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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梦中身

    萧黯置身冰冷刺骨的江水中,他肺中的生气耗尽,陈绍世也再无力气拖动他。

    救援的船只就在头顶。

    冬雾沉沉,船只像悬浮在云端。

    他们越是伸手,离它越远。

    他们在坠落。

    江水涌入他的鼻腔和口腔,侵入他的心肺。

    他感到肺腑炸裂般的疼痛。

    这一世就这样了吗?

    阿笼……女儿……不!

    萧黯猛然醒来,剧烈的咳嗽,大口的喘气。

    陪夜的医师走进来,为他倒了一杯温茶。

    萧黯一气喝下去,舒缓了许多。

    他让医师自去歇息。

    自己披上羔裘袍,推开了南窗。

    外面一片漆黑。

    江北山中的猎户宅院,夜晚是不会点什么灯的。

    山中冷砺的空气,混杂着凛冽的江风,扑面而来。

    气流缓解了肺部的不适。

    冬夜的苍穹如冰盖,月钩像残缺的冰刃,冷酷高悬。

    今天是十二月初十。

    对于京城,他已失踪了十二日。

    笼华应该已得到了他平安无事的消息,可是,皇祖父、嫡母、兄长却可能认为他已经死了,他们会伤心吧。

    他希望能够在元日节前回京,向亲长们赔罪。

    他隐藏行踪,返京时,可以说出的理由,一是养伤,二是躲避追杀。

    萧黯又发出咳嗽声。

    冰凉刺骨的江水损坏了他的肺

    他昏迷了四日。

    苏醒后,岑询之在眼前。

    ??

    岑询之建议萧黯隐藏踪迹,做成假死。在暗中查物证人证,观察庾府以及东宫的反应。

    ??

    陈绍世也是极力主张假死,使庾府不急于毁灭证据,遣走参与谋杀者,他们暗自将执行谋杀的庾府家奴和甲士查出,并抓获。做成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将庾??父子定死罪。

    ??

    萧黯思量。

    ??

    庾??所带的杀手,全部是太子卫率甲士打扮。

    ??

    冬狩随行人员都有定数,外人很难混入。那些杀手身手也不似豪侠门客,更似是军士。

    ??

    他们要么果真是太子卫率的甲士,那么太子或太孙,就是知情者,或幕后指使者;

    要么是左军将军麾下,城北屯兵营的甲士,扮作太子卫率,那么庾弘就是幕后指使。

    ??

    可是,十数副铠甲,从何处得,往何处藏,从哪里运?

    ??

    还有两三具尸首,又是如何藏,如何运。

    太子全然不知,很难说得通。

    ??

    四天过去了,出了这样大的事,皇太子既没有逐一搜查随行亲贵,也没有追究和排查戍防武官。反而,默认了陈绍世是凶手。

    ??

    这些事实,让萧黯不得不怀疑,东宫与庾府是联手做成。

    ??

    他若现在回京,一切证据都可能已被销毁。

    ??

    包括,唯一的物证,陈绍世藏起的那封信,也可能被他们掘地三尺的找出销毁。

    ??

    萧黯理智判断,若想将庾氏定罪,唯有暗处筹谋。

    ??

    可是,从何处查起。

    ??

    陈绍世认为,头一个抓捕的紧要证人,是参与谋杀的那个唯一的庾府家奴。庾??身侧有两位随行家奴,只有一位黑袍人出现在现场,他应是深度知情者;

    ??

    他不认为,参与谋杀的甲士,是太子卫率的人。庾??在他们有绝对的权威,哪怕是太子直接授权他执行,也不会有这样效果。他认为更可能是左军将军庾弘的亲兵假扮。

    无论是太子卫率还是北部屯兵营,山下数千人参与猎苑戍卫,在暗处很难一一排查,只能静等他们自己撑不住气,主动冒出;

    ??

    最后一件要紧事,是搜寻太子卫率甲胄。

    ??

    岑询之似乎并没有倾向东宫与庾府联手。他判断,太子卫率甲胄还藏在某处,京中风声正紧,不敢融炼。

    太子卫率甲胄出,真凶就出。

    萧黯同意暂时隐藏行踪,做成假死。

    ??

    岑询之留下医师,匆匆启程离去。

    已有别有用心者,格外留意晋宁王失踪后广陵的动向,以期从中查出蛛丝马迹。

    ??

    陈绍世留下调度诸事。

    ??

    萧黯让陈绍世立即派人去告知高远隐,让高远隐速速转告王妃他的下落。

    ??

    假死的事,别的人或可隐瞒,只不能瞒笼华。

    ??

    萧黯只要想到笼华听到他的死讯该有多伤心,就恨不得立即回京。

    半月过去了,京中似乎已接受了他已死去的事实。

    这个世界,少了谁,都只是短暂的不适。

    痛彻心扉的,只有至亲。

    祖父有很多孙子。嫡母,还有河东王兄和岳阳王兄。

    而对于笼华,和女儿,他是不可替代的。

    笼华固然已知他无事,但听到各样的消息,也难免疑心,和牵肠挂肚。

    而他的小女儿,幸而还懵懂,不明白失去之痛,她在闲暇时,小小的心里也会想念父亲吧。

    萧黯遥望江南,想念妻子和女儿,还有未出世在娃娃。

    他们,是他在刺骨的江水中濒临死境时的方舟,是他沉睡在无尽黑暗中呼唤他醒来的明灯。

    又是一个山中的清晨到来了。

    萧黯的敏锐的听到有访客到了。

    他起身披衣,在窗前看到骡车来到院子。

    货郎打扮的车夫跳下来,和陈绍世说着话。

    这人压着遮耳羊皮帽,穿着粗布袄裤,壮实的身材,说着江北口音,声音十分耳熟。

    说话间,他抬起头望向房屋内,半张方脸上环眼方鼻阔嘴黑短髯。

    是孙化!

