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水

    从小区门口出来到湖边需要穿过一段树林间的小路。

    月光散漫穿过林中的空气，在地面上打下成片的银斑。阴森的夜色如同划过心尖的一只冰凉手指，不安与恐惧地驱使之下，张铭急匆匆地闯过这片区域，一路上只觉得四周哪里都有人影，哪里都听得见动静。

    慌慌忙忙来到湖边，把他叫到了这里的张冶锡却不见踪影，湖边一个活人都看不到。

    张铭四下张望一阵，想喊自己叔叔的名字，看到四周鬼影幢幢又心虚得厉害，不敢开口，就只好沿着河岸先走走看看，向湖面靠近张冶锡的那一侧探索。

    …………

    “然后你就沿着湖走了一圈？”

    曾律师停笔问道。

    “没。大半圈。”

    张铭如实回答，他之前从未想起过那个时候如此多的细节，但之前看到房顶的那个房间似乎点亮了他的神经，他现在脑海之中过去的回忆如涌泉一般不断显现。

    “为什么？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嗯。”

    ……

    虽然决定要走，但目的地没有人迎接的现实还是对小张铭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他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疑起来。这个湖平时他绕着跑一圈不到半个小时，这时候他花了将近一刻钟，走了才不到四分之一。

    无风的夏夜里，湖边的闷燥空气一阵阵往脸上喷，张铭背上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他慢吞吞地往前走着，同时不断地伸头张望，想要找到那个把自己叫过来的男人的身影。

    他就这么走着走着，突然在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湖岸边看到了一个异样的轮廓。

    一个灰白色的大团，比家里的床头柜稍大，在湖边的一个角落微微颤抖。

    那地方在两个路灯的中间，四周还有一些灌木，从小张铭视角看过去，几乎完全无法分辨对方的身份。

    但此时年仅十岁的张铭已经开始明显地感觉到不详了，他脚步更加迟疑起来，内心极度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前。

    而就在他犹豫的空档，远处那个颤抖的团块突然伸出头来，小张铭立刻意识到，那正是把自己叫到这里来的叔叔张冶锡。

    他慌忙三步并作两步向对方的位置跑去，走近身前才发现那个清瘦的中年人正在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呻吟。

    善良超越了恐惧，小张铭开始小心翼翼地一边靠近对方，一边轻声询问对方的安危。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边呻吟着，一边满脸痛苦地看着小张铭。

    于是小张铭在一次开口询问，需不需要找人帮忙。

    这一次对方回答了他，不需要。

    于是在百般犹豫之下，张铭走到了张冶锡的身边，扶着他的肩膀，想要帮助他站起来，好扶着他在附近的一张长椅上坐下。

    但对方就像是被粘到了地面上一样，张铭怎么拖也拖不动。

    于是他再一次询问对方的情况，这一次对方给出的回答，是抱着小张铭，两步飞身，跳进了水里。

    ……

    “然后的事情妈妈你就都知道了，我跟着他掉进了水里，在水里我听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但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张铭耸了耸肩，如此说道。

    曾律师把手里的东西写完，抬起头来，

    “这里有很多疑点，趁你现在记忆还算新鲜，我们一个个来，首先，你在来这里的路上，穿过这片林子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