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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生

    八月末,午后的平江依旧燥热。

    一名长发黄毛慢吞吞地推着辆摩托车走进了院子。

    “陈年,在不在家?”

    “啥事?”

    过了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光着膀子,肩上搭着一条湿毛巾走出门。

    这鬼天气没有空调实在是难熬。

    “你给看看,这车能修不?”

    “坏了啊?”

    陈年看一眼来人,是附近住的一个二流子,叫方文飞,初中没毕业就去社会鬼混,混了多少年还没个正形,让父母操碎了心。

    新丰庄这片大多数人都沾亲带故,陈年的爷爷勉强和他爹妈沾点八百里开外的亲戚关系。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打不着火了。”

    “那我试试吧。”

    陈年打理了下这辆坐垫都漏棉花的破摩托。

    吓,幸福250。

    说实话,陈年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摸一下这玩意儿。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上辈子。

    陈年那天正搂着新交的小女友和一帮朋友们喝的酩酊大醉,不知怎么醒来就到这小子身上了。

    不仅如此,连世界线都发生了变化,这个世界少了很多事物,又多出来了些新事物填补到空缺。

    原主他长相一模一样,十五岁的他清秀瘦弱,但性格属于沉闷自闭的类型,是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屁的人。

    这也和他的身世不无关系,爷爷一人给他抚养长大,很小的时候父亲因故去世,母亲改嫁,除了几张照片,连记忆都没有留下。

    爷爷来是经历下岗潮最早的一批员工,把买断工龄的钱把平房改了间维修铺子,用支撑日常的花销。

    老爷子好喝酒,脾气也大,平时也没人敢说他,终于在一次酒后没能起来。

    他的儿女倒也没有过于悲痛,因为他常年喝酒患上了严重的肝硬化和痛风,加上基础病,每日病痛不断,在睡梦中走了算得上寿终正寝。

    叔伯操办了身后世,顺便分光了家产便拍拍屁股走了,对陈年这个半大孩子是人人敬而远之。

    好在大伯喝二姑家的儿女们对陈年不错,把这套郊区的民房留给了他住,不然他只能去睡大街了。

    老爷子脾气不好,但对他这个可怜孙子关爱有加。

    爷爷走后,内向自闭的陈年一时间没想开,便跳了河,让此时的他鸠占了鹊巢。

    “陈年,你能修么?”

    方文飞也不知道陈年会不会修,但没车代步脸上无光,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

    “能修,火花塞积炭坏了,换一个就行。”

    “那你给我换一个。”

    “没问题,你先拿钱。”

    “啊?”

    “啊什么啊,先把钱拿来。”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会不会修,先修好再给钱。”

    “呵……”

    陈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了声去铺子找工具去了。

    方文飞感到一阵脸热,是熟悉的不屑。

    有次他遇到了初中的老师,那个一丝不苟的老头看他流里流气的样子说了他两句,他也会骂了两句便骑车走了。

    当时他恨不得揍那老头一顿,但最终忍下来了,可是没想到连陈年也敢瞧不起他。

    修不好就揍他,方文飞心里想到。

    老爷子生前的那些工具,基本都被大伯拿走了,剩下用不到的零碎都留了下来。

    翻箱倒柜了半天,陈年才从角落的盒子里找了件半新不旧的火花塞。

    等陈年拿来工具开始捣鼓摩托,忽然感觉方文飞在盯着他,一抬头才发现这小子面色不善。

    “看什么看,长点眼力见行不?扶着点摩托啊!”

    “哦……”

    陈年也懒得搭理他,真要是有点能力的二流子,也不至于连个摩托车都骑个二手货。

    这年头的网吧还未发展,这类人的热血无处发泄,现在他们不是在游戏厅抢小孩儿币子,就是去工地偷点废品铁管卖钱,二逼的很。

    为了狐朋狗友的面子,打架是家常便饭,但真要动刀子他们大都是不敢的。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脑子发昏伤了人,扔教子里改造些年,再出来后比谁都老实。

    虚度着青春的时光。

    陈年十几岁的时候也勉强算这种人,年轻气盛的很。

    好在回头的及时,没犯过错误。

    火花塞坏了不是大毛病,换一个就好了。

    陈年捣鼓了没一会儿,一下便打着了火,顺便在院子里骑了一圈。

    驾驶体验可以说是非常难受,这辆破摩托车完全没有操控性可言,车把硬得很,坐垫的棉花都没了一块,有点硌蛋子儿。

    “别给油了,我还得去市里呢。”

    见陈年挂了空挡狠拧了一把油门,方文飞眉毛一跳。

    “这破车你骑的时候注意点吧,哪天栽沟里你命都不够赔的。”

    “谢了啊。”

    “哎哎哎,钱还没给呢,你就想骑走?”

    “多少钱。”

    “不多要,给个五十吧。”

    “五十?这么贵,就换个破零件你都敢要我五十啊。”

    “贵个屁,五十块连火花塞的成本都不够。”

    此时的轻工业正处于发展阶段,除了吃住都不便宜,最便宜还经常坏的冰箱彩电都要上千块,现在普通人的工资才多少钱。

    “行吧,才五十块钱,我下次来再给你钱。”

    刚想骑走,却被陈年抢先拽下了车钥匙。

    “哈,还下次,你现在兜里有十块钱吗?”

    “放屁!谁说没有!”

    “掏出来看看。”

    “……”

    方文飞满脸通红,没敢掏兜。

    其实陈年=就没打算要他钱,反正修理铺子他也不打算开了,给他修下车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咋了,你想打我啊。”

    看到一脸羞愤的方文飞,陈年用抹布擦干净了手上的机油,丝毫不慌。

    二流子下手是黑,但他手里还有扳手呢,再说修车也是个人情,方文飞这种人也是要面子的。

    “行了,我正好去趟市里,你带我去趟算修车费吧。”

    “真的?”

    方文飞面色一喜。

    “假的。”

    陈年拔走了车钥匙回了屋子。

    “槽,你耍我?”

    方文飞怒了,转身追了过去,没想到大门被锁住了。

    正当他算砸门的时候,陈年套了件衣服出来了。

    “废什么话,你车我用下,你不是也要去市里吗?”

    “你会骑摩托啊?”

    这个问题很蠢,陈年没有回答,方文飞也没继续问。

    刚才陈年还在院子里骑了一圈呢,看那样子比他还熟练。

    现在路上没多少轿车,摩托车也不会影响交通,根本没人管,满大街的未成年骑摩托的到处都是。

    而且陈年也不放心方文飞带自己,万一他用这辆破幸福250给自己整个活,成了空中飞人上哪说理去。

    去市里没啥事,就是去拿一下稿费。

    陈年穷的叮当响,不得已给杂志写了几篇稿子,像青春疼痛文,励志文,婚姻情感文,都发了个遍。

    都是些曾经在杂志上看到的印象深刻的文章,拿出内核再作修修改改,也就成自己的了。

    文学杂志的审核周期短,稿费来的快,正好解决燃眉之需。

    陈年原以为没有录用,直到昨天才发现家中的座机已经欠费了,问过杂志社说已经给了回执,但联系不到他,快递已经放在邮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