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式吊扇和相似的梦
在发现赵正阳删除我以后，我第一反应是感到难过。
当时我上高中，学校里不让带手机，只有周末家长来探望的时候我才能玩一会儿手机。
我记得当时我和妈妈正在外面的一个小餐馆吃饭。周末的时候来看孩子的家长很多，学校周围的小餐馆从早上八点开始就被预定好了座位。我妈妈向来动作慢，对这种事情并不着急，所以等到中午我们去吃饭的时候早就没有位置了。
我吃着妈妈给我买的冰糕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当时应该是六月份，天气很热，虽然餐馆里有空调，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吵吵闹闹，食物的味道和汗水潮湿的味道混在一起充斥着我的嗅觉。
我的汗水一直往下流，后背沁湿了一大片，我一边用手扇汗，一边吃着冰糕。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小包厢空了出来。我和妈妈走了进去，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就已经点好餐了，我们就坐在那里等着上菜。
和外面大厅不同，包厢里不仅开了空调，还开了吊扇。就是那种老式的大吊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吊扇记得这样清楚。不过，人的记忆力本来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不是吗？越是在重要的时刻，我们的注意力反而会更集中在那些以前从来不会注意到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上。总之在当时，那个大吊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记得还没走到包厢里面，仅仅是在门口，大吊扇呼呼的风声就裹挟着空调的冷气先迎了上来，让脸上都是汗的我瞬间打了个激灵。随着我走进包厢，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呼呼作响的老式吊扇。虽然高速旋转，让人看不清它本来的样貌，不过我还是能够很轻易地从它灰色的残影中看出店主已经好久没有打扫过它了。
我挑了一个离空调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冰糕在外面的时候已经吃完了，剩下的冰糕棒被我拿在手里。我弯腰向桌子底下看了一眼，找到了对面的垃圾桶，然后稍稍侧过身，瞄准垃圾桶，将冰糕棒扔了过去——一击命中。
“不愧是我。”我有点洋洋自得地说。
妈妈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说：“还小吗你？”
我嘿嘿一笑，拿起手机开始刷QQ空间。
刚上高一，大家还比较中二，空间里的说说内容还比较狂野，我边看边笑边点赞。刷了一会儿，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赵正阳发过空间了。赵正阳是手机重度使用患者，即使他们学校不让带手机，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带进去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我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心也悬了起来。果然，当我慌乱地退出空间，颤抖着在搜索框输入赵正阳的名字，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没有更多搜索结果”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一切——赵正阳删掉了我。
那一瞬间的感受该怎么形容呢？跟我设想的不同，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难过，而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就好像一个一直害怕被抓住的逃犯，终日惶惶不安，难以入眠，在被抓住的那一晚，却感觉到了全所未有的安心，并且在当晚睡了自逃亡以来最最安稳的觉一样，那一刻，我悬着的心脏被被重重放了下来，我对他所有的一切期望与幻想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喜欢了赵正阳两年之后，我的双脚终于又实实在在地站在了结实的土地上。
可是在那一瞬间之后，一种难以言述的悲伤瞬间像海水一样淹没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妈妈被我吓了一跳，慌乱了一下后就立刻站起来抱住了我，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头深深地埋在她的怀里，妈妈没有立刻得到我的回答，但并没有追问我，只是这样抱着我，轻轻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我哭的大脑缺氧头昏脑胀，我才慢慢停止了哭泣，从妈妈的怀里起身，接过妈妈递给我的湿巾，擦着脸说：“赵正阳把我给删除了。”
妈妈一直都知道我喜欢赵正阳，听到我这样说，她非常难过，立刻握住我的手说：“没关系，想哭就哭吧，妈妈永远在你的身边。”
我感受着妈妈手心的温度，感到非常安心。
头顶的老式吊扇还是呼呼扇着，它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并不言语。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喜欢赵正阳了，高中的生活非常忙碌，我几乎没有时间想起赵正阳。
可是为什么，在我如此笃定我再也不会为赵正阳感到难过的时候，他要一次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在很多的梦中梦到过赵正阳，各种各样的梦，各种各样的场景。
