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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东风起,一曲西阳落

    北边的戏剧是极受欢迎的,在这大莽,无论是官家门阀,亦或是乡野农夫都乐意听着玩意儿。可这玩意儿也是分那三六九等的。

    便是讲着京城里边吧,戏台也有内外之分。内台,是专供那些大官门阀或是皇室宗亲听,而能在这台上唱的,哪个又不是成名几十个年头的老戏骨。而外台则比较松懈了,凡事能买上二斤酒肉的客人都是能听上几回的。

    除了这两个戏台子外,还有个专供新人上台的地方,被人唤作“百家台”。

    “百家台”的要求比之内外二台就低了许多,但凡是有几分本事的都能上去转上两圈,当然啦,官家是不可能给你赏银的,若是想要靠这吃上口饭,那还得看你的运气了。

    今年的大雪来的太早了,整个天地都在一夜之间换了模样。

    内城

    住在内城的人家大都是不缺银子的,在这大雪天的日子,出门的人已经极少了,尤其是在这大早上,偌大的主街只有几个人裹紧袍子疾步走着。

    在一间早食摊内,几个男人低头喝着粥,抱怨着这鬼天气。

    “咦,那不是张老吗?”一个靠在门外的男人开口。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便见在那大雪中,走着一老一少。老人穿着黑色的大裘衣,身子挺着笔直。而那少年则是穿着件戏袍,被那老人领着往前走去。

    张老,那可是位梨园的大家,在这京城内,但凡是爱听戏剧的哪位不识的张老。只可惜赵老年过六旬,如今除了有什么达官显贵听曲外,已经没在上过台了。

    “走,咱们去看看。”那人端起一碗粥就出了门,其余几人对视一眼,也笑着出了门。

    “师父,我们还是回去吧。”两人走到了那“百家台”前,就顿住了脚步,一双明旺旺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师父。

    “小崽子,你胆怎么这般胆小,今天你要是唱不了一曲戏,那就莫回家了,丢人。”张老看着少年气恼道,这孩子,天赋极佳,比之他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可惜了,胆子却小的可怜,要想他那会,七岁就登台了!

    少年委屈的低下头,不敢吭声。

    “上去。”张老不待少年回话,他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肩膀,年过六旬的身子竟是直接腾空而起,带着少年便落到了台上。

    “张大家好身手!”

    台下已经走来了几个人,他们见到这般都是赞叹了一声。

    百家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雪,张老带着笑容转身看向众人,开口道:“诸位,老夫近来收了个劣徒,在这戏剧一道上也有小成,还望诸位能评鉴评鉴。”

    “张大家客气了,能看张大家的贵徒展示,是我的福气啊。”

    张老这话说的很客气,弄得台下几人都是红了红脸。

    “唱啊。”张老退到一旁,冲少年道。

    少年张红着脸,杵在原地,就在张老一头黑线正欲开口是,少年终于是动了动身子,他迎着大雪,开口。

    “我不敢......”

    ……

    张老一怔,不过立马便又回过神来,他咬牙切齿的走到了少年跟前,右手一扬就招呼在了少年屁股上。

    “瓜娃子,会不会!会不会!”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反应过来,急忙劝阻。

    “先生。”

    正在现场鸡飞狗跳之时,一道如同树皮摩擦的嘶哑响起,声音不大,却异常有震慑力。场面逐渐寂静。

    “可否能为我唱一曲‘东起风来西阳落’?”

    台上的张老一怔,他收回了手,目光开始寻找那声音所在。

    《东起风来西阳落》!张老一惊,这曲子,可是大莽京城的大忌!因为这曲子的来历,可不简单。在四百年前,一位谋士作下了这曲,而他的主子,也便是当时的一名势头正盛的皇子。

    只可惜,此曲落入皇帝耳里,惹得那皇帝大怒之下重重打压了他,致使那皇子被其他皇子联手毁去了所有势力,被皇帝活生生逼死。

    故而这曲子,也因此而封禁百年。

    谁!是谁敢这么大胆?

    当张老目光落去时,便见在大街上,立着位穿着丧袍的青年,大雪飘舞,让人看不清模样。不过众人第一眼便是觉得瘦,这种瘦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瘦了,更像是种病态的枯槁。

    伴随着大风,张老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青年那被丧袍拉扯的如同骨架的身体。

    “你是?”张老有些疑惑的问。

    青年身形微怔,随后便走向了百家台,大雪里,他竟然是赤足而行,那如同没有血肉的双掌从袖口探出,有些狰狞。

    走进,青年双手合拢,作揖,道:“在下,南平!”

    张老眯了眯眼,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伸长了脖子看去,这名字,好生耳熟。

    待他看见了南平模样,身子一颤,整个人抖了抖,直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跪倒在地。

    “草民张慎拜见四殿下”

    一语出,全场静。

    所有人或快或慢,都是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殿下!

    在这大莽王朝,殿下这名号的威望算的上是真正的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因为他们手里握着的可是真正的兵权!

    “先生,可愿为我唱一曲!”南平再次作揖道,而他的话中确是带着一股不可置疑的味道。

    张老匍匐着,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若是他人点此曲,即使是推脱不了,但即使被人听了也没大碍。可眼前的人是皇子!

    唱这,是会死人的!

    “四殿下!草民能唱!”正在张老犹豫时,忽的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众人望去,正是那穿着戏袍的少年。

    南平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但在下一秒便又恢复了平静:“那便多谢了。”

    张老看着南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南平身上的丧袍。

    四殿下,怎么穿着的是丧袍?

    而四殿下的生母可是贵妃娘娘,难道贵妃娘娘……

    不可能,不可能!贵妃娘娘怎么可能会死,这绝对不可能!

    “四殿下,贵妃娘娘……”在待张老抬头,双眼有些红肿。他不敢相信,可眼前的四殿下却又为什么如此,他有些冒犯般的盯着南平,身躯都在发抖。

    雪,更大了。

    少年已经唱起了曲,他的声音很清亮,在这大雪的日子里,传的很远……很远……

    南平转过的身子猛的一僵,他的背脊都似乎弯了下来,足足过了半晌,南平才微微抬起头,但他的目光落在的确实远远的皇城方向。

    杀心,起!

    张老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神变的空洞了许多,站起身,他双臂一震抖下黑袍。

    一滴滚烫的泪珠落下。

    “贵妃娘娘!草民张慎,同你而行!”

    张老身子笔直,他一脚踹开少年,仰头高唱:“夕阳下,东方起,万尽高楼跺平地。”

    “北有万里阔江山,唤了天地唤东起!”

    “垂暮西阳何来力?”

    “敢动金鸡鸣天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