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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相逢十四

    余金娜并不喜欢卖菜,不过看着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流,听着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她的心能稍微平静一些。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在通往村口汽车站的土路上行走了,这是让那些总喜欢品评别人隐私的家伙们闭嘴的最好方法。

    每天清晨,余金娜总是从自家屋后的菜地钻入一人多高的茫茫玉米地里,到达那条新修的公路上。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步行,到达附近城区内的一个菜市场。

    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余金娜并未感到惊慌。以她的相貌身材,吸引几个好色男子,也不足为怪。

    “眼睛”越来越近,随即传来一个优雅的男性嗓音。

    “大姐,你这菜新不新鲜啊?”

    余金娜抬起头,她愣住了,然后她笑了。她看到了一张英俊的、挂着笑意的男子的脸。两个人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棉花,棉花,天上飘;白云,白云,地上跑。翠绿的山,翠绿的坡,翠绿的小河喂鹅鹅。

    这首歌谣让余金娜想起了童年的那段美好时光,就像现在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把脸贴在连复涛的身上一样美好。她一遍一遍地唱诵着这首她父亲为老军营的孩子们编写的童谣,脸上绽放出天真的笑容。她的思绪在空中飘荡,她似乎真的看到了老军营翠绿的景色。

    连复涛也被她那种纯美的朗读声所感染。他拚力地蹬着自行车,试图让自行车像滑翔机一样飞向天空。

    夕阳的余辉铺洒在长而平整的柏油路上,路旁各种颜色的野花不断进入余金娜的眼中,白的、黄的、紫的、红的,就像电影中的快镜头。花苞“啪啪”地开放,随即便消失在脑后,停留在眼中的总是花儿绽开的一瞬。在这条往返了无数次的公路上,余金娜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人相伴的快乐。

    自行车渐渐地慢下来,连复涛喘着粗气不断回头向余金娜喊道:“金娜,你信不信,过一阵子,我就能开着小汽车送你了。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声音中充满着兴奋。自行车开始东倒西歪。

    余金娜赶紧从后座上下来,哈哈笑道:“行了,我信。不过,现在咱们还是休息一下吧!”

    余金娜跳到路旁的花丛中,并很快采撷了足够的鲜花,编成了一个大花环,套在脖子上。

    连复涛把自行车停在道边,用一种迷人的微笑看着跟前这个青梅竹马的女伴。猛地,他抱起了余金娜,飞快地向前跑去。

    “啊!放下我!放下我!”余金娜舞动着四肢,花环上的花瓣伴随着剧烈的动作洒落在路上。

    奇怪?我怎么一点也不恐慌呢?心里怎么会有甜丝丝的感觉呢?

    正当余金娜为自己的感受所迷惑时,她和连复涛的身体却飘了起来。她看到了像棉花一样的白云和亮闪闪的金光。

    难道我们飞起来了?余金娜用目光向下望去,的确,在绿油油的山坡上一片片白云似的羊群正在悠然自得地漫游。当它们发现两个不速之客从空中降临,竟“咩咩”地四散奔逃了。

    这是哪儿?是老军营村前的那个山岗吗?它现在不是已成了光秃秃的黄土地了吗?传言中还说,在雨水的冲刷下,所有的农田被埋没,赖以生活的房屋被冲垮,那条翠绿的小河也变成了浑黄的颜色。难道那些传言只是一些别有用心的计谋,或是墙倒众人推的现实的解释?如果一切如前,那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这儿?莫不是自己梦中那个遥远的情郎哥要把自己重新接回来?就像他的父母那样,在远离尘世的这个地方生儿育女,相守一生。

    余金娜迷茫地看着连复涛,而连复涛却深情地凝望着余金娜。

    “红红的窗,红红的门……”那首歌谣出现了,余金娜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声音来自何处,但她却感觉到连复涛的脸正在向她贴近……

    “啊!”惊出一身冷汗的余金娜从床上坐起,她朦胧地扫视着黑暗而又空荡荡的屋子。——那位“丈夫”今夜又到村头的那间充满魔幻的神屋内寻乐去了。余金娜望了望那被月光映得通亮的粉红色窗帘,心中却搜寻着残留在体内的一点点甜丝丝的感觉。一个多月以来,连复涛总是用自行车把她送到玉米地边上的小石桥旁。每次分手,两人总是对望一眼,这一眼中隐藏着什么深意呐?她不敢想。

    余金娜没有把与连复涛相遇的事告诉父母,因为她不想被外界的干扰破坏掉她的那种得来不易的感觉。

    正当余金娜沉浸在那种虚无的精神幻境中时,一个关于她的“丈夫”的传言在逐渐成为现实。

    “可咋地也得有个说法吧?”

