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玄幻奇幻 » 就西游 » 第六十五回 玄武怨魂今未散 势事因果古来应

第六十五回 玄武怨魂今未散 势事因果古来应

    且说孙悟空离开殷家,一路上琢磨:天子言重九鼎,不轻易朝令夕改,要皇上改弦易辙非寻常上谏可以至达,务必想到一个提纲挈领的法子,要皇上免除此类禁忌大不可能,是件难事呀;让殷老夫妇高寿百岁可是轻巧的事呢。那脸谱变换得俺也看不出衔接,这般诡异的玩意可真神奇,给俺遇上了有可算是逢缘了,哪有逢上了缘而轻易让机会溜走了?可不要错过呵!俺要是学到了,俺这副模样要变俏变俊变帅不是很如意了吗?

    孙悟空想入非非,不知不觉意回到洪福寺,依旧看到唐僧挺直着脊梁,安静地坐在案台前,台面上搁置着几卷展开的经书,全然忘却徒儿就在身边。

    孙悟空也不打扰唐僧,只是跳上蹦下,摇头晃脸,模仿殷逢巧的动作,好不忘情。

    一柱香袅袅地燃过,孙悟空添上一柱香,插在香炉里,情不自禁地又模仿变脸的动作,“嚯咯”一声不慎碰倒了香炉,他匆忙扶起,不由自主地睨视了一眼唐僧,但见师傅无动于衷,两眼发愣,神情呆板,双目呆滞,他伸手在唐僧的面前晃了晃,比划好一阵,唐僧眼都不眨一下,孙悟空轻轻合上经书,道:“师傅,累了就憩息吧!”

    “哦哦一一你一一干一一吗呢?”唐僧方才回过神来,按住孙悟空的手,道:“莫收,莫收,为师的在看呢。”

    “歇一歇吧,师傅你累啦!”孙悟空只好把经书重新展开,偷偷膘觑着了唐僧,但见师傅满脸倦容,神情僵滞,欲逗引师傅高兴,便道:“师傅,大唐可有能人呢!”

    “唉,有能人?!”唐僧微抬垂着眼睑,点点头,道:“中华有句谚语叫作:那山更比这山高,山外有山。能人辈出,巧技无穷,瑰奇的东西处处可见,但总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惜是皆为糊口罢了。”

    “哎一一”孙悟空惊喜道,“师傅说准了,徒儿在戏坊遇上个变脸的艺师,唰地一一变一张脸,唰唰地一一又变一张脸,比牛虻眨眼还快,这把戏巧啦,手法极快,看不出如何调换道具,徒儿向那艺师讨教,碰巧的是,皇门官传诣:禁演一切鬼戏怪戏,杜绝广播授传,违令者从严惩处。那演变脸的只好拆掉场子,撤戏回家去了。俺途听道说,是甚皇宫闹鬼现怪,皇上不得安宁,宫中忌邪,殃及民间。唉,只苦了那殷师傅一家,他上有高堂,下有幼崽,独倚靠那门技艺营生的,这皇上也真是,自家子闹鬼与天下草民何干?俺看这皇上心中郁悒苦涩,鬼迷心窍了。”

    唐僧不语,默默然地按摩着脑门。

    孙悟空补上一句道:“皇上闹鬼闹得不是时候,搅了俺的好事,可惜呢。”

    “宫里闹鬼,民间传开了?”唐僧突然抬头,问道,“都传些什么呢?”

    孙悟空其实也毫无厘头,双手一摊,道:“鬼找皇上闹着玩,一方逗一方怕,鬼才知晓皇上碰上个甚样难缠的鬼,这事玩大了,把俺的好事也搁浅了,可别给黄掉了。”

    “这可真是大事!”唐僧叹道,“好事既出门,糗事传千里,我的名声可要损毁了。”

    “宫里闹鬼,又怎么会抵毁了师傅的名声呢?这莫不是南风吹雪,炎夏逢霜?”孙悟空欲细问其详,凑近唐僧道:“师傅挺新奇的,冬至听蝉鸣,妖怪凑庙会,这大头鬼敢惹天子,必是彪悍的鬼魁了,说说让俺知道。”

    唐僧抬起迷茫的脸颊,万般无奈道:“这三四天,为师与九十八位大师领旨入宫,为皇上作法抚安,三乘妙典,五蕴楞严,贯贯尽详法门之旨要,甚是瑜迦之正宗,都不凑效,皇上暂且遣回我等人,我想不通,倘若平时,一半功夫就可以告慰先灵,劝化众生了。”

    孙悟空存疑地问:“师傅,皇上为甚会遭遇这般折腾?”

