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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马谡的自白

    与此同时,街亭方向的汉军也已经撤出前线,那里的营寨已经成了一座座空寨,一个人也没有了。

    而在归途中,曹英率领一支人马押送张休先行出发,并且还派出一队人马向天水方向通报一声。

    腾腾——

    他们走在这条沙石混合的大路上,脚底下发出的声音要比在纯是沙土的道路上厚重许多。

    遥望此地风景,高山群岭,甚是壮观。大军走在山脚大路排成长长蛇阵,让人感到九曲回肠、浩荡无穷。

    在山脚下抬头望向苍天,可惜周遭岩壁限制了他们的视野,只有长长一道湛蓝如水的天空……

    “归家……”行进在归途中的将士们嘴上不禁异口同声地说了两个字。

    而这两个字在他们的眼里简直就是奢望,毕竟谁也没有想过在这场战争当中能够完完整整的活着回去。

    看着眼前这群年轻的背影,有些因为战争而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有些失去了亲密的战友而变得寡言少语……

    日落黄昏,金黄色的余晖照耀着行进在山谷之中的汉军身上,虽然感觉到身体暖洋洋的,但心里却是冷冰冰的。

    ………

    身处中军的李休与马谡等人,一路上并没有过多的交谈,大多都是在说有关撤军休息的事情。

    不过即将迎来新一天的夜晚,跟在李休身旁的马谡也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有很多的话要对其说。

    只是,人多眼杂,他不好把一些详细的事情与情况对李休和盘托出。

    踢踏踢踏——

    铃铃——

    战马四蹄踏地的声音清脆而又轻巧,挂在脖颈上的铃铛能够随时警醒着骑者保持谨慎的状态。

    “孝然,此番班师,谡不知丞相作何打算,还请君为谡配上枷锁,待回冀县听丞相发落罢。”

    这句话是马谡一直都没能说出来的,毕竟他即使是随李休打了一场决定性的胜仗,但马谡仍然是罪臣,不带枷锁说不过去。

    可李休却对此没有回应,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把马谡如何的意思,既然他已经回心转意戴罪立功,那么就不应该按照罪人的标准来对待马谡。

    “参军,公当下职责乃随休调配大军如何安全撤回天水向丞相复命,而并非于此向我请罪,至少在我眼里,公无罪。”

    此话一出,让马谡的双耳忽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的脑海中与神经中此刻彻底中断连接。

    如此坦荡的胸怀,他总以为武将也会有文人的小家子气,可他终究还是没能算到这一步。

    要还想到了这一步,只能说明马谡的态度现在还未彻底向一个纯粹的将领转变过来。

    踏踏——

    步兵的脚步声坚实而厚重,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进入深夜亥时,将士们身心俱疲,李休下令全军原地休息三个时辰。

    周围环境草木丛生,他们已经穿过龙泉山谷并进入略阳地界当中,粗略估算还有六十里地才能抵达略阳县。

    过了片刻,体力充沛且未受伤的汉卒在各部将领的命令下迅速进入树林当中砍伐木材作为今夜取火的材料。

    而李休与马谡则是坐在一块大石头下,眼前则是一簇散发着强烈火光的营火,让人感到些许安宁。

    “哎………”他靠在石头旁,身体正对着营火,颇为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要小憩片刻。

    可坐在他旁边的马谡却是睡不着,看着身旁即将进入睡梦当中的李休,马谡忽然张开嘴自说自话地喃喃道:

    “余马谡出身于襄阳宜城,家中有兄为四,我为打末。父亲自幼与我说,欲成才,须习书,陶冶情操、修身养性。

    然天下大乱,余无心稳坐书堂只读圣贤书,于是便专攻兵法治国之道,数年内小有所成。

    季兄赞余,数岁必成大器,多年来骄傲自矜之性彻底得以释放,直至身遇先帝、丞相。

    原以为,学兵法韬略,便可冲阵杀敌搏得功名,时隔十年以来,谡错矣,大错特错也!

    谡于街亭,愧对丞相栽培,险些酿成大祸,致使大汉北伐毁之一旦,叹兮,悲兮!余命不久矣。

    若非孝然,余恐仍执迷不悟,救曹将军时,生死关头,出剑杀敌,此乃余一生中首次杀人,恐惧、胆怯、畏缩……”

    说来,这也算是马谡一生当中的自白,没有人愿意去听自己的倾诉,就只有独自躲在角落处,对着空气来使自己的心情得以释放。

    实际上,这番话李休都听在耳中,他并没有睡着。

    听到马谡这番感叹,他也不觉对这个骄傲自矜的人转变了一些想法,和他们这群武将一般,马谡只不过想建立军功,为什么就这么难?

    事情有时候能够很容易的解决,可为什么有时候这么难以解决?

    拂拂——

    一缕清风吹过脸庞,李休的精神也在这缕风中得以清醒,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的光亮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而适应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同样靠在石头旁的马谡,他正在拿着一块小石头朝着火堆里打。

    “公欲立战功,却受文臣限制,家中因素禁锢于公,仅此而已。至于从未杀人,参军出身书香门第,奉读圣贤之书。若论此事,丞相未亲手杀一人,而能统千军万马纵横疆场,如此统帅,名至实归也!”

    短短一句话,把马谡内心痛苦的原因所在完全表露出来,他要当一员统军的大帅,结果却被反向培养成了相才。

    只见他的脸庞表情露出一丝苦笑,李休的存在倒是让他感到心情好过一些,否则他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同僚,好友……呵呵!”马谡不禁感叹,那些所谓的清流名士,真的对大汉未来复兴之路有益处吗?

    其实他一直很反感别人给他扣上文人的帽子,尤其是那些武将,越是这样,他越要证明自己可以。

    这也就可以解释得通,马谡为什么要执意请求去街亭担任主将,甚至不惜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李休轻皱眉头,作为21世纪而来的工作人,自己的工作和自己喜欢的工作差了两个字,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至少他曾经碰过壁,最后才转到历史研究的工作当中,并且为之陶醉,怎么做都不感觉到累。

    “人之一生,一两好友为伴,几人围坐桌旁把酒言欢,当真美哉!”李休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哈哈哈……”

    能说出这话的人,那对方的经历也一定不会少,马谡笑了笑,李休或许才是他真正要交的朋友。

    他靠在石头旁,脑中憧憬着未来杀敌建功的场景,但幻想永远都是幻想,除非此番他能渡过这道难关。

    “孝然,余视君为友,此番班师,望君莫要被夸耀而傲,要谨小慎微,戒骄戒躁也……”

    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他的功绩实在是太大了,马谡怕李休会因此而变得和自己一样。

    已有前车之鉴,后来之人岂能再犯?

    李休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功绩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接下来恐怕就是朝争的深渊在向他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