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十室十空
沐英听得惊叫，立即将手上长刀拔出，几步走到后方，却见刚刚发出惊叫的正是和他们一道前来的小叫花。
他此时正跌坐在田里，不断蹬着腿想往后退，面上惊惧交加，全是惶恐之色。
沐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是一眼便觉嗓眼抽动起来，想要呕吐。
田里赫然是两三只犬正趴在一具长满烂疮、全是脓水的尸体上啃咬。
这些啃咬尸体的犬一看便枯瘦至极，显然是饿极了才会吃人类尸体。
戴原礼此时也已经过来，见此惨状脸上也是没了血色：
“文英公子，此确是痘疮之疫。这东水庄上应是没有活人了。”
沐英沉默着将那小叫花给拉起来，丢到军士手上，没有开口，而是继续转头向着屋舍走去。
其实他心里清楚，戴原礼说的对，若不是人全死了，绝不至于有刚刚那副惨相。
可他还是想要去看看，一来确定那痘疮是不是真的十死无生，二来，也想为戴原礼找到可供研究的病患。
可事情却并没有出现转机，一连看了几间屋舍，里面都只有满身脓疮的死人。
沐英一把扼住已经站不起的小叫花的咽喉：
“庄头在何处？你不是说，他们将患病者都送到了山上吗？怎么会庄子里也全死了？”
小叫花拼命的摇着头，嘴里却是语无伦次：
“不知道....我不知道。死人应该在山上...全空了。”
戴原礼见状连忙将小叫花从沐英手里救下：
“文英公子，他刚刚被吓着了，你这么问只会叫他更疯的。”
沐英自知失态只得松开手背过身去。
他知道此事和小叫花无关。小叫花不过是想救自己的父亲。
可小叫花又的确将当时医馆众人全都拉进了痘疫的危险之中。
若只是他们倒也罢了，可偏偏还有朱标。
朱标若是出了事情，沐英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老朱夫妇。
来东水庄之前，他还心存幻想，觉得痘疮或许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要命。可现下东水庄的情势却叫他越发绝望了起来。
从那些尸体的惨相来看，痘疮之猛烈和可怕甚至比凌迟更甚。
戴原礼没有沐英那样重的心理负担，还能保持着冷静。他让自己的徒弟摁住小叫花之后，便立即施针。
几针下去，原本失了神志的小叫花慢慢清醒过来，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一处：
“庄头...庄头住在那边。”
沐英闻言立即带着人快步赶了过去。
若是东水庄内还有活人，只有可能在庄头那边。
伴随着木门吱呀打开，里面便传来一股和别处并无二致的臭味。他们一路进去，却见里面也都全是染了天花身死的。
全部寻完，沐英也没能找到活口，他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
“救救...救救我..”
