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门

    中年人面色平静地看着门板，从目光的角度而言，他的身高导致双眼的位置比猫眼的要高，这导致他的视线没有与小张铭直接相对，但这个人却从一个层面上令人不适。

    他散发着一种虚无感，他缺少着某种存在于灵魂内部，必不可缺的东西。

    眼睑浮肿，皱纹从面部的边缘如蠕虫一般盘根错节向中心蔓延，眉毛稀疏，嘴唇也偏薄，骨骼的棱角从单薄的皮肤下生硬地顶出来。

    因为缺少了这种东西，这个人整个都干瘪了。

    小张铭虽然看到对方之后觉得有些心虚害怕，但张冶锡毕竟是他的长辈，而且手里还拿着他宝贵的晚饭。

    “叔叔好。”

    张铭拉开房门，全力地微笑道。

    “你妈妈赶不回来，这是你的晚饭。”

    张冶锡把手里的饭盒递给张铭，灰溜溜的小眼睛四处打转，不断审视着自己哥哥家里的房子。

    “谢谢叔叔。”

    张铭接过饭盒，手里拿到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里面饭菜的温度，差点没能够拿住，而站在一旁的张冶锡就这么干站着，两手背在背后，看着孩子手里像玩杂技一样倒腾着自己送过去的东西。

    “琢璞很久没回来了吧？”

    张冶锡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情况，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爸爸他，”小张铭把热饭盒的一边抵在自己的肚子上，另外一只手用指尖压住饭盒的边缘，好放松自己感觉烫得生疼的手掌，“他这几年都在外面，一直没有回来。”

    “你妈妈最近也很忙？”

    “嗯，”小张铭甩着手回答，“妈妈这段时间工作比较辛苦，回家都比较晚。”

    张琢璞突然停下自己漂浮不定的目光，干枯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身前个子小小的张铭，

    “这么搞，你应该经常没有饭吃吧。”

    “……妈妈很辛苦，在外面工作很不容易，有时候就……但是我没事的，叔叔，妈妈她对我很好！”

    张铭调整了一下自己顶住饭盒的部位，换手放松，有些焦急地说道。

    “但是你没有饭吃是不行的，你现在是个小学生，正是需要长个子的时候，老是饿肚子可不行。”

    “那不是妈妈的错，妈妈她……妈妈她，她已经很辛苦了，张铭……”

    张铭想要替自己的妈妈辩解，但开口之后却没有办法说出连贯的词句，眼前的这个家伙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目光，年幼的张铭能够从一种近乎于动物本能的感知得出：

    对方并不在意他所说的任何话。

    “拿不重要，我不会多说什么的，孩子，你以后要是没有饭吃就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家在哪吗？就是那个湖那边，高房子。”

    张冶锡一如既往地用平滑的语气说道，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被饭盒烫得手脸通红，手舞足蹈。

    “知道。”

    张铭点点头。

    “很好。我还有事，下次再见，小铭。”

    张冶锡说完转身离去，张铭慌忙关门，把手里的饭盒直接放在了地上，看着自己两只通红的小手。

    内心的强烈不安最终还是没能够战胜饥饿，那之后不到一个星期，他就拨通了张冶锡家里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