    萧黯微笑看着他满头大汗,呼噜呼噜吃着汤饼,他已经是校尉级武官,做派还像是个淮南农户。

    去岁,他老母亲去世,他不得不返乡丁忧。

    按南朝礼制,他需守孝三年。

    乡里闭塞,他在三日前才听说萧黯事。

    大惊之下,立即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广陵。

    他大张旗鼓的闯入南兖州府,唯一的知情人岑询之自然不敢贸然告诉他实话。

    孙化掏心掏肺的大哭了几场,闹的岑询之撑不住,才告诉他实话,又顺道遣他进山,传递些话。

    他惊喜无着,也顾不得追究岑询之浪费他好些眼泪,立即启程进山。

    孙化本就是江北人士,又不失农户本色,乔装后,浑然是混迹山村乡野,收山货的货郎

    他这一路过来,车里倒也着实收了一些山货。

    他带给萧黯一个重要的消息:庾弘被免左军将军职。将军府中武官亲兵将会有调动。岑询之已布局,或近日会有收获。

    萧黯听闻欣喜,庾府家奴踪迹已锁定,只待军士有突破,就可抓捕,他返京之期在望。

    孙化带来的另外一个消息。

    他说,郡王失踪的事本来王府上下瞒着王妃,结果,庾府贸然告知了晋宁王妃,王妃骤然闻噩耗,伤心欲绝。岳阳王在御前告了庾府一状。

    萧黯闻听,颅腔轰然,惊惧失色,忙问陈绍世缘故。

    他苏醒当日,就命陈绍世派人去王府报信了啊。

    陈绍世却奇特的保持了沉默。

    萧黯周身仿佛再次坠入刺骨的江水里,心痛如绞。

    他没有让人送信!

    笼华这几日认为他下落不明,甚至命丧江中。

    她这几日该如何伤心,煎熬,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要是有什么不测……他如何承受。

    陈绍世竟敢为彻底隐藏他行踪而阴奉阳违。

    何其大胆!

    萧黯立即质问陈绍世。

    陈绍世已知事态严重,忙拜地认错:“臣只当众人能瞒王妃一段时日,未想到竟被庾??小人说破。

    臣不是不告王妃,是不敢通过旁人告知。

    十五郎固然信的过,可高氏相府,交游甚广,稍有不慎,郡王行藏暴露,轻则布局丧失,前功尽弃,重则引来凶手追杀。

    臣也想让人接触武三,传递消息,可是他是王府里头一个让人盯紧之人,更不敢靠前。

    王妃是臣见过的心志最坚韧的女子,臣揣测,如果她知道这前后缘故,定宁愿自己伤心,也会保郡王安危。”

    萧黯再听不下去,厉声暴喝:“住口!”

    萧黯素日温和,突然暴怒起来,气势颇为慑人,孙化和陈绍世都悚然一惊。

    萧黯气的周身发冷,手指发抖指着陈绍世,嘶声怒斥:“你阴奉阳违欺我在先,自作主张置王妃于危局在后,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狡辩!

    你如此胆大包天,考虑后果了吗!?

    王妃若因惊骇身有不测,你能承担后果吗!?”

    萧黯心肺剧痛,开始剧烈咳嗽。

    陈绍世惊恐拜地:“臣知罪,王妃若有不测,臣百死难赎!”

    萧黯不再和陈绍世纠缠,让孙化召室外的护行武士进来,打算立即派人回京报信。

    陈绍世顿首劝谏:“请郡王缓行!且待筹谋周全再行事!”

    萧黯不听,执意要立即送出。

    陈绍世声泪俱下道:“此时京中情况不明,贸然送信,必会打草惊蛇,搜证事将前功尽弃!

    这次若不能将幕后之人连根拔起,郡王与臣九死一生挣扎出命来,又有何用,等着下一次被人暗算屠戮吗?

    主君,人人都有老小妻子,谁不愿守着父母妻子,享天伦之乐,可奸臣当道,不除天下不安啊!

    王府必然要送信,却仍是不能让外人知。

    求主君容臣想个万全之法再行。”

    萧黯看陈绍世恳求劝谏之态,忽然想起了前世,岑询之等人也曾数度劝阻他舍弃儿女情长,取大义前途,自己却从来都是一意孤行。

    结果却是,他所珍视的人没有保住,家国事业也毁于一旦。

    陈绍世,他的父亲此时也正承受失子之痛,且被关在诏狱里,受着刑讯折磨。

    身为人子,他何尝不心痛如绞。

    若此番贸然送信,惊动了庾府和东宫,已进入网中的庾府家奴或会逃亡,刚刚开始盯住的左军将军府也不会再露出马脚,那么一切辛苦布局,都付之流水。

    萧黯咳嗽平复,心绪也平复几分。

    他道:“且不说其他,若对我再有欺瞒哄骗,定不饶恕!”

    陈绍世道:“臣再不敢欺君!”

    萧黯叹息一声,扶陈绍世起身说话。

    君臣三人商定后,派人去接触高远隐。

    然而,派出的武士隔日回来报说,晋宁王府已由皇帝亲派禁军守卫,晋宁王妃闭门谢客,属官外客难以进府。

    高祭酒也终日里闭在高府,不得接近。

    萧黯听闻忧心如焚。

    需得接触到一个能进入晋宁王府,又不那么容易被盯上,且有信得过的人才行。

    萧黯想到一人,徐子瞻之妻,何玉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