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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诰命夫人(05)

    “小娘子清清白白一个人,眼看就要说亲,绝不能被这样轻浮的人带累!”

    仆妇气得浑身都在抖。

    她是跟随沈母多年的老人,看着宝枝长大。

    想到方才随沈母在宴上听见的话,心里怕得厉害,还想再说什么,眼看沈母脸色沉重,眼风凌厉,一时间不敢再多言。

    彼时,不知道母亲回家的宝枝躺坐在床上,才吃完一碗苦药,就着春兰端来的八锦盒,手指巡过一圈,犹豫着要挑哪种蜜饯干果甜甜嘴。

    “就它吧。”

    宝枝点点盒子里的水晶蜜枣,让春兰扎三颗来给她。

    她吃蜜枣喜欢用夏日吃瓜的银扎子扎着吃,还得扎上三颗,跟吃糖葫芦似的。

    她才接过,外廊上突然想起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有什么人来了,和乳娘在廊上压着嗓子说话。

    “外头怎么了?”

    宝枝搁下到嘴边的蜜枣,对春兰使眼色,让她出去瞧瞧。

    没等春桃动脚,廊上仆妇忙道:“无事无事,只是夫人从宴上回来,叫我来看看娘子喝药了没有。”

    “不才过午时么,我娘怎么回来了?”

    宝枝诧异地看看窗外天色,转向春兰,低声问道:“什么时辰啦?”

    该不会是她病昏了头,眼花吧?

    廊外仆妇干笑一声,高声应道:“没怎么,夫人记挂小娘子的病,因而回来得早些,小娘子吃过饭吃过药,夫人也就心安啦。”

    分明在扯谎。

    宝枝轻蹙眉头,看向窗上映出的身影。

    今天是正月初五,团行拜财神,这是打从去岁年尾就开始筹备的盛会,集齐朗州数十位有头有脸的商户,宴上还有朗州知州大人。

    她又不是大病,家里也有人伺候。再说了,记挂她吃没吃饭,喝不喝药就从这样的盛会上抽身家去,显然不是娘亲会做的事。

    不多时,仆妇告退离开,乳娘进到屋子里。

    宝枝忙把蜜枣递给春兰,掀开褥子,趿上绣鞋下床。

    屋里暖烘烘的,烧着好炭,一点不冷,但乳娘还是被她这番举动吓了一跳,抄起衣衫迎上去,把她裹粽子似的裹起来。

    “小祖宗,只穿着里衣不声不响下床,万一着了寒,这病多早晚能好!”

    “阿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有我娘回来,我爹呢?”宝枝哎呀一声,挣扎起来,“家里是不是出事了?阿嬷你告诉我呀!”

    几年前沈母的母家得罪了在地一员大官,一夜之间赔尽家财,三位舅舅一齐被关押收监。

    几位姨母舅母和表妹们客居在她家,听到噩耗的那天,全家兵荒马乱。

    大舅母慌乱没主意,抓着她娘亲哭嚎,“姐姐救命!姐姐救命啊!若是夫君死了,我即刻上吊,随他去罢!”

    二舅母三舅母都哭成了泪人。

    表妹们也被吓坏了。

    两个姨母和宝枝哄完这个哄那个,七手八脚的,全家都是哭声。

    这件事无疑给宝枝带来前所未有的惊惶。

    就算事后解决,舅舅们保住性命,经由此事,宝枝心中对官府权贵萌生的恐惧是无法折去,销毁的。

    商贾轻贱。

    面对官权,简直犹如蚍蜉与大树,彼此之间,力量并不相对,可谓云泥之别。

    她记得大舅母肝肠寸断地哭喊:“夫君说过,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那些官爷爷圈子里养的几只肥羊罢了,家里缺短,必要磨刀挑一只肥的杀了,好去填补别处空缺。偏生族里的孩子不争气,没有功名,出了事,我们连个倚靠都没有!”

    隐隐感受到这股陌生强劲的力量。

    打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吃羊肉了。

    现在又逢朗州团行聚首,娘亲反常地早早回来,她不能不作他想。

    看出宝枝心急,乳娘犹豫再三,怕她急出汗又病起来,索性告诉她。

    “没出大事,老爷夫人都好,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呀?”

    “只是夫人决定将周公子送到城郊庄子上去,往后就不住在这儿了。方才是来问我要库房钥匙,好开库房预备些东西,套车叫人手。”

    “城郊庄子?”宝枝愣了愣。

    这么急着套车,是要立马就送人离开的意思啊。

    宝枝才为爹娘落下的心又再提起来。

    “我娘为什么突然要把周哥哥送去庄子上读书?曹夫子在家里授课,他去庄上还怎么读书?”