    唐僧瞥了一眼孙悟空,道:“你都晓得在闹鬼,不就这回事!”

    “呵一一心中有鬼鬼缠身,这鬼敢拿皇上开刷,看来来头不轻,真不可思议。”孙悟空点点头,磨叨地叹道:“皇上到底惹恼了谁?世间不是结上梁子,鬼佬哪有平白无辜与谁过不去的,依俺看事必有因,不是冤家不聚头,想必是来寻仇的?幸许是皇上的不是?”

    唐僧双掌举合,指尖托着下夹,低吟:“阿弥陀佛,罪过,善哉,善哉!”

    “心中有数的不过是皇上自已,摸黑嚼槟榔,是囊是壳心知肚明,磨了牙齿累了舌头,有谁知?”孙悟空毕竟世面广,世间指马为驴的事哪一件不是将就自已委屈别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唐僧只是垂睑祈祷,并无它言。

    “这么说,皇上从前犯大了,罪了不该罪的人,久积心虚,以至食不甘味,寝不安酣,疚怀困惑,哀此茕独,长此以往,始有今日之患,犯难莫不是情理之中,师傅你那点劝化就微薄无力了,哈一一是鬼都不买帐呢。”孙悟空却笑道,“俺不信邪,那有阎王不束缚的鬼,让它偷悄悄的溜出来堂而皇之地骚扰皇宫的?师傅你稍等,俺去去便回,一柱香即知分晓。”

    说罢,孙悟空匆匆地来到幽冥界,鬼差看到来者乃齐天大圣,急忙奉迎,道:“大圣莅临,待小的通告。”

    “各厮其职,呆着,呆着!”孙悟空一边摆手,一边大步流星般走着,对阎王府的稔熟,旋即便到幽冥府衙门,他放缓了脚步,探着头东瞧西望,其实心中琢磨:闹鬼闹腾到皇城天子的头上,这非同小可,务必与地藏王菩萨脱不了关系,且让我先留个心眼,说不准抓个正着!

    孙悟空想着,恰巧与秦广王打个照面,秦广王把手上的文书塞给鬼吏,连忙行礼,道:“大圣光顾,暂缓了尊迎,体谅体谅!”

    “毋怪,毋怪!两家人只说一家话。”孙悟空一把拉上秦广王的手,道:“找头儿,找头儿!”

    秦广王心中嘀咕,揣测起来,颇有几分忧虑不安,道:“待小的通告,菩萨必整装以迎,以便尽了礼数,不至于慢待了大圣,那太……”

    “免了免了,删繁就简,利索利索!”孙悟空紧握着秦广王的手,并肩走着,那些轮值的鬼差见了,呆口乍舌,背后纷纷交头接耳:这猴爷来的准没好事,他在凡间又做甚人情了。

    “大圣驾到——”阎门官传呼,声音一阵阵高亢冗长,孙悟空刚迈进正殿,地藏王菩萨慌忙离开案头,举袖揖迎,笑迎道:“大圣驾到,我也想着你呢,这又是要添谁的寿元呀?”

    “这殷老头可真有寿缘!”孙悟空脱口道:“劳驾菩萨给殷家老头添寿元至过百有六。”

    地藏王菩萨毫不懈怠,爽快道:“照办照办,是否有禄是事主的福缘,与本府无关。”

    “那是,那是!”孙悟空奉迎道,“菩萨性情甚比寻常,好生自在呢。”

    孙悟空眼尖,目光越过内衙,恍惚间看到两个华丽的身影在闪现,他想这回邂逅新的冥侯,接着道:“贵府添了新差,让老孙会会,以后办事别生了脸,怎的见上老孙萎萎缩缩,藏头匿尾不爽快。”

    “大圣弄错了,那俩是两脱魂霓,非本府官吏。我正为此事烦恼,它俩死纠蛮缠,真拿他俩不得呀。”地藏王菩萨满脸愁郁,两眉皱锁,忽而舒展,惊喜道:“哦,巧啦!大圣你来得正好,拜托你为老夫排忧解惑了。”

    孙悟空甩甩手,道:“托生托生,爱投舍投舍,择个门庭选个胎囊罢了,该托了就托了,这事哪有由它商榷的?。”

