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二年前
六岁宋治武坐在客厅的餐桌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蛋糕发呆，蛋糕上面插着六支蜡烛。
餐桌旁模样熟悉却又格外年轻的父母正在为他哼唱着生日快乐歌，墙上的挂历赫然显示着今天的日期1986年4月26日。
然而，此刻他的心却如同那蛋糕上摇曳的烛光一般，黯淡而无力。
‘就算是重生的话？我也是92年出生的啊？为什么现在提前了12年，变成了80年出生啊？而且提前了12年，父母却还是同样的父母，甚至我出生的时候，他们的年龄和上辈子居然一样。这太不可思议了。’
六岁幼童的外表下，四十二岁的宋治武看着家中熟悉的一切，不由得心底泛起嘀咕。
如果按照原本的时间发展，他们会在年底从老家搬走，搬到桦钢市，然后再过4年，转去阳春市上小学。
这个老房子会留由从老城区平房搬出来的爷爷奶奶居住，直到二老去世。
再然后是同样从农村搬出来的姥姥姥爷在这幢房子里居住了10年之后，在这里去世。
这也是后来父母常常谈到的话题，他们很自豪地说“幸亏咱们没在走的时候把房子卖了，两家老人最后还都住上楼房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就在几年之后，他们也会在这间房子里离世。
宋治武至今忘不了接到母亲病危通知的那天，那是原本的2022年。
还记得那是老家唯一的医院，匆匆忙忙从沪上赶回老家的宋治武从表哥那里知道了母亲的病房号码。那是一个正好对着护士站的病房，也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病房号码。
急切的宋治武快速地掠过了护士站，抬头间隐约看见一位护士正在观看国际数学大会的新闻。
‘怎么今年这时候才举办？’
宋治武推开病房的房门，母亲面色发黄地躺在病床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武儿，你回来了。”母亲费力地睁开眼睛，望着这个让她和丈夫无比骄傲的儿子。
“五年前，你爸爸就是在这张病床上离开了我们。”
治武跪倒在病床前，拉起母亲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旁，泪水模糊了双眼。
“武儿啊，别太难过了。妈妈这几年真的很难，怎么也忘不了你爸。现在正好去找他了……”
母亲虚弱无力的声音忽然变得连贯起来，“你爸当年拒绝一起有创治疗。我也一样，准备利利索索地去找他。”
“妈……”治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想到了母亲这几年的哀思，却又说不出话来。
‘妈，您走了，我怎么办啊……’
“武儿啊，对不起，妈妈没能等到你结婚生孩子，成家立业的那天。”母亲的手轻轻地抚摸过宋治武的头顶。
“武儿啊，以后你要注意控制体重啊，不减肥没有小姑娘喜欢你啊。”
“妈……”宋治武这才注意到，母亲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儿子其实在过去的一年已经清瘦了很多了。“妈，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武儿啊，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妈妈累了……”
随着母亲闭上双眼，一直坐在她旁边的女道长开始轻声念诵起经文。
“天尊昔游香林园中，为一切众生宣说妙法……”
这是一位一直与母亲私交甚好的师傅，宋治武常听母亲提起过她。
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女道长。
突然，走廊传来一阵喧哗声，“我*！我们国家的数学家居然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
“医院禁止大声喧哗！”护士及时地制止了几个激动的人。
机器上的嗡鸣声与走廊的惊呼声交织成一片。
这一刻，宋治武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后来这空白逐渐地有了图像。
那是他往日的关于家庭的记忆，而如今，这些记忆中其他的角色逐渐变得灰白，离他远去。
等宋治武机械般地操持完母亲的后事，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和父亲合葬在了一起。
他独自坐在老房子里，用着父亲以前的茶杯泡上了一杯也是父亲以前买的红茶，思绪万千。