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沐英立马睁眼循声而去，却发现这声音正是从牛棚里发出的。
沐英推开牛棚，就见里面的草料堆中躺着一个虚弱至极的十来岁少年，求救声就是他发出的。但不知为何他身上竟然全无痘疮痕迹。
沐英连忙叫来了戴原礼。
戴原礼将其余众人全部清了出去，自己则上前探查起这少年的情况。
沐英在牛棚外等得焦急。
但戴原礼抱着那少年出来之后，只是将少年交给了自己的徒弟照料，自己则不发一语。
沐英知道情况恐怕不妙，但心里又还存着最后一线希望：
“戴先生，寻到救治之法了吗？”
戴原礼苦笑着摇摇头：
“痘疮病邪亦有轻重之别。我游历四方，亦见过不少痘疮肆虐之事。东水庄痘疮之烈，生平仅见。我原以为这少年或有痘疮，且病症较轻。如此便能取其身上痘痂，行宋时人痘之法，或许能够使得我等免于此疫。可他竟不知为何并未染上，虚脱至此是因为受了风寒又挨了连日饥谨。而东水庄其余病死者的痘痂若是用了，恐怕反倒容易要命。”
沐英心下顿时一片凄然，失魂落魄的带着一行人出了庄头的屋舍。
戴原礼见沐英魂不守舍只能出言提醒：
“文英公子，还请下令寻找后山病患尸体聚集之地，并将其于东水庄一并焚毁吧。”
沐英先是点头，但又立马摇了摇头：
“不行，眼下风大，焚庄容易引动山火。我们还是先到庄子外暂住一晚吧。”
待到一行人到庄外寻了地方安顿之后。戴原礼就吩咐着人烧水，又在水中加入了少量的石灰进去。
而沐英则让自己的人传话给了围困东水庄的军士，请他们将东水庄内的情况告知朱元璋和朱标。
水烧好后，戴原礼便让人依次进去洗澡。
众人知道这是惯用的消毒之法，便也都按照戴原礼的吩咐下去洗了一番。
另一边，朱标接到消息之后，先是觉得凄然。
仅从转述的只言片语之中，他就能感到东水庄内到底是怎样的一幅炼狱场景。
但听到东水庄内还有活口，而且出现在牛棚时，朱标立即来了精神。
他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转机。
后世对天花的治疗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但却研制出了疫苗。使得这种威胁了人类数个世纪的猛疫最终消失。
而天花疫苗就是从牛痘中得来的。
天花这病虽然猛烈要命，却一生最多可得一次。
如果能够提前种下较轻症状的痘苗，那么即使天花瘟疫闹得再凶，也不会再次感染了。
朱标站起身，看向那前来报信的军士：
“送我去见戴先生。”
那军士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就露出了满脸的为难之色：
“公子，他们都曾进过东水庄，您如今去见他们怕是不妥。若是您想去，还请等我禀报过大帅吧。”
朱标知道这事要是报到朱元璋那里，那他想要和戴原礼见面肯定没门了。
他神色坚定的走到报信军士的面前：
“带我去，只最多两个时辰。你将戴先生带到无人的地方见我即可。此时成了我向大帅请升你为总旗，另单独赏赐你白银五十两。”
他此时正跌坐在田里，不断蹬着腿想往后退，面上惊惧交加，全是惶恐之色。
沐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是一眼便觉嗓眼抽动起来，想要呕吐。
田里赫然是两三只犬正趴在一具长满烂疮、全是脓水的尸体上啃咬。
这些啃咬尸体的犬一看便枯瘦至极，显然是饿极了才会吃人类尸体。
戴原礼此时也已经过来，见此惨状脸上也是没了血色：
“文英公子，此确是痘疮之疫。这东水庄上应是没有活人了。”
沐英沉默着将那小叫花给拉起来，丢到军士手上，没有开口，而是继续转头向着屋舍走去。
其实他心里清楚，戴原礼说的对，若不是人全死了，绝不至于有刚刚那副惨相。
可他还是想要去看看，一来确定那痘疮是不是真的十死无生，二来，也想为戴原礼找到可供研究的病患。
可事情却并没有出现转机，一连看了几间屋舍，里面都只有满身脓疮的死人。
沐英一把扼住已经站不起的小叫花的咽喉：
“庄头在何处？你不是说，他们将患病者都送到了山上吗？怎么会庄子里也全死了？”
小叫花拼命的摇着头，嘴里却是语无伦次：
“不知道....我不知道。死人应该在山上...全空了。”
戴原礼见状连忙将小叫花从沐英手里救下：
“文英公子，他刚刚被吓着了，你这么问只会叫他更疯的。”
沐英自知失态只得松开手背过身去。
他知道此事和小叫花无关。小叫花不过是想救自己的父亲。
可小叫花又的确将当时医馆众人全都拉进了痘疫的危险之中。
若只是他们倒也罢了，可偏偏还有朱标。
朱标若是出了事情，沐英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老朱夫妇。
来东水庄之前，他还心存幻想，觉得痘疮或许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要命。可现下东水庄的情势却叫他越发绝望了起来。
从那些尸体的惨相来看，痘疮之猛烈和可怕甚至比凌迟更甚。
戴原礼没有沐英那样重的心理负担，还能保持着冷静。他让自己的徒弟摁住小叫花之后，便立即施针。
几针下去，原本失了神志的小叫花慢慢清醒过来，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一处：
“庄头...庄头住在那边。”
沐英闻言立即带着人快步赶了过去。
若是东水庄内还有活人，只有可能在庄头那边。
伴随着木门吱呀打开，里面便传来一股和别处并无二致的臭味。他们一路进去，却见里面也都全是染了天花身死的。
全部寻完，沐英也没能找到活口，他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
“救救...救救我..”