    地藏王菩萨一脸无奈,道:“它要托生成皇魁之身,遂它前生之缘,这要得到玉帝的旨谕,老夫做不了主。”

    “哟、哟、哟——挺有来头,当年老孙向玉帝老儿讨封‘齐天大圣’时,可是花了些手段也曾伤了些和气,而今一二个魂霓靠胡搅缠蛮缠,要皇魁之身,有意思有意思!”孙悟空听得新奇,一屁股坐落在地藏王菩萨的审判席,道:“叫它过来,让老孙瞧瞧它骨子里是甚鸟儿。”

    地藏王菩萨挥挥手,那俩个魂霓从内衙落落大方走了出来,看到正座的是一张新脸孔,地藏王菩萨中却靠在桌前,不敢怠慢,忙叩头,却不忘申辨,道:“上尊明察,我李建成下辈子不作皇身,绝不投胎。”

    “啪——”孙悟空手中的惊堂木一拍,道:“你等蛊惑人意,皇储中是否有你的名份?不扣不折的嚷着要当皇称帝,报上名来,待老孙为你等查查皇历,更是掂量掂量你等斤两,在图皇还是在图傍?听了分晓。”

    两个鬼魂看到地藏王菩萨在案前底头哈腰,不知孙悟空是甚来头,不得不伏地禀告,道:“敝人为当朝太子李建成,这位是敝下的胞弟李元吉,敝俩生前遭遇当今皇帝李世民的戕杀,毙夭后即便遭到废黜,诋毁敝人的人格,诽谤敝人的名声,抹煞敝人的功勋,羞化敝人的行径更是杀尽敝人的儿子,今在阎罗之下,心中不服……”

    “啪!“惊堂之声,砸得刺耳,但听孙悟空吆喝道:“此话当真?兄弟阋墙,丢臂而不顾,骨肉相残,有这么黑的世道?俺不曾听说?谁敢蒙俺?它奶舅的,可真拿老孙当猴耍了。”

    孙悟空大大咧咧地骂起来,眼瞪眉竖,个中似乎有他的怨言,地藏王菩萨不知孙悟空骂谁,连忙道:“大圣息怒,两人所说确是实话,并没半点虚妄之言。”

    “哦一一原来是趋利内讧!”孙悟空摸腮挠胡子,反而轻声细语地问道:“当今皇上的寝宫是你俩搅的罗?也搅了老孙的好事,好有手段呀!”

    李建成只得实说,道:“挑起内讧的是李世民,对我这位皇储太子的名份觊觎已久,使尽极端伤天害理的手段,屠戮兄长弟侄,占嫂滥色,手段残暴,古无有之,为人诡诈奸宄,收买敝人的部下旧臣,强令颠覆事实,抹黑敝人的平白,以达到洗白自已不耻的平生。损毁敝人生前的声誉,虽死而心不甘,这般叫我如何安然?”

    “狐狸吃鸡,死便死了,干吗不去投胎?”孙悟空的目光锁在李建成的表情上,惊堂木在他指间转来转去,晓有幽默地道:“原来是狐狸吃狐狸,都是獐鼠禀性,难怪不服气!”

    地藏王菩萨提示道:“此君帝缘未尽,自然不肯屈就。”

    孙悟空撇撇嘴,道:“让他入列当差不就罢了,磨磨蹭蹭的拉扯个甚?横竖赐他个方便,顺缘顺缘,也得个耳目清净。”

    地藏王菩萨无奈道:“玉帝的谕旨未到,不敢擅自主张,目前在恭候玉帝的诰命册印,大圣若是也憋得急,不妨到玉帝处问个明白。”

    孙悟空磨牙咀嚼:挨个三五年的,那七十二变脸之法自然学不上,事久必生变,老孙就无缘此法了,但觐见玉帝也莫过于苍速,周全周全便是。另辟蹊径,方为上策,道:“查查李世民尚有几年阳寿?”

