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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拼爹货与坑爹货

    刘炎心里也在琢磨着日后的生活。

    只要这周楚不再一味地压榨自己,拿自己当欲求欲与的提款机,老老实实的拿钱走人,留给自己和族人平静的生活。自己还是乐意日后继承安乐公之爵,做一位普普通通的富家翁,肥马轻裘、优游卒岁。

    时值日上正中,天光朗朗。

    而成都街上却不同于往日般熙攘喧闹,偶有行人路过,却也不敢高声言语,一路上皆是一派肃杀之景,连周楚与刘炎也感到甚是奇怪。

    直到行至南门,终于被城门守卫阻拦住马蹄,不肯放行。

    周楚心中的奇怪瞬间转变成了愤怒,丝毫不肯拨转马头,直指城门守卫,厉声喝道。

    “好大胆!光天化日,为何紧闭城门?尔等可知我是谁么!”

    城门卫士只能小声唯唯,“卑下自然认得周少将军,只是此令乃是成都驻守、征虏将军杨谦所下,卑下不敢违令而行!”

    杨谦?

    哼!周楚嗤之以鼻。

    杨谦随桓温征蜀,未立大功而得以入守成都,有周抚这般的立功狂魔的爹言传身教,周楚自然是看不上杨谦的。

    更何况,此时的周楚,急于跟随刘炎去庄上取回自己的二千贯钱,更不愿意再耽搁时日,于是言语激切的说道。

    “杨谦又如何?这朗朗乾坤下,竟不许城民出入,岂是守将所为!尔等让开!”

    刘炎坐在马上,见周楚如此激切,自己也只是从容看戏而已,始终一言不发。

    心中自忖,杨谦得以遵桓温调遣,驻守成都,手中自然握有相当兵力,自己还是缄默少言,免得再招惹其他是非,引祸上身。

    守城卫士自然深知周楚平日仗着其父之势,行事跋扈,但也不敢招惹周楚,一直唯唯诺诺,手脚逡巡,简直是左右为难。

    眼看就要顶不住周楚的威逼之势,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凌厉的斥责。

    “何必扭捏像个婆姨!少将军想出就让他出嘛!日后周大都督进城来寻杨征虏时,自有分说!”

    众人缘声看过去,只见一将正从城门守卫身侧大步走来,手提缨盔,身着明光铠,面色如铁,竖眉圆睁,腮帮上的胡髭坚硬如刺,此将正是城门校尉隗文!

    城门卫士见是隗文前来,犹如望见了守护神一般,赶忙躬身退后,让自己的顶头上司来顶这个爆雷。

    周楚看见这个城门校尉隗文,竟然撂下如此话语,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

    这隗文原本就是成汉降将,归顺晋朝一年都不到。他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名叫隗粹,现为晋将萧敬文的参军。

    隗氏兄弟自称是天水隗嚣之后,是陇西大姓。西晋末年秦雍六郡流民起义时,其父祖随李特流入蜀地乞食,之后世仕成汉。

    关键是,这个隗氏兄弟在当初在归降之时,竟然还敢明着耍心机,逃过了各方的处罚,这让周楚一直嫉恨在心。

    当时桓温率两万晋军攻伐成汉,溯江而上,一路到达青衣江,随即攻到成都南郊,已成半包之势。

    成汉国主李势向北逃出成都,眼见大势已去,便命令死守成都的将领向晋军投降。

    按理说,隗氏兄弟的部众当时离周楚之父周抚的营垒最近,应该就近向晋益州刺史周抚投降。

    结果兄弟二人竟然不向周抚投降,反而自领其众,北徙四十里,向驻守在雒县的振威将军萧敬文投降!

    当时驻蜀晋军皆知,周抚得以入蜀乃是受到桓温提携,而这萧敬文乃是庾翼的旧部,两人本来就有嫌隙。

    在桓温离蜀后,周抚领众屯守彭模,萧敬文领众屯守雒县,一南一北,皆是对成都的武力威慑。

    这隗氏兄弟宁可远徙几十里向萧敬文投降,也不向周抚投降,这不仅是明摆着看不起周抚,更是明着要挑起周、萧两位晋朝大将之间的嫌隙!

    说白了,隗氏兄弟投降的动机,是埋藏了祸心的!

    然而,当时的桓温却乐意看到周、萧两位大将之间相互制衡,他将萧敬文的部队布置在雒县,将周抚的部队布置在彭模,两地一南一北,钳制成都,而在成都城中却安插了一位战功十分平庸的杨谦。

    桓温如此部署,亦是深知蜀中地理形胜,自古以来就是生乱之地。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皆定蜀后定。

    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费尽精力攻下的巴蜀,因一家独大而重新成为強藩割据。

    因此,周楚眼巴巴的看着这对成汉降将隗氏兄弟钻了权力制衡的空子而无所咎责,这令他对这个隗文十分厌恶,咬碎钢牙,恨不得立马把这个降将就地处决!

