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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一周之后,她开始相信LALA只是幻觉。

    周日早上,她赶在所有人起床前洗了床单被罩,在门口抽着烟等被单烘干,烘干后的被单像被太阳晒透的云朵。她顶着大风去采购水果和牛奶,休息片刻又去便利店买矿泉水,经历上次昏倒事件后,她不再让自己拎太多东西。收拾妥当后,她去商店街吃了猫无数次推荐的汉堡,饭后去逛洗化用品店,她并不打算买任何东西,只想把试用品都打开闻一边。

    正当她沉醉在一瓶湖蓝色飘着许多粉色小颗粒的沐浴液时,母亲打来视频电话,“干嘛呢也不知道跟你妈打个电话。”她赶紧插上耳机,给母亲看身边的货架。

    “哦,逛街呐,跟谁啊,又是自己啊。”大姨问,“你得学着多交交朋友啊,你性格就是太孤僻了,像你爸,不善社交。”她不住地点头。

    电话接龙就这么开始了,小朋友挨个跟她问候,大姨问起她的近况,功课难不难,毕业后打算找什么工作,大概能赚多少钱,顺便告诉她大姐升职了,每个月能拿万八,就是老要出差。

    她走出商店,找到人少的地方,笑吟吟的听他们说自己的事。期间回答了三遍她在哪个城市,四遍她现在的时间,以及数不清多少遍的为什么她现在没在上课。

    “没事多跟你妈打打电话啊,你妈一个人太孤单,你爸刚走,你就也走了,哎,”姨夫这辈子都是同一张阴沉脸。

    “对啊,多跟妈妈打打电话,你弟弟每天都跟你大姨打电话,”母亲把视频转向大姨,大姨开始细数弟弟打电话的时间,昨天是晚上7点打的,前天晚上9点打的。弟弟弟妹都在花都工作,他的两个孩子从出生起就是大姨在养。她不停地说记住了,一定会多打电话。

    “你别光知道了,你就记住,以后每天必须打一个电话,听见没?要么人家会说我女儿怎么这么不孝顺。”母亲说。大家的注意力早已回到电视上,她对着电视柜继续答应了十几分钟。

    挂掉电话,她完全没了闻香的兴致,手机上出现新的好友申请,是LALA,阳光从云端跳出。

    “hello~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有我微信?”

    “你猜。”

    “快说。”

    “我先去找你公寓管理员,她不给,然后我去就找朋友问啊,看谁认识一个喜欢喝酒的美女小姐姐。”

    “信你个鬼。”

    “好啦,我进了你们学校新生群,然后一个个去翻朋友圈,就找到你了”

    她立刻去翻看朋友圈,想知道是什么暴露了自己。

    “你是不是在看自己的朋友圈?”LALA发了个大笑的表情。

    “我朋友圈没什么啊,都是酒的照片。”

    “今天有plan吗?”LALA问。

    “暂时没有。”

    “那我可以预定你的时间吗?”

    她买了咖啡坐在窗边啜饮,迎面走来一家人,头发金到偏白的小女儿骑在爸爸脖子上,妈妈牵着两个年纪稍大的小男孩,听说有些人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她不能,她的童年全靠父母和亲戚们拼凑,而且全都是些不堪的过往。窗外一个人影朝她招手,接着像演舞台剧一样做了个邀请动作,没人拿奇怪的眼神看他,她喜欢这个城市。

    白天的LALA比夜晚更帅气,皮肤被镶了层健康的金边,跟浅金色的头发相得益彰,宽松体恤在平滑的腰上晃荡,还穿着她一直喜欢却不敢尝试的白色帆布鞋,这种鞋子需要非常漂亮的脚踝。她的目光凝结在LALA的脚踝上,骨骼和筋脉拉成优美的曲线,被光滑的皮肤包裹住,她心生嫉妒。

    “hello,这是我盆友,龙一和庄蝶。”LALA指着身后。

    她挪开眼睛,望向两个雕塑一样面无表情的人。

    “这位是喜欢喝酒的小姐姐。”LALA指着她。

    “很好,我喜欢也。”蝶嚼着口香糖,用蹩脚的中文说。蝶是个比猫夸张一百倍的哥特系女孩,烟熏妆和黑色口红把她的皮肤衬得惨白。

    “没关系你可以说英文。”她表现成年女性的体贴,虽然对方一直百无聊赖的样子,她并不觉得被冒犯。

    “太好了,我口袋里的中文只有3句。”

    三人都是十分纯正的英式口音。她发现自己的听力比刚来时好了许多,几乎可以无障碍加入聊天。她像大部分第一次见外国人的中国人一样,从对方的家庭问到他们未来的规划。刚问出就觉得讨厌,为什么要问自己根本不在乎的事?