有一次是在中学的校门口，我快要走进校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赵正阳，于是朝他挥手。他也看到了我，向我喊着什么。非常奇怪，明明离得并不远，他的声音也很大，可我就是听不到他在讲什么。突然之间，下起了大雨，透过厚厚的雨幕，我看到赵正阳给我比手势，说要给我去拿雨伞。我看到他要给我拿伞，心中非常高兴，即使淋着雨也不觉得难受。
可是他说完之后，就转身消失在了雨幕中，怎么也看不到了。我的心情从开始的开心变成了惶恐，赵正阳为什么还不回来呢？与此同时，我也预感到它要来追我了，我知道我要逃了。可是一想到赵正阳说要我在这里等着他的雨伞，我就像被钉子钉到了地上一样，怎么也挪不动脚。
一分钟，两分钟……赵正阳一直没有回来，我被淋成了落汤鸡，我知道我可以去躲雨的，可我就是不想，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如果没有看到它的身影，我可能会在这里一直站着，淋雨淋到天荒地老。
可我已经看到它了，我知道如果不逃跑的话，它就会抓住我，拿走我的心脏。于是我不甘心地跺了跺脚，犹豫了一下，还是逃跑了……
还有一次是和赵正阳一起出去玩。我跟他讲我们比赛骑自行车，看谁比较快，输了的要请客吃饭。
赵正阳愉快地答应了。刚开始我们势均力敌，我感受到空气割过我的面颊，有点疼，路边的绿化带模糊成了残影。我沉浸在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中，可是慢慢的，我突然发现赵正阳不见了。我记得我刚刚把他甩在了后面，不过也不至于领先那么多吧，要不然我放慢一点速度，或许他一会儿就能追上来了？
就这样，我放慢速度骑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看着路边绿化带上种植的灌木——它们的叶子小小的，因为车来车往显得灰扑扑的；或者抬头看看灰色的天空——明明刚刚还阳光明媚，现在就变天了。然后不断地回头，一直回头，可每一次都看不到赵正阳的身影。
我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彻底停了下来，转过身子认真地向后观望。看了好久好久，赵正阳都没有出现。那一刻，我感觉到巨大的落寞笼罩了我。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路的尽头出现一抹身影。惊喜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但笑容还没完全升起就被固定住了，我仔细一看，追来的不是赵正阳，而是它。
深深叹了口气，我压住心中的落寞，跨上自行车开始拼命逃跑……
……
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梦，大多数我都记不太清了，不过剧情都大同小异——赵正阳先是给我希望，然后就一声不响地消失了。
只有一个梦，只有一个，脱离了这样的剧情，我至今也没想明白，那个梦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当时我上高中，学校里不让带手机，只有周末家长来探望的时候我才能玩一会儿手机。
我记得当时我和妈妈正在外面的一个小餐馆吃饭。周末的时候来看孩子的家长很多，学校周围的小餐馆从早上八点开始就被预定好了座位。我妈妈向来动作慢，对这种事情并不着急，所以等到中午我们去吃饭的时候早就没有位置了。
我吃着妈妈给我买的冰糕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当时应该是六月份，天气很热，虽然餐馆里有空调，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吵吵闹闹，食物的味道和汗水潮湿的味道混在一起充斥着我的嗅觉。
我的汗水一直往下流，后背沁湿了一大片，我一边用手扇汗，一边吃着冰糕。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小包厢空了出来。我和妈妈走了进去，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就已经点好餐了，我们就坐在那里等着上菜。
和外面大厅不同，包厢里不仅开了空调，还开了吊扇。就是那种老式的大吊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吊扇记得这样清楚。不过，人的记忆力本来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不是吗？越是在重要的时刻，我们的注意力反而会更集中在那些以前从来不会注意到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上。总之在当时，那个大吊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记得还没走到包厢里面，仅仅是在门口，大吊扇呼呼的风声就裹挟着空调的冷气先迎了上来，让脸上都是汗的我瞬间打了个激灵。随着我走进包厢，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呼呼作响的老式吊扇。虽然高速旋转，让人看不清它本来的样貌，不过我还是能够很轻易地从它灰色的残影中看出店主已经好久没有打扫过它了。
我挑了一个离空调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冰糕在外面的时候已经吃完了，剩下的冰糕棒被我拿在手里。我弯腰向桌子底下看了一眼，找到了对面的垃圾桶，然后稍稍侧过身，瞄准垃圾桶，将冰糕棒扔了过去——一击命中。
“不愧是我。”我有点洋洋自得地说。
妈妈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说：“还小吗你？”
我嘿嘿一笑，拿起手机开始刷QQ空间。
