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婚期
果然不出所料，罗定三日后回来了。
他站在一棵柳树下，身姿颀长，哗啦啦的秋风吹着枯叶，罗定整齐的头发和衣角也飞舞。
“秋风扫落叶啊。”他抚了抚脸庞的乱发，看着不远处放学归来的几个女孩。
“四妹妹在课堂上背书又没有背出来，还挨了先生的手板子。”一个女孩告状道。
只见另一个小女孩哭丧着脸，看上去很不开心，这个就是刚才女孩口中说的四妹妹吧。
“怎么回事，月儿你跟姐姐说说。”汪洗燕俯下身去，蹲在汪洗月的面前，用眼睛平视着她。
对上汪洗燕关切的眼神，汪洗月眼圈立即红了，“上课之前我背了好多遍，差不多背会了，一到课堂上先生叫我，我又忘了。”
汪洗琴不屑，撇了撇嘴，“这么简单的课文，你还要背好多遍，我三遍就背熟了。”
听到这里，汪洗珠扯了扯汪洗琴的衣袖，“你少说两句，不要这么得意。”
毕竟先生数落的是自己的亲妹妹，汪洗珠的面上也无关。
“本来就是嘛，都怪四妹妹，连累得我们一起被罚了。”汪洗琴哼了声道。
汪洗燕起身看着汪洗珠，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汪洗珠这才轻声道，“因为四妹妹背不出书，惹怒了先生，先生罚我们每人抄写一遍课文。”
“这次是我不对，先生罚我是应该的，二姐姐你别生气了，下次我不这样了。”汪洗月委屈得眼泪汪汪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话就说话，你别哭啊。”汪洗琴瞪了她一眼道，“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
真是没出息。
汪洗珠只好劝了左边劝右边，“二姐姐你别生气，四妹妹你也快别哭了。”
汪洗燕皱眉看着她们吵吵闹闹。
她大概明白是为什么了，汪洗琴十三岁，汪洗月十岁，她们年龄相差三岁，但是族学只为女子开了一个班，来上学的女孩本来就不多，像她们这个年纪，更多的是被家中约束着学习女红。汪家的男孩五岁开始启蒙，女孩子稍晚一点，汪洗月是女孩子里面年龄最小的一个，先生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而对你另眼对待。
“你背不出来，是因为你年纪小的原因。”她伸手刮了刮汪洗月的鼻头，“等你再长大几岁，就好了。”
“真的吗？”汪洗月抽抽鼻子，把刚要流出的眼泪鼻涕吸回去。
“你们先生也不对，怎么能够一概而论批评你……”汪洗燕站起身，牵起汪洗月的手。
汪洗琴抬头望天，好无语，背不出书不找自身的原因，竟然责怪起先生来了，是不是要去族学把先生大骂一顿。
汪洗琴不想跟她们待在一起，刚要背着书包跑，眼睛瞥到一角。
“姐夫来了。”她喊道。
“什么姐夫，说上学的事呢。”汪洗珠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
只见汪洗琴朝她挤了挤眼，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汪洗珠顺着她的手的方向看过去，快要落光叶子的柳树下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洗得发旧的长衫，在昏昏夕阳下，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人的脸。
他看着她们定定地笑，他的笑容炙热就像太阳。
当然不是现在这个太阳。
汪洗珠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个那个太阳。
“我们先走了。”汪洗琴和汪洗珠齐声道。
路上一下子冷冷清清，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小鬼头。”汪洗燕笑了笑，抬头看了眼，真的是罗定。
万三还真是，真的把他叫回来了，她并不想见他。
汪洗燕把汪洗月交给下面的仆妇先送回家，她则朝罗定走过去。
“黟山上的路快要修好了，你要不要上山去看一眼。”罗定含笑问道。
汪洗燕没有看他的笑脸，“不用了，这种事谁去看都是一样的，不一定非得我跑一趟，凡事亲力亲为，不得跑断腿。”
罗定看着面前的女孩，还在生他的气。
“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罗定带着几分歉意。
汪洗燕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错，你帮我了却了一桩心事，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辛苦你了。”
“不辛苦。”罗定道，“以前我经常在山上跑，山上我很熟的。”
来汪家之前，罗定上山打柴为生，让他跟着万三学做事，是不是太为难他了，她们从来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就这样替他安排。
汪洗燕若有所思，踮起脚想摘一根柳枝。
“我来吧。”罗定一笑，他伸手在她头顶的位置。
汪洗燕屏住呼吸，他们离得有些近。
罗定将摘好的柳枝递给她。
汪洗燕道谢，将柳枝一圈圈缠在手指上。
罗定看着她的小动作，吐出一口气。
汪大小姐是知书达理的一个人，不喜欢乱发脾气，她生气一定是有原因的，罗定觉得她有心思。
“你愿意吗？”汪洗燕突然问。
