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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那种温暖是刺痛

    大概过了两天冷战期,林芮又和我正常交流了,但这种时不时地充满火药味的沟通方式,在我看来是不正常的,哪有人刚恋爱没多久就是这样沟通的呢?简直是老夫老妻的沟通方式嘛!所以当我看到下了班后朝我走过来的林芮时,心中竟生出逃遁的想法,但是脚却牢牢地钉在地上般无法挪动。

    “喂,发什么呆呀?魂被哪个美女勾走了?”林芮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几年后,我才明白她眼中的含义,只是那时一切都已晚了,而且有一个生命和一段关系也已完了。

    “没有,魂一直附在你身上。”我感觉到自己的脸是僵硬的,犹如寒风将之冻僵,但是我知道并非如此。

    “是附在我身上,还是赖在我身上?”林芮挑衅似地看着我。

    “是赖在你身上吧!”我轻轻地说。

    “吧?你还要加那个吧字?似乎不甘心呀?”林芮看着我。

    “没有。”我依旧轻声说。

    “行了,别狡辩了!赶紧走吧。”林芮不耐烦地说。

    大概走了几米远,林芮侧目而视:“喂,你是有什么事吗?一副死样子!”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心中涌出一阵酸楚,那是一种憋屈的酸楚,一种无法发泄,也无法逃避的酸楚!

    我们一路无话地随着拥挤的车厢,摇晃着回到那个不再温暖的城中村。回到出租房,我跟林芮很默契地表现得很冷淡,非必要的话,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她背对着我浏览着淘宝网页。心里的事憋得难受,我没法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更加卖力地在床上翻动着,完全像只热锅上的泥鳅。

    “你翻啥翻?”林芮不耐烦地说。

    “睡不着!”我气哼哼地说,但是为自己的翻滚引起了她的兴趣而感到高兴。

    “睡不着就滚出去!”林芮说。

    “滚到哪里?”

    “爱滚到哪里,就滚到哪里!”

    “就想在你床上滚!”

    “那你就老实点!”她的语气依然生硬。

    我躺在床上尽量不再翻滚,但心中依旧郁郁烦闷,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已经不再爱我了?”

    “如果不爱呢?”林芮放下了手机。

    “如果不爱,那就,分手吧!”

    “你确定要分手?”

    “确定!”

    “那好吧!”

    我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心痛,是那种剧烈的痛!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心痛,原来这不是电影和小说里夸张的说法!

    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爸妈吵架,非常激烈的那种,当时,我气得肚子发胀,晚饭也吃不下去,那时才明白原来人真的可以气饱,所以,你很多时候不是别人在说谎,而是我们太年轻,未曾经历多少岁月的风霜。

    “你哭什么?”林芮把手放在我的脸上。

    “我……不想……跟你分手……我爱……你”我哭得很伤心,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后来每当我想起这句话时,都会问自己是不是撒了谎。而那时,我的心也就不再平静。

    “你不是说要跟我分手吗?”

    “我只是……说说而已!”

    “那你不是贱吗?不想分干嘛说分手呢?”

    “我只是生气,为什么……你想理我的时候……就理我,不想理我的……时候就可以不……理我?”

    “我不想理你的时候自然不理你,我想理你的时候,你愿意理我,那我有什么办法?”

    “这样不公……平呀!”

    “哈哈”林芮大笑两声,随后无奈地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天天跟一个女人计较?”

    “我还能天……天跟男人计较,那样不就……是同性……恋了吗?”

    “哎,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林芮再次无奈道。

    “不公……平,现在我在哭,你却……在笑。”

    “好,我不笑!”她不再笑,变脸般使自己变得严肃一些,可是我却憋不住笑了起来。

    “你……哈哈”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两个像傻子似的抱在一起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又缓过劲后,我想起个笑话:“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让我们用一会儿……一会儿造句,有个同学造的是:小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老师问他,小明是个傻子吗?”

    两个人抱在一起又笑了一会。原来爱情可以这般美好,原来岁月可以这般静好!那一刻,我们都想紧紧抱住幸福,紧紧的!

    第二天是周末,我们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十竿了,两个人就窝在出租屋里看电影,吃泡面。那时我们吃了很多泡面,除了懒,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俩都太穷,一个是穷书生,一个是穷打工族。基于我们的身份,好像我们穷得理所当然!