“铛铛铛……”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宋治武的思绪。他不知道这又会是父母的哪位老朋友。
“沐、沐教授？”
一瞬间，语言无法形容宋治武此刻的激动。
门外的那个人身穿着一件米色大衣，围着一条白色的纱巾。
娇小的身躯裹挟着秋日的凉气，却如同春风一般，在宋治武那布满阴云的内心吹开了一个可以让阳光穿过的小口。
她解开围着的纱巾，轻轻地坐在老式的木沙发上，小心地环顾着房间的样子。
“沐教授，您怎么来了？！快坐，我去给你倒水。”
“我们家曾经也是这个样子。”
沐清淼轻轻地说着“后来，我也像你今天一样，只剩下我自己。”
她说的治武都知道，他在七十年校庆见到她的第一面之后，就去试图了解过她的一切。
她六岁那年家中出现意外，父亲，外公、外婆都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她的母亲也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把小清淼托付给了她的爷爷奶奶，自己南下创业经商去了。
虽然后来她的母亲一直给她按时打钱，让她得以衣食无忧，却很少陪在她的身边。
就这样，沐清淼从小跟在身为大学数学教授的爷爷身旁，从而对数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并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考上了中科大少年班，打破了当时最小的年龄记录，再后来去了普林斯顿继续攻读数学博士。
2007年的时候，因为解决了孪生素数猜想，获得了普林斯顿大学的荣誉教授职位。
但因为想要回家陪伴已经身为东北人民大学校长的爷爷，她也是婉拒了导师的挽留，选择了回国。
在2011年的时候，经人介绍，沐清淼认识了同为学校教授的徐怀安。
为了让病重的爷爷安心治病，她接受了徐怀安的请求，两个人正式订婚。
可是第二年，她的爷爷还是去世了。在悲痛之中，她于2014年攻克了波利尼亚克猜想。
然而就在2016年，学校70年校庆的前夕，徐怀安出轨学生的事情被曝光，学生联名举报他学术造假。二人的婚约也就此取消。
而后来徐怀安大闹学校论坛，斥责沐清淼骗婚，从来没有尽到一个未婚妻的义务，拒绝他的一切接触。但是很快被删帖、封号。
徐怀安更是直接被带走，接受学术欺诈的调查。
就这样，在校庆上，宋治武第一次见到了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完全与世隔绝的沐清淼。
宋治武，一个标准的小镇做题家出身，擅长的也就是在他的领域里面，解决他所遇到的一切问题。
所以，在2014年，他本科第三年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学士学位的要求，并收到了本校一个老教授让他直博的邀请，他欣然接受。
宋治武的老师经常担任国家级项目的技术顾问，所以在学校里的时间并不多。
这一年的校庆，是他难得正好在学校的一次，他就带着他的关门弟子宋治武，到各个教授面前，混个眼熟。
在转过一个人群之后，宋治武忽然被眼前的一幅画面吸引了。
作为一个写意国画爱好者，他从小学习的就是山水写意画，所以他很少会被人物模型吸引。
然而这时候他眼中构图的主体虽然依旧是校庆的礼堂，画面中的人们或多或少地扎堆聚集着，讨论着。嘈杂的声音扭曲着画面中的光线。
可是在这嘈杂的画面的另一侧，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纤细的身影，一个人组成了画面的视觉中心（焦点）。
那道倩影倚靠在墙边的阴影里，身旁几米之内是属于她的真空区。
扭曲的光线投射在那个身影上，却好似被完全吸收了一样。无法反射出任何的色彩。
就好像在这嘈杂的礼堂中，出现了一个暗室。一切光线和声音，都无法进入到那个角落。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宋治武吓了一跳，然后发现老教授正一脸打趣地看着他。
“老师，她是谁啊？”治武问老教授。
“你应该知道她的，”老教授声音有些低沉“她是我们学校的瑰宝，我们国家数学界的未来。也许以后也会是世界数学界的女王。”
“原来是她么？那个传说中的沐清淼，沐教授。”
“是啊，就是她。”老教授继续说着“她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着长大的。一晃真快啊。走吧，去看看她。”
沐清淼看着老教授走过来，她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但宋治武记住她那清澈却又带着忧郁的眼睛。
