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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盲人和斯特里克兰德的爱

    睁开双眼,我看着泛黄的吊顶,脑袋懵懵的,可是心中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充盈。

    在这之前心脏中有什么呢?或许什么都没有,连空白都没有。我想起有人说过,盲人的世界里并不是无尽的黑色,而是无尽的虚空。我们可以保持左眼睁开,闭上自己的右眼,然后再用手掌覆盖在自己的右眼上面,这个时候,右眼所感受到的就是那种虚空。

    而我的心脏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都处于这样的虚空中。在这里没有方向,没有地面与天空,无论身处哪一点都可以说是被抛弃在世界的正中央,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被抓住以成为自己存在过的证据——即使是一粒尘埃。在这里,连寂静都失去了声音。

    可是在这个梦之后,那样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了尘埃,整个世界突然有了边际,我在里面试探着移动了一下,轻易就挣脱了被永远束缚在在正中央的魔咒。我感受到自己的脚终于踩到了地面上,头顶是一片黑色——我知道那是天空。

    我突然想到,这一次它没有向我索要我的心脏。

    甩了甩头,我怀揣着那种充实而又隐秘的幸福起了床。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霜霜的回复:先是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然后就是一条信息:“明天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见一面,聊聊天。我想死你啦!好想见你!”

    我看到之后心情更加明亮。忍不住笑了起来,发出消息:“好啊好啊,我也想死你了!”

    那边立刻又发来消息:“那就老地方见?”

    “嗯嗯!”我笑着回复,心情大好。

    我又坐到了书桌前,与之前的苦大仇深不同,这次我心情愉悦,做批注的字体都要飞出书页。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阿辽沙凑过来看着我的批注说。

    “是的是的。”我笑着跟他讲,然后停顿了一下,有点严肃地说:“我知道我为什么为费多尔感到难过了,因为他总是迫使自己扮演着别人眼中的笑料,他打心眼儿里就看不起自己。”

    阿辽沙听了我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看到他的表情,这微笑中虽然包含着赞同,但却缺少一种肯定。就像无数的大人们对小孩子有了一点成长的时候的那种赞扬,这种赞扬虽然也是赞扬,但是却饱含着不易察觉的“要真正弄明白这件事的本质,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怜惜与傲慢。

    我敏锐地抓住了他的这种心情,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于是有些刻薄地反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阿辽沙还是温和地看着我,答道:“是这样,也不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我紧追不舍。

    阿辽沙微笑着看着我不说话,并不因为我的态度而感到一丝不悦。我看到他的表情,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什么了,只好撇撇嘴,继续看我的书。

    伊凡对卡捷琳娜讲自己并不爱她,而且他很快就要启程去莫斯科了。

    我读至此处,再也难以继续,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情愿地先开了口:“你觉得伊凡爱卡捷琳娜吗?卡捷琳娜爱伊凡吗?”

    阿辽沙难得皱眉,他的表情凝重,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对伊凡哥哥了解的并不多。”

    我听了他的回答,心情更加沉重,心脏感受到了没来由的刺痛,眉头紧皱。

    阿辽沙看到我的表情,试探着开口道:“其实你是有预感的不是吗?你是有答案的。”

    我感受到了一阵迷茫,于是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看着书架上一排一排的书籍,眼睛扫过一本又一本书名。这些书我大都是看过的,也有少部分没有看过,但即使是看过的,内容也很快就忘记了——我从前读书总是为了读书而读书。

    《茶花女》、《复活》、《包法利夫人》、《红与黑》……这一排大多是外国名著。

    “你觉得于连爱过德·瑞那尔夫人吗?”我突然发问,我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再或者说,如果书中写到某某爱上某某,我就会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就是爱了。但我从来没有自己真正去想过,没有自己独立地去判断过,那是不是爱。

    阿辽沙有些疑惑:“你是说《红与黑》中的于连吗?”

    “嗯。”我点了点头。

    “刚开始大概是不爱,后来……”阿辽沙思考了一会儿,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显然在为定义于连与德·瑞那尔夫人后来的关系感到纠结,“后来那应该是感激更多一点吗?可能这种感情中也包含了爱。”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或许是爱吧。”

    “或许是爱吧。”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若有所思,又忍不住发问,“那有没有肯定是爱的呢?”

    阿辽沙听到我的问题,表情严肃,他低头看着地面,在我的脑海中慢慢踱步,显然在认真思考我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回答:“斯特里克兰德对塔西提岛上的土著姑娘是肯定的不容置疑的爱。”

    对于他的回答我感到十分诧异,一直以来我并未在这当中看出一丁点儿关于爱的暗示,反而被这段关系弄得一头雾水。

    “你觉得这就是爱?”我有些讥讽地反问,心中充满了不屑。

    “是的。”阿辽沙还是一如以往的好脾气,但语气中却有着让人费解的肯定。

    我看到他笃定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哈哈一笑,有些傲慢地说:“对对,你说是就是。”

    阿辽沙并不因为我的态度而生气,而是又用那种大人看小孩子的微笑看着我,没有说话。

    这次我没有被他的微笑惹恼,我觉得我赢了他,于是很轻易就原谅了他的这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