    乳娘再度把她裹紧,把她的手搓得簌簌响。

    “这个阿嬷我就不知道了,夫人这么打算,总有她的道理。娘子快回床上躺着吧,别冻着。”

    宝枝被乳娘拉着手,按回床上坐好,重新掖好被角。

    转身让春兰把蜜枣拿来。

    就这眨眼工夫,趁着乳娘不注意,床上的人竟猴子似的蹿了下来。

    “春兰快,给我穿衣,我要去给我娘请安!”

    “嗳——!”

    平日呆头呆脑的春兰这会子倒是机灵了一回。

    七手八脚捧起衣衫,冲到宝枝床边。

    两人速度之快,乳娘还没回神,衣衫已经穿好泰半。

    “手笼!手笼在哪里!”

    “伞!给娘子打伞!”

    “毛领呢,毛领取来!”

    乳娘反应过来,满屋哟呵东西,要不是宝枝跑得快,乳娘真恨不得把这些能保暖的全都挂在她身上。

    天上飘着细雪,她急急忙忙往前院赶。

    没想到扑了个空。

    沈母先行一步,上城外庄子去了。

    下人说就是打算日后安顿周密的养蜂庄。

    一直到夜色围拢,北风奔狼似的乱嚎,她才收到爹娘回家的消息,于是再度披衣,到前院花厅上去。

    夜里吹着雪沫,墙角梅枝清瘦。

    槅扇闭着,屋里灯火通明,映出两道坐着的人影。

    “……瞧夫人问的,你要把他送走,他还能不答应不成,那孩子怕我为难,早就一口应下了。”

    拂拂衣袖,沈父站起身来。

    像是听出他尾音里的烦躁,沈母没有跟着起身,坐着喝了口茶。

    “夫君不必动气,我这是三思后的决断,曹先生的课仍旧可以上,每逢有课,府上会提早派车马去接他,我下午试过,来往城郊需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这大冷的天,早晨安安稳稳多睡上一盏茶都是好的。半个时辰,你要他早起不说,还要坐在车里颠簸受冻。夫人哪,这是周大哥的孩子!你怎么忍心!”

    “我怎么忍心?呵——”

    沈母似乎动气了,冷笑道,“周大哥清洁无垢,他的孩子自然人品高洁是吗?密儿是你的心头肉,那我枝儿呢!她十五了,眼看要议亲,你这做爹的,把我的枝儿放在何处!之前是我顾虑着周大哥与嫂夫人两个亡故的人,因而说得轻了,你要听是吗,好,我一五一十全说给你听。沈从缘,你听好了!”

    这一嗓子,把门外的宝枝也喝住了。

    春兰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主母从来温柔,对下人都没用过这样的声量。

    屋里的沈母拍案而起。

    “周密行为不端,在他小舅家中就与舅母婢子有过首尾,致使丫鬟有了身孕,后来被安阳杨家也就是他大舅家中接走,谁知道又和年长他两岁的表姐不清不楚,惹得杨老爷时常棍棒教谕,谁知道他竟然屡教不改,杨老爷这才将他驱逐出府!”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道过去多久。

    夜风吹拂着毛领上的银毛,搔得宝枝腮帮有些疼。

    里头一个。

    外头一个。

    两只呆头鹅。

    父女俩一样,无法消化沈母的这番吓人的话。

    “怎么不说话了,夫君不是有许多气要煞么?顾念着周大哥的恩义,我才不过话裹着话地告诉你,男女大防,送密儿上养蜂庄念书清净一些。”

    屋里响起三声长长的吐纳。

    过去许久,沈父才艰涩地开口:“这些胡话夫人又是打哪听来的?亲眼见的未必是事实,何况这些人云亦云的混账话。安阳锦绣坊杨老板是吧,我今日在宴上见过他,容我打听打听吧。密儿他除了听学,何曾在家里胡乱走动,更别说去枝儿院里。养蜂庄上实在太冷了,再缓两日能否?”

    一说这话,沈母更是气极,“打听什么?你是要去和他说,杨老爷,你家外甥在我家中住着,听说他与你的女儿不甚清白,时常得你棍棒教谕,这事究竟是真是假啊?是要这么问么?呵呵,我倒好笑起来。

    成日里密儿密儿密儿,沈从缘,你是铁了心,要把我儿与我放在火上烤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