餐桌旁模样熟悉却又格外年轻的父母正在为他哼唱着生日快乐歌，墙上的挂历赫然显示着今天的日期1986年4月26日。
然而，此刻他的心却如同那蛋糕上摇曳的烛光一般，黯淡而无力。
‘就算是重生的话？我也是92年出生的啊？为什么现在提前了12年，变成了80年出生啊？而且提前了12年，父母却还是同样的父母，甚至我出生的时候，他们的年龄和上辈子居然一样。这太不可思议了。’
六岁幼童的外表下，四十二岁的宋治武看着家中熟悉的一切，不由得心底泛起嘀咕。
如果按照原本的时间发展，他们会在年底从老家搬走，搬到桦钢市，然后再过4年，转去阳春市上小学。
这个老房子会留由从老城区平房搬出来的爷爷奶奶居住，直到二老去世。
再然后是同样从农村搬出来的姥姥姥爷在这幢房子里居住了10年之后，在这里去世。
这也是后来父母常常谈到的话题，他们很自豪地说“幸亏咱们没在走的时候把房子卖了，两家老人最后还都住上楼房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就在几年之后，他们也会在这间房子里离世。
宋治武至今忘不了接到母亲病危通知的那天，那是原本的2022年。
还记得那是老家唯一的医院，匆匆忙忙从沪上赶回老家的宋治武从表哥那里知道了母亲的病房号码。那是一个正好对着护士站的病房，也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病房号码。
急切的宋治武快速地掠过了护士站，抬头间隐约看见一位护士正在观看国际数学大会的新闻。
‘怎么今年这时候才举办？’
宋治武推开病房的房门，母亲面色发黄地躺在病床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武儿，你回来了。”母亲费力地睁开眼睛，望着这个让她和丈夫无比骄傲的儿子。
“五年前，你爸爸就是在这张病床上离开了我们。”
治武跪倒在病床前，拉起母亲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旁，泪水模糊了双眼。
“武儿啊，别太难过了。妈妈这几年真的很难，怎么也忘不了你爸。现在正好去找他了……”
母亲虚弱无力的声音忽然变得连贯起来，“你爸当年拒绝一起有创治疗。我也一样，准备利利索索地去找他。”
“妈……”治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想到了母亲这几年的哀思，却又说不出话来。
‘妈，您走了，我怎么办啊……’
“武儿啊，对不起，妈妈没能等到你结婚生孩子，成家立业的那天。”母亲的手轻轻地抚摸过宋治武的头顶。
“武儿啊，以后你要注意控制体重啊，不减肥没有小姑娘喜欢你啊。”
“妈……”宋治武这才注意到，母亲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儿子其实在过去的一年已经清瘦了很多了。“妈，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武儿啊，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妈妈累了……”
随着母亲闭上双眼，一直坐在她旁边的女道长开始轻声念诵起经文。
“天尊昔游香林园中，为一切众生宣说妙法……”
这是一位一直与母亲私交甚好的师傅，宋治武常听母亲提起过她。
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女道长。
突然，走廊传来一阵喧哗声，“我*！我们国家的数学家居然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
“医院禁止大声喧哗！”护士及时地制止了几个激动的人。
机器上的嗡鸣声与走廊的惊呼声交织成一片。
这一刻，宋治武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后来这空白逐渐地有了图像。
那是他往日的关于家庭的记忆，而如今，这些记忆中其他的角色逐渐变得灰白，离他远去。
等宋治武机械般地操持完母亲的后事，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和父亲合葬在了一起。
他独自坐在老房子里，用着父亲以前的茶杯泡上了一杯也是父亲以前买的红茶，思绪万千。
“铛铛铛……”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宋治武的思绪。他不知道这又会是父母的哪位老朋友。
“沐、沐教授？”
一瞬间，语言无法形容宋治武此刻的激动。
