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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相逢十六

    晚饭时分,余家的搬迁工作终于接近了尾声。望着即将居住的环境,余家全体人员都表现得很自若。

    赵家和刘家两户邻居忙三火四地做好了晚饭,赵大锤也把地中央的火炉调理得很旺。

    “临时先用着,等开春再好好拾掇拾掇。”赵大锤指着那张临时搭建的大坑不好意思地说道。

    其实大坑已被拾掇得很好了,一张由木板组成的隔断把大坑一分为二,尽管烛光有些昏暗,但仍能看出,布置这间房屋的人一定下了不少细功夫。

    “来,来,来,偿偿俺们河南菜!”赵家媳妇也显露出主妇的好客之情。

    随着第一个麻烦被圆满顺利的解决后,接下来又出现了第二个麻烦,它不是关于怀孕的,而是关于生与重生的问题。

    陈布尔一直犹豫是不是应该把连复涛结婚的事告诉余金娜。但余金娜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她一再对陈布尔进行追问,直到陈布尔把真像全盘托出。

    仍然是一个寒冷的冬夜,陈布尔和大香帅仍旧坐在那辆中巴车里。忙碌了大半宿,他们终于在城乡结合处的那座新式大桥上找到了余金娜,并把她带到了花无缺的住处。大香帅时不时打开车门,仰头观望那扇至今仍未熄灭灯光的窗户。窗户里边的暗色碎花窗帘一直都没有被合拢,它静静地悬垂在窗户的两侧。时不时会有个头顶在室内晃动。大香帅知道,那是她的相好正在安慰一位未婚的妈妈。每当大香帅打开车门向楼上观望,陈布尔也会把身子倾斜过来,其实他的位置并看不到窗户。他那样做,完全是为了缓解自己焦急的心情。除了没有任何效果的观望外,陈布尔双手的手指不断在胸前重复着交叉的动作,就像一位正在等待妻子临盆的丈夫。

    “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大香帅像是在安慰自己,“如果她不要这个孩子,那今后可省了不少麻烦。”

    “可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呐?”陈布尔喃喃地说。

    大香帅感到意外地挠了挠头,

    “如果要那样可就麻烦了。”他想起了余金娜躺在病榻上的父亲和那个走路都微微摇晃的孱弱的母亲。

    “你别说,这事儿咱们还真得考虑考虑。如果真那样……咱们就得帮到底。”

    大香帅无奈地看着陈布尔,好像所预料的事已经发生。

    “准确点说,就只有靠你……”

    “我?”陈布尔被大香帅的语气和举动吓得心里直发毛。

    “两个办法:一个入赘;一个认干亲。”大香帅的语气突然变得干脆起来。

    陈布尔低下了头,他想起了余金娜的父亲对他的嘱托:“找到金娜,别让她做傻事。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许这个孩子就是我们余家对连家的补偿,那就生下来吧!”

    在经过一阵叹息后,余父如是说。尽管他知道,今后的日子会更艰难,但在朦胧中,他还是觉悟到了人类生生不息的根本。

    “花姐有孩子吗?”陈布尔感到有些疲倦,在合拢双眼之前,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大香帅难住了。

    有,还是没有。大香帅也说不清,但为了不冷场,他决定给陈布尔讲个故事。

    “……你知道大家为什么忘了我的名字吗?都是因为她……”

    花无缺是大香帅所景仰的几个女人之一。但却是唯一的一个真实景仰对象。其他的几个都是大香帅根据电影里的女人杜撰出来的。在人们的记忆中,大香帅有很多相好,既然是相好,就是有了肌肤之亲却又不能公开的那种。所以人们最想听他叙述和这些女人交往的细节。大香帅也毫不吝惜地以实相告,只是越往后说,越混乱,明明开始讲的是个风浪女,到后来却变成了一个梳大辫子的大闺女。这让听故事的人很不得要领。可大香帅心里明白,其实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女人。

    “嘿!大辫子,想不想和哥哥去溜冰场玩玩啊?”类似这种搭讪,对于刚刚渡过青春期的陈香帅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他喜欢看被他挑逗的女子落荒逃走的模样。可这次却遇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这个女子对在路旁直接向她发出邀请,穿着花花衬衫的男子厌恶地看了一眼,并在牙缝里冷冷地吹出了几个字,“大流氓……”

    这种毫不客气的论断以及那个泼辣女子的生气模样,让大香帅感到很是振奋。他把这次经历添油加醋地变成了一次惹人注目的表演,并得到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修理工的吹捧。

    “当流氓就得当大流氓……看来那个大辫子挺有眼力!”

    “你很有胆量吗……你得再接再励哟!”

    就算没人提醒,大香帅也没想放弃。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这么一个真实的景仰对象不容易。更何况这个女子与当时电影中流行的那些女主角相比,还多了一样吸引他的地方。除了拥有大眼睛,高鼻梁,和一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外,她还拥有与大香帅相般配的高身量儿。只可惜,自从那次偶遇后,这个女子一下子失去了踪迹。

    大香帅第二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脑后的大辫子已变成了波浪卷。刚开始大香帅没认出这个波浪卷就是送给他大流氓封号的大辫子。

    “大鼻子,你不认识我了?”