刚上高一，大家还比较中二，空间里的说说内容还比较狂野，我边看边笑边点赞。刷了一会儿，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赵正阳发过空间了。赵正阳是手机重度使用患者，即使他们学校不让带手机，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带进去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我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心也悬了起来。果然，当我慌乱地退出空间，颤抖着在搜索框输入赵正阳的名字，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没有更多搜索结果”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一切——赵正阳删掉了我。
那一瞬间的感受该怎么形容呢？跟我设想的不同，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难过，而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就好像一个一直害怕被抓住的逃犯，终日惶惶不安，难以入眠，在被抓住的那一晚，却感觉到了全所未有的安心，并且在当晚睡了自逃亡以来最最安稳的觉一样，那一刻，我悬着的心脏被被重重放了下来，我对他所有的一切期望与幻想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喜欢了赵正阳两年之后，我的双脚终于又实实在在地站在了结实的土地上。
可是在那一瞬间之后，一种难以言述的悲伤瞬间像海水一样淹没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妈妈被我吓了一跳，慌乱了一下后就立刻站起来抱住了我，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头深深地埋在她的怀里，妈妈没有立刻得到我的回答，但并没有追问我，只是这样抱着我，轻轻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我哭的大脑缺氧头昏脑胀，我才慢慢停止了哭泣，从妈妈的怀里起身，接过妈妈递给我的湿巾，擦着脸说：“赵正阳把我给删除了。”
妈妈一直都知道我喜欢赵正阳，听到我这样说，她非常难过，立刻握住我的手说：“没关系，想哭就哭吧，妈妈永远在你的身边。”
我感受着妈妈手心的温度，感到非常安心。
头顶的老式吊扇还是呼呼扇着，它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并不言语。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喜欢赵正阳了，高中的生活非常忙碌，我几乎没有时间想起赵正阳。
可是为什么，在我如此笃定我再也不会为赵正阳感到难过的时候，他要一次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在很多的梦中梦到过赵正阳，各种各样的梦，各种各样的场景。
有一次是在中学的校门口，我快要走进校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赵正阳，于是朝他挥手。他也看到了我，向我喊着什么。非常奇怪，明明离得并不远，他的声音也很大，可我就是听不到他在讲什么。突然之间，下起了大雨，透过厚厚的雨幕，我看到赵正阳给我比手势，说要给我去拿雨伞。我看到他要给我拿伞，心中非常高兴，即使淋着雨也不觉得难受。
可是他说完之后，就转身消失在了雨幕中，怎么也看不到了。我的心情从开始的开心变成了惶恐，赵正阳为什么还不回来呢？与此同时，我也预感到它要来追我了，我知道我要逃了。可是一想到赵正阳说要我在这里等着他的雨伞，我就像被钉子钉到了地上一样，怎么也挪不动脚。
一分钟，两分钟……赵正阳一直没有回来，我被淋成了落汤鸡，我知道我可以去躲雨的，可我就是不想，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如果没有看到它的身影，我可能会在这里一直站着，淋雨淋到天荒地老。
可我已经看到它了，我知道如果不逃跑的话，它就会抓住我，拿走我的心脏。于是我不甘心地跺了跺脚，犹豫了一下，还是逃跑了……
还有一次是和赵正阳一起出去玩。我跟他讲我们比赛骑自行车，看谁比较快，输了的要请客吃饭。
赵正阳愉快地答应了。刚开始我们势均力敌，我感受到空气割过我的面颊，有点疼，路边的绿化带模糊成了残影。我沉浸在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中，可是慢慢的，我突然发现赵正阳不见了。我记得我刚刚把他甩在了后面，不过也不至于领先那么多吧，要不然我放慢一点速度，或许他一会儿就能追上来了？
就这样，我放慢速度骑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看着路边绿化带上种植的灌木——它们的叶子小小的，因为车来车往显得灰扑扑的；或者抬头看看灰色的天空——明明刚刚还阳光明媚，现在就变天了。然后不断地回头，一直回头，可每一次都看不到赵正阳的身影。
我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彻底停了下来，转过身子认真地向后观望。看了好久好久，赵正阳都没有出现。那一刻，我感觉到巨大的落寞笼罩了我。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路的尽头出现一抹身影。惊喜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但笑容还没完全升起就被固定住了，我仔细一看，追来的不是赵正阳，而是它。
深深叹了口气，我压住心中的落寞，跨上自行车开始拼命逃跑……
……
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梦，大多数我都记不太清了，不过剧情都大同小异——赵正阳先是给我希望，然后就一声不响地消失了。
只有一个梦，只有一个，脱离了这样的剧情，我至今也没想明白，那个梦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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