    余父本已红润的脸上由于气愤而变得惨白。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那位舅舅。

    “我说老哥,还要啥说法?”那位舅舅还算和气地说,“俺外甥和你闺女好了三年,却啥动静也没有,俺姐能不急吗?”

    “可这事也不全在俺闺女身上啊!”

    舅舅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他叹息了一声,一边闪躲着余父直视的目光,一边极不情愿地说:“唉,话说到这份上,俺看老哥也是个明白人,俺就实话实说吧。俺外甥把关老摇家的老女儿的……我这做舅舅的……肚子睡大了!……虽然说着难听,可你闺女和我外甥谁是谁非不就清楚了吗?”

    看着余父那愕然的表情,舅舅接着说:“我姐也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金娜,可事情已经出了,也只能往好处想。好在两个孩子都不大,又没登记,好合好散吧!”

    “那……我闺女当初可是黄花大闺女呀!”余父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跟随而来的是急剧的咳嗽。

    舅舅被余父过激的举动吓住了,他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摆手道:“老哥,你别激动,你别发火。俺姐说了,这房子你尽管住,这地你尽管种,以后有啥困难,就吱声,俺姐认金娜干闺女也行……”他终于退到了门边,转身忽忙离去。

    当余金娜听说退婚这件事以后,在屋当间儿愣了一小会儿。父亲的咳嗽声惊醒了她。她看了看瘦弱的母亲和脸色有些发黄的父亲,咬了咬牙,忍住了即将流淌下来的泪水。

    母亲病倒了。余金娜不得不留在家里。本以为找到一个有钱的婆家和体贴的夫婿,状况会好一些。可实际情况却不能如意,或许是对自己前一段时间忘乎所以的惩罚吧。余金娜开始懊悔,她毕竟是“有夫之妇”哇。

    坐在自家菜地的田埂上,望着远处的一抹残霞。余金娜心恢意冷。

    天光渐暗,周围的玉米发出了簌簌的声响,这勾起了她对连复涛的思念。

    “金娜!”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余金娜如入梦境。

    啊!那从身后玉米地窜出的不是连复涛是谁。看着那张熟悉的俊脸,所有懊悔都化成了泡影。余金娜简直是以一个鱼跃的姿势扑向了连复涛。泪水也似开了闸的水流,奔涌而出。……

    喜庆的鞭炮声带给人的应是精神的振奋,余金娜却觉得那青褐色的药捻子串起来的不是红红的爆竹,而是她的五脏六腑。她被那场本应属于她的婚礼的喜暴炸堆了。可第二天,她还得强挺着打理家中的事物。人在忙碌时,就会忘记时间的流动。连日的劳累让余金娜心力憔悴。她的头开始晕,脚下有时像踩了棉花,更糟糕的是,她竟接连几日呕吐不止。

    母亲渐渐从伤心中恢复过来,这使余金娜有了休息的机会。

    呕吐?余金娜本已为是自己劳累过度带来的身体反应,但渐渐地她发觉不对。她感到她的体内似乎有了一个小生命,这个小生命不断地在她体内升腾,坠落;升腾,坠落。节奏虽缓,却娓娓动听。她被医生诊断为:你怀孕了。

    生命这东西真的讲缘份吗?难道是两个人之间有了爱情才会在人体内孕育出生命的种子吗?如果那样,那虚无的爱情在没有被一个实体所证实前,就不能称为爱情;如果那样,那一切没有爱情的交欢就只能被看作一场交易。难道以前自己一直在出卖自己的肉体吗?不!余金娜感到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余金娜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立时全村沸沸扬扬。

    “这小子还真行啊!……看来这次关老摇没使障眼法!”

    说话的人上了年纪,他为自己当初的判断失误而稍显歉意。他一直以为关老摇的老女儿是假怀孕,只不过是关老摇重施了二十多年前伎俩的结果。但现在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看法,同一个男人让两个女人都怀上孩子的事实,证明他以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我看不好说,没准余家这妮子不守妇道呢!”另一个年纪稍小的说道。

    “哎,对呀!这关家老女是真怀上了,还是假的?如果真怀上了,这谁是第三者呀?”

    “要是两个都是真的,啧啧,这小子……真让人羡慕啊!”

    那个舅舅很不情愿地又当了一回信使:要不打掉孩子,消弥这场口舌之战;要不就离开这个富裕的村落。

    当余金娜惴惴不安地向父母坦白了事情的真象后,父亲的脸上却开朗了许多,好像积压在他心中多年的石头终于被搬掉了一样。

    “真是连家的种?”余父舒缓了一下不太顺畅的咽喉,“那就去找那个混小子,市里最大的那个工厂应该是好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