    大香帅咧着嘴看着眼前的这个时髦的女人,他想起来了。尽管事情已过去了两年多,可那次马路上的邀请在两个人的心中都清晰地存留着。

    “啊,你原来在总厂工作啊!”大香帅放下手中的工具,开始和这位“老相好”进行攀谈。

    当时的大香帅已从生活中总结出了很多经验,所以当听到波浪卷已嫁了人,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伤感。他没在对波浪卷发出任何语言的挑逗,但事后,却把她变成了自己故事中的另一个相好,这并不违背他的良心准则。

    大香帅判断事物的标准很简单,他认为人只要能看清自己的良心,就能看清世间的一切事物。那些往往陷入矛盾中的人,就是良心出现了问题。就是有了这个标准,大香帅虽然知道了“老相好”的行踪,却没有对她进行任何的骚扰。直到这个女人的波浪卷变成了短头发。

    一般来说,女人的发型改变了,就证明她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花无缺的短头发就意味着她要与过去决裂。

    大香帅听到了这个女人闹离婚的消息。

    大香帅离开修理厂与花无缺闹离婚完全是个巧合。但这两件事在外界传闻中却被赋予了惯有的定义。大香帅并未把它放在心上,他知道,这不能怪大家,主要原因还是在自己,因为自从与花无缺二次相遇后,他故事中的女主角就只剩下两个。他根据修理工的不同喜好,轮流讲述着这两个相好的故事。

    花无缺要离婚,而她的那个有点职权的丈夫却不同意。其实也不是不同意,他开出的条件是让他的妻子只身离开那栋房子,不许带走一根针线。

    “她可是个女人呐!……”大香帅愤怒地向陈布尔说道。

    毫无疑问,听到这种事的大香帅义愤填膺,他决定管一管这个堕落的男人。

    “这第一把菜刀送给你父母,他们会为有你这么个儿子而羞耻,如果他们自尊心很强的话,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那位丈夫被大香帅的这种说法弄得哭笑不得。

    “这第二把刀,送给你,不过我想你一定没有你父母那样的勇气砍自己,干脆由我代劳。”

    “大哥,你饶了我吧!”那位丈夫终于理解了大香帅的来意。他暗中和大香帅一比较,便放弃了抵抗。他想,眼前这个大高个不用用刀,就是只用手,都能把他拧成麻花。

    丈夫两腿打颤,跪在了地上。

    “这第三把刀……”

    “你饶了我儿子吧,他还小……”丈夫提前意识到了大香帅的打算。

    大香帅眨了眨眼,纳闷儿地问道:“谁说这把刀要给你儿子了?……这第三把刀,我自己用,为了事后不牵扯别人,我自己了结。”

    大香帅说得很轻松,可那位丈夫却没把这一切看成开玩笑。

    问题得到了解决,可大香帅却被人为地教育了一晚上。不仅如此,他还被单位撵回家反省。

    几个星期后,那个获得解放的女人来到了大香帅的家。她己经在谣言的压力下,向单位请了长假。她来找大香帅,是想感谢感谢这个先前路旁搭讪,其后拔刀相助的大流氓。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陈布尔对大香帅的所为不以为然。

    “我没拆婚,我是替你花姐要了一栋房子。”大香帅用手往车棚上指了指,“再说,那小子也没损失啥,他外面肯定还有房子,不仅有,那里一定还住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为他生了个孩子。”

    话的后半截是大香帅猜测的,但世面上大家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故事讲完了,可陈布尔先前提的问题,还是没有结论。那个男人口中提到的那个孩子是谁生的,仍不好确定。

    大香帅内心犯起了的咕,自己的这个相好——现在看起来叫合伙人比较合适,到底有没有孩子?

    大香帅本想借这个机会让陈布尔帮他分析分析,可一见陈布尔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大香帅把头仰靠在车座靠背上,却一时无法入睡,因为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这件事里也牵涉到了孩子。

    大香帅回厂办理离职手续,不想又碰上了那个丈夫。丈夫表现的很有风度,既不像要胁他前妻时那样的“强硬”,也不像在大香帅面前时表现的那样可怜。他仰坐在宽松的皮制坐椅上,神态悠闲洒脱,好像他已忘记了他与大香帅之间的恩怨。大香帅开始怀疑,这还是那天他要用菜刀劈的那个人吗?

    丈夫对大香帅很是客气,他让外勤给大香帅倒了杯水。当一切变得平和后,他向大香帅说了下面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离婚吗?——因为一个男人!我至今不知他是谁,但肯定不是你。她为了这个男人背叛了他的丈夫和孩子。

    按理说,大香帅听到这些话,应该愤怒,应该暴跳如雷。因为这纯粹是诽谤。造谣中伤一贯是这种人的伎俩。但他没有,他就这么傻呵呵地坐着,就像被人施了魔咒,直到那张盖了印的纸片被塞入到他的手中。

    看来花无缺有孩子。从那位丈夫的话中,大香帅领会出了两个意思:一个是表面的意思,另一个就是大女人结过两次婚,她和她的后任丈夫没有孩子,但她和他的前任丈夫却有一个孩子。这可真是一个神秘的女人。

    “看来得重新衡量这对男女的是非曲直了。”经历了思考和事实的双重作用后,大香帅终于为自己当初的行为做了暂时性的总结。

    天亮了,两个为了不同女人的男人在完全没有御寒措施的中巴车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