿吃得死死地。”

    “这计划不行了。”萧逸看向吕自山说,“依丞相大人之见,下一步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轻易撤人了不成?”

    吕自山沉默了一会儿,道:“依我之见,不论弘熙出不出宫,咱们的网都不可撤,李贺那边也务须再做一手准备。”

    “何需这么麻烦。”刘光庭晃了晃脑袋,“有崇华郡主在手上,还怕他李贺不乖乖去温府?”

    萧逸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光庭老弟,这么说你就太不知晓李贺了,他这块老骨头以忠字当头,哪怕牺牲亲女儿,也不肯叫咱们如意的。”

    刘光庭被呛了这一口,只得讪讪地点头:“是,你说的对,还是把小郡主交给程老弟呗。”

    萧逸点了点头,却突然间脸色一变,忙道:“丞相大人,当务之急是传信中宫,不可擅自离开景泰宫啊。”

    这话给吕自山敲了个警钟,他立即想到事情的关窍,急忙吩咐手下立即进宫,务必告诉吕令仪一定要稳住不动。

    然而这个时候,吕令仪的驾辇已经在去往清思殿的路上了,白昼已经过去,暮色向大地聚拢,不论是宫殿还是高墙,都失去本来的颜色,与绛青色的天穹融为一体,只剩下灯火发光发亮,像黑暗中窥探四周的眼睛。

    吕令仪远远地望见清思殿的窗户纸上透出灯光,不知皇上是否在殿中,倘若他已经神鬼不觉地出宫去,必须借助司天府的轻身功夫,带他出宫的肯定是陆钧。

    驾辇停在清思殿前,吕令仪由宫女扶着下轿,踏进垂花门,迎面看见十几个司天府侍卫挺立在殿外丹墀下,人数与平常无异,班首仍旧是陆亭。

    殿门和窗子都紧紧关闭着,仿佛透不进一丝风息,吕令仪的神经也压得紧紧的,怕他在殿中,也怕他不在。

    如今对于她来说,那扇大门是通往地狱的,一旦打开,如果皇帝在里面,他会即刻下旨处死她,如果他不在,他就会死在温府中。

    这是你死我亡的时刻,吕令仪没有退路,在踏出景泰宫门的那一刻,她就把所有的退路封死了。她强压着紧张到一触即崩的心绪,径直走向殿前,刚一到丹墀下,果然被陆亭挺身拦住。

    “几位到哪里去?”

    吕令仪顿生心疑,陆亭竟不跪下行礼,言语以下犯上,不待开口说话,掌事太监已按捺不住要兴师问罪:“大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跪下?”

    “皇后娘娘?在哪儿?”

    “好你个陆亭,你眼瞎了?皇后娘娘驾前,你胆敢目无主上,该当何罪!”

    陆亭“哼”一声,从衣袍中取出一卷玉轴金帛,抬手一举:“圣上诏书,吕令仪跪下听诏!”

    一句话说得吕令仪等人目瞪口呆,没料到皇帝竟然还给了司天府一道圣旨。但已无办法,当着清思殿门前,吕令仪只得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有旨在先,景泰宫任何人不得离开景泰宫半步,今吕令仪抗旨不遵,朋党乱政,失德至斯,焉得以敬承天命母仪天下,革除其一切封号,废为庶人,交刑部问罪,钦此!”

    这一席话真如惊雷霹雳,让吕令仪登时愣住,实在没有想到,皇帝居然直接废后!霎时间,万般的怨恨都涌上她心头,他既早早就要废后,何必让李玥来说一些虚情假意的话?

    陆亭见吕令仪等人发愣,昂首将诏书递至吕令仪头顶:“庶人吕令仪接诏。来啊,将这一干人等押去刑部!”

    不等吕令仪捧手接诏,司天府的几名侍卫就气势汹汹地直逼过来,一众宫女们顿时慌了手脚,吕令仪气得发疯,不禁恶胆从心生,一把夺过陆亭手中诏书。

    掌事太监看到主子的举动,当下会意,抢步挡在主子身前,手指放口中吹响一声哨,不待侍卫们反应,暗中突地闪出几个人影,个个拔剑在手,向侍卫们直扑过去。

    这些是吕自山安插在宫中的自在楼高手,个个身手不凡,与侍卫撕斗占尽了上风,司天府这几名侍卫还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吕令仪站在清思殿门前,双目发红地看着他们打作一团。殿内静悄悄的,似乎里面没人被打斗的动静所惊动。忽然一朵灯笼被削落在地,她走过去,摘开灯罩,将诏书放在火焰上付之一炬。

    血红的焰光照亮吕令仪的半张脸,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诏书逐渐化为灰烬,嘴边露出一抹笑,语气也微带快意:“你也满意了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自在楼的高手很快将侍卫们尽数拿下,他们动手时率先震碎他们喉咙,不让侍卫说出一句话。制住之后他们挥刀就要杀人,吕令仪赶紧拦住,在宫中杀侍卫,很难掩盖下去的。

    陆亭伏倒在地,手脚关节被尽数折断了,他满口都是鲜血,发出嘶哑的声音:“你……你不能……”

    吕令仪摆摆手,示意自在楼退下,他们一闪身便不见踪迹。她向陆亭冷眼一暼,道:“我能,本宫从未接到什么诏书,仍旧是大启的皇后,陆亭以下犯上,折断手脚以作惩戒,现在本宫要请见皇上。”

    “你……”陆亭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睁睁看着吕令仪推开清思殿大门闯进去,却无能为力。

    过得片刻,吕令仪急匆匆地奔走出门来,喝问:“陆亭!皇上不在殿中,他在哪儿?!”