愿意什么？这很突然的一句话，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罗定笑了笑。
“或者说，我们对你的安排，你愿意吗？”汪洗燕解释道。
她们不问他愿不愿意，就好像他是家中的一个下人，就这样替他做主了，汪洗燕觉得这样对他不公。
罗定笑了，“能到你家来，多少人羡慕我还来不及，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也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这是我的福气。”
村里人都说他抱得金凤凰，掉进金窝里了。
这个金不单单是金钱，还有身份，这里面也有不少的不理解和嘲笑。
不知这是不是罗定的真心话，汪洗燕觉得他的心扉并没有向她敞开，不是什么人家都愿意入赘的。
她想了想，“我们的婚期定了，在腊月二十二。”
对于最终不会成亲的两个人，定了婚期，这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在汪洗燕的脸上也看不到一丝喜悦。
罗定变得惆怅，“我去跟伯父说清楚，我不想要这门亲事，你们在我进城卖柴的时候给我订了亲事，也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我是人不是物件，不能被你们这样安排。”
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罗定。”汪洗燕看着他，“你不要去说，至少不要在现在这个时候。”
罗定看她，黄昏的余光下，小小的脸苍白。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罗定问道。
他察觉到了吗，汪洗燕微微惊讶。
这一句问候是关怀还是起疑，汪洗燕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她每次出门都装束得很好，不让人看出她的异样，他不可能这么细心能看出破绽？
“我很好，多谢你的关心。”汪洗燕道。
罗定点点头。
“我知道你其实是不愿意的。”汪洗燕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是男人，你对自己的亲事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两个人都不想要这门亲事，那就跟对方的家人说清楚，但不是现在。”
罗定一怔，汪父刚重病醒来卧病在床，汪家的高楼在风雨中飘渺，汪家再也经不起其他的打击。
汪家是个金窝，很多人暗地觊觎这份家产。
他低头，“我明白了。”
他站在一棵柳树下，身姿颀长，哗啦啦的秋风吹着枯叶，罗定整齐的头发和衣角也飞舞。
“秋风扫落叶啊。”他抚了抚脸庞的乱发，看着不远处放学归来的几个女孩。
“四妹妹在课堂上背书又没有背出来，还挨了先生的手板子。”一个女孩告状道。
只见另一个小女孩哭丧着脸，看上去很不开心，这个就是刚才女孩口中说的四妹妹吧。
“怎么回事，月儿你跟姐姐说说。”汪洗燕俯下身去，蹲在汪洗月的面前，用眼睛平视着她。
对上汪洗燕关切的眼神，汪洗月眼圈立即红了，“上课之前我背了好多遍，差不多背会了，一到课堂上先生叫我，我又忘了。”
汪洗琴不屑，撇了撇嘴，“这么简单的课文，你还要背好多遍，我三遍就背熟了。”
听到这里，汪洗珠扯了扯汪洗琴的衣袖，“你少说两句，不要这么得意。”
毕竟先生数落的是自己的亲妹妹，汪洗珠的面上也无关。
“本来就是嘛，都怪四妹妹，连累得我们一起被罚了。”汪洗琴哼了声道。
汪洗燕起身看着汪洗珠，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汪洗珠这才轻声道，“因为四妹妹背不出书，惹怒了先生，先生罚我们每人抄写一遍课文。”
“这次是我不对，先生罚我是应该的，二姐姐你别生气了，下次我不这样了。”汪洗月委屈得眼泪汪汪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话就说话，你别哭啊。”汪洗琴瞪了她一眼道，“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
真是没出息。
汪洗珠只好劝了左边劝右边，“二姐姐你别生气，四妹妹你也快别哭了。”
汪洗燕皱眉看着她们吵吵闹闹。
她大概明白是为什么了，汪洗琴十三岁，汪洗月十岁，她们年龄相差三岁，但是族学只为女子开了一个班，来上学的女孩本来就不多，像她们这个年纪，更多的是被家中约束着学习女红。汪家的男孩五岁开始启蒙，女孩子稍晚一点，汪洗月是女孩子里面年龄最小的一个，先生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而对你另眼对待。
“你背不出来，是因为你年纪小的原因。”她伸手刮了刮汪洗月的鼻头，“等你再长大几岁，就好了。”
“真的吗？”汪洗月抽抽鼻子，把刚要流出的眼泪鼻涕吸回去。
“你们先生也不对，怎么能够一概而论批评你……”汪洗燕站起身，牵起汪洗月的手。
汪洗琴抬头望天，好无语，背不出书不找自身的原因，竟然责怪起先生来了，是不是要去族学把先生大骂一顿。
汪洗琴不想跟她们待在一起，刚要背着书包跑，眼睛瞥到一角。
“姐夫来了。”她喊道。
“什么姐夫，说上学的事呢。”汪洗珠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