    然而,就在周楚正怒气中烧之时,他身边的随从却趁机跑来,谨慎向他建言道。

    “少将军,这隗文本来就不是个善茬,少将军与刘公子经常樗蒲之事,还是不要让其知晓为好!毕竟周大都督曾有军令,营中军士若有沾惹樗蒲者,为兵者杖责,为将者降职。少将军毕竟乃是周大都督之子,此事若传扬出去,确实令周大都督难堪……”

    周楚听完,脸色阴沉,心中不得不另做思量,自己违背父亲军令,樗蒲赌博,此事若被传扬出去,便不只是自己违令受罚降职这么简单了。

    毕竟父亲周抚乃是统领益州诸军事的大都督,军中禁止樗蒲博戏的军令也是他制定的,结果如今却连自己的儿子都制约不了,如何让父亲匡正三军?

    更何况,还有隗氏兄弟和萧敬文这些死对头在,若再让他们添油加醋一番,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自己的父亲周抚不知要经受多大的舆论压力,并且这还是无法单纯应用武力就能解决的!

    周楚怒视着越走越近的隗文,但是这一腔的怒火,只能往肚里咽,如今不仅要忍受隗文的挑衅,甚至连自己的二千贯都有可能泡汤!自己还只能忍气吞声!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随从的这番劝告,也正好被周楚身边的刘炎侧着耳朵听了个清清楚楚!

    刘炎坐在马上,装模作样的坐直了身子,心里一阵暗嘲庆幸。

    嘿嘿!原来这周楚不仅只会拼爹,也有坑爹的时候!

    这次让你坑回爹,老子岂不是……就不用坑爹了!

    刘炎两眼发亮地看着逐渐走进的隗文,这哪还是一位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这分明是会行走的二千贯,是五六个会暖炕头的娇嫩小丫鬟!

    不过话说回来,在历史记载中,这个隗文确实如周楚所料想的那般,他确实联合成汉旧将,引青城山天师道统领范贲,率领徒众,一齐起事造反了。

    隗文甚至还利用他的兄弟隗粹,策反了镇守雒城的晋将萧敬文,一鼓作气,将桓温安置的征虏将军杨谦赶出了成都,迎立成汉贤相之后、天师道范贲为主,率众万余,坚守成都将近一年,只是最后依旧被周楚他爹周抚攻灭了。

    因此刘炎深知,这个隗文确实生猛强悍,用好了就犹如王炸,用不好就只剩渣渣……

    “哎呦!原来我们安乐公的大公子,德然公子也来城中寻欢找乐儿啊!”

    隗文亦是一脸坏笑的冲着刘炎说道,“今日这又是亲临了哪家的战场,战果如何啊?也给老兄推荐一处如何?”

    我擦!没想到这隗文还是个陌生的老熟人!

    看来这败家子劉炎平时没少进城逍遥快话,连看大门的隗文都快混成老哥们儿了!

    这就好玩了!

    刘炎趁机抬高腔调,向隗文回道,“哎~隗老兄不要再提了!今日老弟确实是遇到了一杀神太岁,简直是被杀的丢盔弃甲,自赎都难了!”

    我刘炎今日往周楚阵中一站,以咱劉炎的往日形象,演都不带演的,他隗文业已八成猜出了周楚心里那些个小九九了。

    “此门为何不能开?”

    周楚仍然有些不甘心,还在强争一口气,但明显感到气势已经不如方才来时。

    “呵呵!少将军可知,昨夜有青城山道寇,扮做伶人模样,竟敢入府行刺杨将军,事败未遂,潜逃出府,因此这城门由昨夜至今,一直紧闭未开,只为尽全力在全城搜捕刺客。如今刺客尚未落网,要想出城,亦需经过卑将亲自盘问,问清缘由,方可放行。”

    隗文站在周楚马前,脸色沉静,从容应答,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节。

    “问清缘由,方可放行?”

    周楚与刘炎听到此话,一悲一喜,心境迥然不同。

    刘炎心中暗自庆幸,料想这周楚自然不会向隗文亲口交代,此次出城是为了讨回赌债。

    毕竟这隗文不是善茬,今天若被他知道了,明天很可能整个成都周边的军营都知道了,那周楚就不止是坑爹了,简直是将自己的亲爹,益州周大都督,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刘炎强忍住一脸的坏笑,故意提高了声音,挺胸抬头,向周楚问道。

    “周兄,我们还……”

    周楚赶紧探过身去,隔着马匹,将手臂搭在刘炎肩上,狠狠地掐了几下,止住刘炎继续说下去。

    “刘兄刘兄,今日既然多有不便,那你我之间这些琐事,还是改日再解决吧!跟我回府,我们再畅饮几杯如何?”

    周楚此话说完,手上的劲道又不觉的加强了,眼神之中似嗔怒、似哀求、似责怪……刘炎全部看在眼里,忍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酸楚,心中一阵爽快,痛并快乐着。

    跟你回去?再把我捆成个粽子,丢在破屋里被扒光么?等过这阵子,还不是要坑我这二千贯?

    反正今天这档子事儿,不是你坑爹,就是我坑爹!

    我还不如直接将这事挑明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坑爹货,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跋扈,还敢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拼爹!

    刘炎随即便故意提高了声调,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环顾四周,当众朗声说道,就为让隗文听个真真切切!

    “周兄,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小弟凭周兄赏光,与周兄樗蒲多日,自然应该愿赌服输,甘心偿还二千贯赀债!”

    刘炎故意将“二千贯”三字加重语气,唯恐在场的众人听不清楚。

    “周兄若是不便启口,小弟我与隗文将军熟啊!嘿嘿~不如就让小弟去与隗将军分说缘由,周兄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