    吕令仪进殿后,瞧见殿内烛光四耀,但果然空无一人,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率人将屋中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查了一遍,确认无人在殿中。

    忽然吕令仪注意到,香炉中飘着一缕淡香的烟迹,显然香料才放入不久,很有可能皇帝趁方才外面打斗时蒙混出去,但无论如何,他出宫总是好事,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现在陆亭即便想说些什么,也都发不出声音,吕令仪也不待他说话,问道:“御前总管何在?”

    很快总管太监赶过来,直接跪伏在地,他是吕自山一党,虽身为御前总管,但平时弘熙从不让他近身伺候,他见殿外侍卫伤残一片,并不吃惊,只回话:“奴才在。”

    “皇上在哪儿?”

    “皇上……今日午后就一直在清思殿,未曾摆驾别处。”

    “你去看看!清思殿哪有皇上的人影?”

    “啊!”总管惊呼一声,在地上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吕令仪扫视一遍众人:“司天府护卫皇上不利,竟让皇上在清思殿内失踪,此事关乎国之运数,本宫身为皇后,必须要拿个主意。”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宫女太监或者大内侍卫们全都跪下,以示他们以皇后马首是瞻。

    “吩咐各宫门立即封锁,不得放任何人出入,各宫侍卫马上挨个搜寻,找到皇上才叫谢天谢地,倘若找不到,本宫诛你们九族!”

    吕令仪一番令下,合宫上下无敢不遵,夜幕笼罩中的太明宫,在长安城最核心的位置,兴师动众地上演一出搜人大戏,从后宫到御花园甚至于冷宫,每一个角落都不遗漏,闹得宫中人人惶恐不安。

    最终吕令仪等来了她最想要的结果,整座太明宫内都没有找到皇帝的踪迹,他果然冒着极大的风险出宫去了,吕令仪冷笑,他以为废去皇后就万事大吉么,未免太过天真。

    宫内找不到,自然要去宫外寻找,吕令仪连夜召见兵部尚书、刑部尚书等等大臣,惶急又无助地宣称皇上下落不明,各衙署必须立即派人寻找。

    大臣们不知吕令仪已被废除后位,闻言都又惊又怕,一刻也不敢耽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赶紧调拨兵马在长安城中挨家挨户搜寻,对外声称逮捕罪犯。

    原本平静的九月末尾,天上无星无月,却能看到一条条火龙穿梭于鳞次栉比的长安城中,东南西北都有,这是由无数火把构成的,有顺成府、千都营、御马监以及靖元司的捕快等等,只有司天府侍卫全被吕令仪禁足在宫中。

    一条条火龙所过之处,家家户户鸡飞狗跳,以往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浩大的阵仗,百姓们不知朝廷要抓什么重犯,谁也不敢阻拦,有胆多问的自然都被格杀勿论了。

    城北玉坊桥是搜查的核心,这边的搜寻队伍由靖元司和千都营组成,他们先从西南角的丰润门查过去,同时靖元司与温府的埋伏保持着联络,有意控制着速度,保证在皇帝殒命于温府后,及时带队查到温府中。

    在叱咤满城的动乱之中,城北玉坊桥西一条冷僻的街巷里,昏暗的夜雾中,一架不起眼的青围车轿快速穿梭过去。

    非常奇怪的是,马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赶车的是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脸被黑布蒙着,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这一带街巷交错纵横,尤其在这种黑天里闯进来,东南西北都难以分清,男子却驾轻就熟地选中一条条偏僻的巷子,躲过各处人多眼杂甚至狗多的地方,疾风一般地穿梭过去,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车轿最终在一处宅院的后门悄无声息地停下。男子跳下轿,来到门前三扣铜环,门忽地打开,走出个全身白衣的女子,不消说得,正是温柔,男子摘下面罩道:“司天府陆钧,圣上驾到。”

    温柔微一福身子,急急道:“温柔见过陆大人,快请圣上进府吧。”

    陆钧点头,回身掀开车帘,扶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下轿,弘熙今天穿灰江缂缎袍,外罩一件石青绸丝的薄衫,腰束金线软带子,挂一枚玲珑白玉佩穗,足穿一双灰缎凉靴,倜傥潇洒,像个公子哥。

    他刚一出轿子,目光就落在温柔的身上,借着白衣的反光打量她一下,瞧见她驱身正要跪地,抬手道:“不必拘礼,进府吧。”

    在陆钧的陪同下,弘熙终于顺利从宫中来到温府,待他们进门以后,温柔望一眼四周,见周围静谧无人,赶紧将门关上,但是这一幕景象,始终没能逃过正躲在暗中的自在楼眼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