    阎差呈上生死薄,秦广王查找后便道:“回大圣,李世民尚有四年余二百七十九天。”

    “不就九天吗?刷刷好了!”孙悟空一把夺过笔,地藏王菩萨急忙掩上生死薄,紧紧地捏住,道:“大圣,这非是凡俗附庸之辈,不可随意更改。”

    孙悟空出个法子道:“给他弄个马上疯,好个了事的,风流也无怨,没人说他寿短长。”

    地藏王菩萨万般无奈,道:“大圣,体恤卑职的无奈,还是到玉帝那儿要个手谕,甚事了然。”

    “俺到玉帝面前怎的说,还得有个依据,要刷人性命,更要依据确凿,倘若挠了舌头,且不服众,讨个不成事,反招满脸唾沫,可要大失脸面的。”孙悟空朝李建成招招手,道,“你说你是当朝谪嗣太子,普天下之正塑,又是如何给枭弟戕生,乃至废黜,老实巴结这般那般给人算计掉的,如实说来,便俺在玉帝前为你辨护。”

    李建成一脸委屈,万般惆怅,满腹愤懑,道出原委。

    李建成乃唐太祖李渊嫡长,下有三弟,俱为一母所生,依次排行大弟秦王李世民,二弟齐王李元吉,三弟李元霸,幼时手足情深,密处虔诚,从无妄生猜疑,屡事一条心,迎刃而解,化险为夷。在干戈肆意,铁蹄纵横,雄枭更迭的时代,局世瞬息万变,性命亦如蜂蛾,微命难固,这般稳移不定的时势,四海之内,豪强迭起,处处兵荒马乱,盗贼肆无忌惮,饔飧不继,饥殍遍野,听不忍闻,睹不忍看,吾家性命游戈于刀锋之上,幸能审时忖世,赢民心而得天下,兄弟亦乃父皇平天下股肱之力,一统天下,四海升平,要全心于朝政之时,未料暗流汹涌,李世民奸狡诡谲,残忍刻薄,利欲志昏,仗功倚势,对皇位的传承早已虎视眈耽,处心积虑,纠合党羽,图谋不轨,其摩下不遵朝诣,处处作梗,百般阻挠,违拗政令,其实是心怀不善,祸心包藏,伺机攥取皇权。待吾上朝之时,于玄武门设伏,刀光斧影,驽箭离弦,吾信所未信,防所未防,果真是同室操戈,内讧无情,目及之处,惨不忍睹,吾恰似羊在狼群,可真是任人刀俎,骨肉撕裂,赤血糊涂,性命涂地,图吾而珠连万余无辜性命,储王府仅幸脱仨人,一人为悖逆幕僚魏征,俩人为百变脸谱殷承忠夫妇。然而令吾虽死而心不安,魏征气节扫地,为保家小性命,个人富贵,大书文墨,糊乱捏造,大放谄词,诬蔑吾之功勋,罗织罪名,扣屎盔子,捏造厥咎,从中鱼利,真是卑鄙龌龊至极,可谓狗彘不食其余。世事至此,万事已矣,谪系仅存逆弟李世民一脉,父皇身心憔悴,精力疲弊,对局势已缺乏羁縻之力,万般无奈,只好奉嗣胤为正塑,禅让帝钵,逆弟李世民始得世袭了大统。吾虽遭身殊体殉,但其志不渝,载燔载烈,以兴嗣岁。”

    诗曰:煮豆燃萁今又是,几多父母心寒栗,前朝君王悖伦理,玄武怨魂诉悲史。

    孙悟空听得悲悯,愤愤不平,道:“世间只见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有手足无情,股肱无义之理?此君苟且了事了事。”

    地藏王菩萨连连摆手,道:“大圣且慢且慢,下尊做姥姥做舅舅都难为情,痛谁?弃谁??有玉帝的手谕方可决卯,要是糟蹋了规矩,天下要大乱,轻率惹祸,不可不可,玉帝务必怪罪予卑职,担当不起。”

    孙悟空斟酌一会,感到不无道程,自言自语道:“这李世民阳寿还有四年余二百七十九天,帝缘也是四年余二百七十九天吗?”

    地藏王菩萨重新展开生死薄,找出详尽记实,道:“回大圣,当今皇上李世民尚有的阳寿与帝缘相符合!”

    孙悟空一把夺过生死薄,第一眼看到“丞相魏征”,执起桌上的笔,“唰唰”地打叉,道:“没个节操,了事了事!”

    秦广王大步上前赶忙用手盖上生死薄,地藏王菩萨连忙以袖掩在生死薄上,道:“大圣息怒,大圣息怒!这不是万全之策,切莫躁急行事,要循纲经纪。”

    孙悟空把生死薄丢弃在案卷中,道:“李世民这孽皇俺还没动着他,待俺去见玉帝,讨个手谕,让他摔得合理!”说罢,便赴天宫而去,地藏王菩萨松了一口气,对李建成道:“大圣这一去,造化公子了!”不知孙悟空此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