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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黑水河畔

    云州中南部地区,枫叶镇。

    “您好,麻烦打听一下,这附近有什么歇脚的地方吗?”

    这一天,枫叶镇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她有着一头雪白的秀发,腰间别有一把形状古怪的黑色长刃武器,好似刀,又似剑。

    “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路过的车夫被她叫住,出于好奇,他这么问道。

    “不知道,我忘了。我徒步了很久很久,从冰天雪地中来……”

    虽然听不太懂,但既然是冰雪地带,那应该来自北境吧。听说那里离枫叶镇很远很远,镇子上的人估计一辈子也不可能去上一遭吧。

    这里气候宜人,鸟语花香,他只想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子子孙孙安居乐业,不想出去一步。

    世人多像绳子上的水,要么逼良为娼,要么劝娼从良,少数则像沾水的绳子,表面首鼠两端,实则被水打湿,翻不了身。

    “姑娘,你看到马路对面的客栈了吗?不如你先去那里歇歇脚吧。若是姑娘想要继续旅程,无泪林以西便是金陵城了。”

    “……无泪林?”

    “对啊,姑娘。”车夫耐心的解释道,“你从北境而来,理应路过黑水河的。黑水河下游经过无泪林,成为金陵城的护城河。枫叶镇就在黑水河的南边。”

    “……谢谢您的指点。”

    “哪里哪里,小姑娘客气了。”

    于是,徒步一个月到达枫叶镇的少女短暂的居住下来,她平日里就住在“无忧客栈”,靠着贩卖编织的竹制品为生。当然,很多活她都能干的得心应手,比如跟小镇东头的猎户去山里打猎,比如她可以烹饪出枫叶镇最好的食物,还会烤制焦糖曲奇。渐渐的,她跟镇子里的居民都熟络了起来。她度过了平淡而又美好的两个月。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

    ……

    云州北境,朝圣湖。

    一个身穿红白色相间长袍的青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摸索些什么。他一边在地上折腾,还一边自言自语道:“奇怪,她明明是坠落在这里的,人究竟去哪里了……”

    他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胡桃木制的罗盘,罗盘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奇怪的是中间却缺少了指针。

    他将罗盘举起来,闭上眼,许久,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应该是这个方向吧……抱歉,既然答应了那个人,我就会找到你的。”

    步行数天,目的地已至。

    黑水河畔,寒鸦城。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的面前,是一个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黑水河北边的一座城镇近郊。

    “我……我叫希音……”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好名字。”

    他想要伸出手摸摸这个可怜的孩子,可伸出的右手又停在了半空中,“追杀一个孩子,是否有点不太符合人道主义呢?”

    他的身后,是一群浑身上下穿着铁盔、手握长枪,威风凛凛的士兵。

    为首的人开口,声音没有起伏,“寒衣军奉命捉拿反贼。你又是什么人?”

    “奉命,奉谁之命?这个孩子为什么又是反贼?”

    “无可奉告。”

    青年抬起头,他身上的红白色袍子迎着风猎猎作响,“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小女孩,拥有反贼的名号。你信吗?我不信。”

    “反贼的子嗣就是反贼。”

    为首的那个寒衣军士兵有点不耐烦了,“看你样子应该不是本地人,金陵城做事不需要人道主义。城主就是规矩本身,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还挺耐心。”

    青年笑了笑,“也许你该回头看一看,你的那些兄弟们怎么样了?”

    多年征伐的直觉让那人不得不回过头去,接着一道锐利的剑气攀上了他的脖颈。合眼前,是遍地的尸体。

    那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微笑,然而任何一种无法见光的愉悦,最终都会给人带来痛苦。

    掏出手帕,抹了抹剑上的血,青年转过头来。

    他不能让这孩子重走他的老路。

    “没事了,你安全了。”

    他对着小女孩轻声说道。

    如闪电般快速的出手,在小女孩根本没有察觉到的时间里,剑就已入鞘。倒下的一个个寒衣军士兵,断了气,躺在雪地里,方才绽放出绯泊。

    女孩没有丝毫畏惧,她的眼神明亮如同星辰——她在兴奋。

    “大哥哥,你是什么人?”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可能连青年出剑都没有看清,仍然对那些追杀自己的刽子手留有余恨——种种缘故所造就的大胆,胆大到让她在本不会开口的情景中开了口,似是询问,又是寄托。

    青年背负长剑,一身长袍同雪般白、如火般红。白色的长发垂在肩后,金色眸子熠熠生辉。

    “尸山血海,独一人可往。本就是萍水相逢,你今后还是多保重。”

    青年给她留下来了一些盘缠和吃的,以及一块温暖如火的红翡,便离开了此地。

    希音拿着那些东西,站在寒风中,脸上的恐惧和畏缩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冰冷。

    抱残守缺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决定,也许今日她能骗一骗这些多管闲事的傻子,可比起眼前的利益,未来的利益才更重要。

    刚才她之所以没有动手杀掉那些寒衣军,也正是因为如此。男人这种生物,都是很喜欢出头的,也许这位“好心人”只是路过,保不齐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最大的教训就是学不到教训。金陵城城主派了三支寒衣军追杀她,全部折损,无人生还。没想到上面那些人还没有死心,也许多年的率兽食人让他们都吃坏了脑子,刀钝了还在削猎物的皮。

    然而猎人也不过是大一点的猎物而已。

    她依稀记得那场大火,火中无数人影闪烁。有穿着黑袍的人,有寒衣军,有无数的村民……

    还有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站在村子里最大的大愧树下。小时候她很喜欢爬到大愧树上捉迷藏,父亲总能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树上逮下来。母亲会一边笑着一边端上一碟她最爱吃的糍粑。

    大愧树被烧了,茂密的树叶一扫而空。漫天火星飞扬,照亮了夜空。

    父亲赤裸着,身上全是鞭痕。

    她忘记了那些人在叫嚣着什么,都嚷嚷着些啥。她不清楚,她也不想听清楚。

    人群中有人突然暴起,给了某个士兵一棍子,看样子是个村民。

    动乱立马爆发开来,人群推搡着,互相骂着,碰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水桶、箱子、长枪……

    再回过神的时候,父亲的心脏上插着一枚匕首。匕首被寒衣军拔出来的时候,寒光快要闪瞎她的眼睛。

    那个威风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在她的身前倒下了。

    事发后,母亲被寒衣军掳走。大批大批的寒衣军从云州出发,赶赴锦州和图国的边疆。军人们带走了女人,杀光了老人和孩子,抢光了物资,烧光了村子。

    只留下了她,在寂寞的原野上,拖着疲惫的身躯。

    不过现在的她,不一样了。她终于有了杀死那些杂碎的力量。

    也许世间还有好人,不过刚才那个青年,只会是一个擅长满足自己的杀人狂。

    她徒步在北国的冻土之上,她觉得她会遇到一个拯救她的人,哪怕她已经污泥遍身,可能连天道圣湖的庭院之花都不愿为她开放。

    她会的,她自私的想到。

    ……

    离开了寒鸦城,龙羽眉间黯淡,仿佛凝上了一层霜。云之谷带给他的权能,是能够看到灵魂的“颜色”。

    每个人都有灵魂,灵魂的念力所凝结成的线,会因为个体的命运被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

    方才,他久违的看见了一根黑色的线。那种颜色太熟悉了。那属于他身边的一群危险的“朋友”,亦属于他自己。

    毕竟,他真的不希望,已发生的悲剧在这异国他乡的舞台上,再次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