门外的那个人身穿着一件米色大衣，围着一条白色的纱巾。
娇小的身躯裹挟着秋日的凉气，却如同春风一般，在宋治武那布满阴云的内心吹开了一个可以让阳光穿过的小口。
她解开围着的纱巾，轻轻地坐在老式的木沙发上，小心地环顾着房间的样子。
“沐教授，您怎么来了？！快坐，我去给你倒水。”
“我们家曾经也是这个样子。”
沐清淼轻轻地说着“后来，我也像你今天一样，只剩下我自己。”
她说的治武都知道，他在七十年校庆见到她的第一面之后，就去试图了解过她的一切。
她六岁那年家中出现意外，父亲，外公、外婆都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她的母亲也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把小清淼托付给了她的爷爷奶奶，自己南下创业经商去了。
虽然后来她的母亲一直给她按时打钱，让她得以衣食无忧，却很少陪在她的身边。
就这样，沐清淼从小跟在身为大学数学教授的爷爷身旁，从而对数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并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考上了中科大少年班，打破了当时最小的年龄记录，再后来去了普林斯顿继续攻读数学博士。
2007年的时候，因为解决了孪生素数猜想，获得了普林斯顿大学的荣誉教授职位。
但因为想要回家陪伴已经身为东北人民大学校长的爷爷，她也是婉拒了导师的挽留，选择了回国。
在2011年的时候，经人介绍，沐清淼认识了同为学校教授的徐怀安。
为了让病重的爷爷安心治病，她接受了徐怀安的请求，两个人正式订婚。
可是第二年，她的爷爷还是去世了。在悲痛之中，她于2014年攻克了波利尼亚克猜想。
然而就在2016年，学校70年校庆的前夕，徐怀安出轨学生的事情被曝光，学生联名举报他学术造假。二人的婚约也就此取消。
而后来徐怀安大闹学校论坛，斥责沐清淼骗婚，从来没有尽到一个未婚妻的义务，拒绝他的一切接触。但是很快被删帖、封号。
徐怀安更是直接被带走，接受学术欺诈的调查。
就这样，在校庆上，宋治武第一次见到了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完全与世隔绝的沐清淼。
宋治武，一个标准的小镇做题家出身，擅长的也就是在他的领域里面，解决他所遇到的一切问题。
所以，在2014年，他本科第三年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学士学位的要求，并收到了本校一个老教授让他直博的邀请，他欣然接受。
宋治武的老师经常担任国家级项目的技术顾问，所以在学校里的时间并不多。
这一年的校庆，是他难得正好在学校的一次，他就带着他的关门弟子宋治武，到各个教授面前，混个眼熟。
在转过一个人群之后，宋治武忽然被眼前的一幅画面吸引了。
作为一个写意国画爱好者，他从小学习的就是山水写意画，所以他很少会被人物模型吸引。
然而这时候他眼中构图的主体虽然依旧是校庆的礼堂，画面中的人们或多或少地扎堆聚集着，讨论着。嘈杂的声音扭曲着画面中的光线。
可是在这嘈杂的画面的另一侧，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纤细的身影，一个人组成了画面的视觉中心（焦点）。
那道倩影倚靠在墙边的阴影里，身旁几米之内是属于她的真空区。
扭曲的光线投射在那个身影上，却好似被完全吸收了一样。无法反射出任何的色彩。
就好像在这嘈杂的礼堂中，出现了一个暗室。一切光线和声音，都无法进入到那个角落。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宋治武吓了一跳，然后发现老教授正一脸打趣地看着他。
“老师，她是谁啊？”治武问老教授。
“你应该知道她的，”老教授声音有些低沉“她是我们学校的瑰宝，我们国家数学界的未来。也许以后也会是世界数学界的女王。”
“原来是她么？那个传说中的沐清淼，沐教授。”
“是啊，就是她。”老教授继续说着“她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着长大的。一晃真快啊。走吧，去看看她。”
沐清淼看着老教授走过来，她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但宋治武记住她那清澈却又带着忧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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