    蝶的母亲是日本人,父亲是英国人,等她大学读完,就要跟着母亲回日本,母亲已经为她找好了更优秀的日本父亲;龙的父母都是香港人,但他的普通话比LALA还差,语言学习并不靠近水楼台,而要靠文化认同。龙会说粤语,一个汉字都不认识,父母在家里也从不讲中文。

    “我其实觉得普通话很好听,像唱歌一样。”龙说

    “像唱歌一样?”她很惊讶,“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倒是很多人说中文像吵架,都是好莱坞电影害的,那些假中国人说的根本不是中国话。”

    话题转到电影明星,他们说了很多名字,她都不认识,或许翻译成中文她会知道。龙不说话时冷酷的像个黑帮头子,后来她得知龙的父亲确实是帮派首领。龙是难能一见的话痨,话语密集到没人能记住他都说了什么。

    “Shisha。”LALA用手拢成一个管子放在嘴边,她联想到下流笑话。

    “你没试过么?他不是真的烟,我们都不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抽烟么?最好不要抽烟,对肺不好,抽完烟的人死掉他的肺是黑色的,像煤炭一样,他不是真正的烟,但是他也会有烟雾,是水果味的,很多口味,有草莓、哈密瓜、西瓜等等很多口味,我比较喜欢水蜜桃,我觉得你会喜欢的,真的,女孩子大都喜欢。”龙还在尝试解释。

    “水烟,你去了就知道了。”LALA用中文说。

    她恍然大悟,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带去抽大麻,“真的烟我还可以。”她一脸不情愿。

    水烟店白天看起来像被掏空了的电影院,吧台的灯没起到任何照明作用。卡座设计成黑色尖顶帐篷。她们去到露台,除了他们,其余的客人全是黑色皮肤和金灿灿的服饰。

    “有人在这里吸毒么?”她小声问。

    “不可以,吸毒是违法的。”LALA摆弄着水烟。

    “大麻呢?”

    “原则上也不可以,你想要?”LALA回过头,即使聊了一下午,她还是会被LALA的回眸惊艳到,日落把脸上的茸毛染成浅粉色,窄窄的额头,细长的睫毛,仔细看他两只眼睛不一样大,给整个脸增添了些许活泼。

    “你在看什么?下午就很奇怪,好像在看我的鞋子。”LALA扬起一边嘴角,这就是传说中的痞笑么?戏谑又不带恶意,如果每个词都有相对应的画面,痞笑正是她眼前这个,她想。

    “真好看。”她的视线像笔刷一样从LALA的发际线掠过鼻梁,再到精巧的唇,“标准的瓜子脸。”她喃喃自语。

    “什么跟什么。”LALA递给她管子,她吸了一口瓶内没有反应,她又用力吸,瓶里有了开水翻滚的声音,蝶和龙早已混迹在一片嘈杂中,相比之下,她反而是全场最像学生的人。

    阳台上一群看不出年龄的黑人在跳舞,她羡慕那些抽水烟都能抽到兴起的人们,想不起自己快乐阈值这么低时是几岁。

    “是不是觉得无聊?”LALA挽住她的脖子。

    “有一点。”

    “那我们先走喽。”LALA牵起她,跟龙和蝶告别。

    “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喝酒吧。”LALA两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问她。

    “终于,”她长舒口气,“去哪家?”

    “买些酒回家里喝吧,酒吧太贵了。”

    “去你家?”

    他点头,两只手还插在口袋里。

    “也好,”她有些犹豫,“你是不是变态杀人狂?”

    “什么?不好意思我好像没听懂,”LALA停下脚步,“你是说变态杀人狂?”

    “你会把我杀掉然后卖掉我的内脏么?”她很认真。

    “也许会哦,”LALA思考着向她倾倒,近到可以数清她脸上的毛孔。“我们也可以去你的家,如果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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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买了五种基酒,她提出帮忙拎一袋。

    “很重的,你去帮我开门就好。”LALA的绅士让她感到不真实。“他也许真的看上了我哪个器官,眼角膜肯定是不行了,我做过近视手术,这个一定要找机会提一下”,她暗自想。

    “你的房间好温馨哦,”LALA把东西放在地上,瓶瓶罐罐们发出抗议的碰撞声,“还有白玫瑰,男孩子送的?”又是那副痞笑。

    “我送我自己的。”她坐在床上。

    才五点,窗外已经接近漆黑,她把炸鸡和蛋糕摆在书桌上,每个盒子下都点了厚厚的草稿纸,油渍沾到任何地方她都会发狂,母亲从来不许她在卧室吃东西,也不许任何人把食物拿进卧室,侄子如果在她卧室吃东西会被父亲直接抱走,她想念他们。

    父亲会看到她的床上坐着的LALA么?父亲一定又要失望了,说起来父亲其实是被她气死的,第一次发病就是听到她谈恋爱,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女儿,刚离婚、连工作都没有就想着谈恋爱,太差劲了。

    现在母亲一个人在家,看到的听到的也都是负面消息,她要是能跟别人一样争气就好了,像美夕那样,像杜鹃那样,像邻居女孩那样。她应该老老实实过日子,找个好工作,跟普通人结婚,生个孩子,她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可是,她究竟错在哪了呢?没有做大家都在做的事,就有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