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沐英立马睁眼循声而去，却发现这声音正是从牛棚里发出的。
沐英推开牛棚，就见里面的草料堆中躺着一个虚弱至极的十来岁少年，求救声就是他发出的。但不知为何他身上竟然全无痘疮痕迹。
沐英连忙叫来了戴原礼。
戴原礼将其余众人全部清了出去，自己则上前探查起这少年的情况。
沐英在牛棚外等得焦急。
但戴原礼抱着那少年出来之后，只是将少年交给了自己的徒弟照料，自己则不发一语。
沐英知道情况恐怕不妙，但心里又还存着最后一线希望：
“戴先生，寻到救治之法了吗？”
戴原礼苦笑着摇摇头：
“痘疮病邪亦有轻重之别。我游历四方，亦见过不少痘疮肆虐之事。东水庄痘疮之烈，生平仅见。我原以为这少年或有痘疮，且病症较轻。如此便能取其身上痘痂，行宋时人痘之法，或许能够使得我等免于此疫。可他竟不知为何并未染上，虚脱至此是因为受了风寒又挨了连日饥谨。而东水庄其余病死者的痘痂若是用了，恐怕反倒容易要命。”
沐英心下顿时一片凄然，失魂落魄的带着一行人出了庄头的屋舍。
戴原礼见沐英魂不守舍只能出言提醒：
“文英公子，还请下令寻找后山病患尸体聚集之地，并将其于东水庄一并焚毁吧。”
沐英先是点头，但又立马摇了摇头：
“不行，眼下风大，焚庄容易引动山火。我们还是先到庄子外暂住一晚吧。”
待到一行人到庄外寻了地方安顿之后。戴原礼就吩咐着人烧水，又在水中加入了少量的石灰进去。
而沐英则让自己的人传话给了围困东水庄的军士，请他们将东水庄内的情况告知朱元璋和朱标。
水烧好后，戴原礼便让人依次进去洗澡。
众人知道这是惯用的消毒之法，便也都按照戴原礼的吩咐下去洗了一番。
另一边，朱标接到消息之后，先是觉得凄然。
仅从转述的只言片语之中，他就能感到东水庄内到底是怎样的一幅炼狱场景。
但听到东水庄内还有活口，而且出现在牛棚时，朱标立即来了精神。
他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转机。
后世对天花的治疗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但却研制出了疫苗。使得这种威胁了人类数个世纪的猛疫最终消失。
而天花疫苗就是从牛痘中得来的。
天花这病虽然猛烈要命，却一生最多可得一次。
如果能够提前种下较轻症状的痘苗，那么即使天花瘟疫闹得再凶，也不会再次感染了。
朱标站起身，看向那前来报信的军士：
“送我去见戴先生。”
那军士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就露出了满脸的为难之色：
“公子，他们都曾进过东水庄，您如今去见他们怕是不妥。若是您想去，还请等我禀报过大帅吧。”
朱标知道这事要是报到朱元璋那里，那他想要和戴原礼见面肯定没门了。
他神色坚定的走到报信军士的面前：
“带我去，只最多两个时辰。你将戴先生带到无人的地方见我即可。此时成了我向大帅请升你为总旗，另单独赏赐你白银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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