只见汪洗琴朝她挤了挤眼，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汪洗珠顺着她的手的方向看过去，快要落光叶子的柳树下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洗得发旧的长衫，在昏昏夕阳下，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人的脸。
他看着她们定定地笑，他的笑容炙热就像太阳。
当然不是现在这个太阳。
汪洗珠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个那个太阳。
“我们先走了。”汪洗琴和汪洗珠齐声道。
路上一下子冷冷清清，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小鬼头。”汪洗燕笑了笑，抬头看了眼，真的是罗定。
万三还真是，真的把他叫回来了，她并不想见他。
汪洗燕把汪洗月交给下面的仆妇先送回家，她则朝罗定走过去。
“黟山上的路快要修好了，你要不要上山去看一眼。”罗定含笑问道。
汪洗燕没有看他的笑脸，“不用了，这种事谁去看都是一样的，不一定非得我跑一趟，凡事亲力亲为，不得跑断腿。”
罗定看着面前的女孩，还在生他的气。
“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罗定带着几分歉意。
汪洗燕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错，你帮我了却了一桩心事，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辛苦你了。”
“不辛苦。”罗定道，“以前我经常在山上跑，山上我很熟的。”
来汪家之前，罗定上山打柴为生，让他跟着万三学做事，是不是太为难他了，她们从来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就这样替他安排。
汪洗燕若有所思，踮起脚想摘一根柳枝。
“我来吧。”罗定一笑，他伸手在她头顶的位置。
汪洗燕屏住呼吸，他们离得有些近。
罗定将摘好的柳枝递给她。
汪洗燕道谢，将柳枝一圈圈缠在手指上。
罗定看着她的小动作，吐出一口气。
汪大小姐是知书达理的一个人，不喜欢乱发脾气，她生气一定是有原因的，罗定觉得她有心思。
“你愿意吗？”汪洗燕突然问。
愿意什么？这很突然的一句话，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罗定笑了笑。
“或者说，我们对你的安排，你愿意吗？”汪洗燕解释道。
她们不问他愿不愿意，就好像他是家中的一个下人，就这样替他做主了，汪洗燕觉得这样对他不公。
罗定笑了，“能到你家来，多少人羡慕我还来不及，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也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这是我的福气。”
村里人都说他抱得金凤凰，掉进金窝里了。
这个金不单单是金钱，还有身份，这里面也有不少的不理解和嘲笑。
不知这是不是罗定的真心话，汪洗燕觉得他的心扉并没有向她敞开，不是什么人家都愿意入赘的。
她想了想，“我们的婚期定了，在腊月二十二。”
对于最终不会成亲的两个人，定了婚期，这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在汪洗燕的脸上也看不到一丝喜悦。
罗定变得惆怅，“我去跟伯父说清楚，我不想要这门亲事，你们在我进城卖柴的时候给我订了亲事，也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我是人不是物件，不能被你们这样安排。”
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罗定。”汪洗燕看着他，“你不要去说，至少不要在现在这个时候。”
罗定看她，黄昏的余光下，小小的脸苍白。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罗定问道。
他察觉到了吗，汪洗燕微微惊讶。
这一句问候是关怀还是起疑，汪洗燕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她每次出门都装束得很好，不让人看出她的异样，他不可能这么细心能看出破绽？
“我很好，多谢你的关心。”汪洗燕道。
罗定点点头。
“我知道你其实是不愿意的。”汪洗燕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是男人，你对自己的亲事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两个人都不想要这门亲事，那就跟对方的家人说清楚，但不是现在。”
罗定一怔，汪父刚重病醒来卧病在床，汪家的高楼在风雨中飘渺，汪家再也经不起其他的打击。
汪家是个金窝，很多人暗地觊觎这份家产。
他低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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