    下午1点多,阳光投下微斜的印记,这印记只限于厨房和卫生间的极狭小的地方,房间里的大部分地方都笼罩在阴影里,阴影似乎在渴望阳光的亲睐,但这只是一种毫无结果的奢望。几年后,这里拆迁时,满目的废墟都躺在阳光下,那时候这个房间的某些部分应该终于见到了阳光吧。

    那个下午,外面也没有风的呼啸,或许在某些地方有风轻拂而过。风和日丽的岁月,总会使人渴慕时光的温存。我和林芮决定出去走一走。

    我们骑着那辆稍微显小的自行车,穿过拥挤的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城中村片区,穿过行人罕至的高速公路下穿隧道,又经过一段荒凉的城镇交接地,最后到达一个偏僻的公园。

    公园门口立着一块挺有气势的牌子,牌子是金黄色的,上面赫然印着黑色的字:郑州国家森林公园。名字很是气派,跟公园本身的荒凉毫不匹配。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有一次我闲来无聊出来游荡,无意中路过此处,但并没有进去过。跟蔡梦雨在一起时,我总会提前一个人摸清某个旅游景点的路线,并亲自去看一看,最后再约她一起去。但大多数时候,都被她拒绝了,于是我一个人去了三门市的不少景点,那时我并不寂寞,因为我心里装着一个最在乎的人。

    那是一种愚蠢的冲动,还是炽烈的感情?是炽烈的感情萌生的愚蠢吧。

    而这次,只是因为之前路过罢了。

    入口处没有任何限制车辆的路障,好像能有人来就已经不错了,哪还管别人是怎么来的。我和林芮骑着车子,慢悠悠地逛着。柏油路面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了,偶尔会出现一两道细细的裂纹,大概是因为很少有载重量大的车经过吧。路两旁是高大的杨树,此时,已经落尽了叶片,只有细细的枝条横七竖八地挂在空中。地面上铺了层厚厚的枯叶,好像没有要打扫的迹象,似乎也没有人担心会因此引起火灾。

    骑行了大约3分钟,竟看到前面有人在此居住。路的一侧有一排砖瓦房,走近后,可以看到墙上的涂料已经掉落了一部分,斑斑驳驳的,处于角落里的青瓦上也已爬满了青苔,似在诉说风雨的无情,和岁月的悠远。

    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散乱地坐着,随意地聊着天,语气宛如岁月般,平淡如水,但却有种绵密的温暖感。他们看到我们推着自行车缓缓走过时,不惊不喜,只静静地看过来,竟若时光已经洗去了他们的惊奇,只留下恬淡。

    倒是我和林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推着车子拐进了一条岔路,那是条小路,路两旁依旧是杨树,只是稍小一些。路的一侧种了些白菜,萝卜,虽是冬天,但仍然郁郁葱葱,煞是喜人。干枯的木架上,还攀着枯黄的黄瓜藤蔓、豇豆藤蔓以及四季豆藤蔓,微风一过,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尽显衰离之美。另一侧种着桃子、李子,还有不知名的果树,用一人多高的铁围栏围起来。看来,比起蔬菜,水果还是更易引诱出人们的偷盗之心。

    我和林芮再次放慢脚步,路旁的枯草缓缓地向后划去,像极了时光放映机里的和美画面。我们两个人都是开心地向前走着,林芮挺美,我长得也算不得难看,甚至可以说有点帅。如果从后面看,一定是一幅冬日恋歌的模样。

    林芮突然停下来:“你给我拍张照吧!”

    “好!”我爽快地答应着。我把自行车支在路边,拿出手机开始给林芮拍照。林芮开心地靠在一棵杨树上,一只脚惬意地支在树干上,双手垫在背后,笑得很甜。我变换了几个角度给她拍照,她一直都很配合地笑着看着镜头。突然,她跑到镜头前,双手托着脸颊,瞪着大大的眼睛,朝我肆意地笑着。那是一种几乎沉睡在记忆中的微笑,一种几乎忘却的美好。

    那一刻,我的心微微地颤束着,这样的美好要是一直存在该多好,就这么一直,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多年后,每当我回想起此情此景,眼泪都会颤抖着,簌簌而下。那种温暖是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