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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15·铜臭坊摇骰下注

    两人说话间,有个伙计从下面上来。

    “哎呦!这不是唐少爷吗?来找我们掌柜的?掌柜的在楼下呢!”那伙计又瞧见乱羽,“唐少爷这是带朋友来了?来来来!快请快请!”

    唐星翼礼貌笑笑,这便往下面去。

    乱羽对他所言属实意料之外,却也不愿赔笑,面无表情地跟着唐星翼下了楼。

    地下空间也大,比地面更为嘈杂。

    光线昏暗,各种骰子相撞和吆喝着“买定离手”的声音入耳,乱羽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

    他跟着唐星翼来到这一层最深处,见整面墙上挂了个大大的“赌”字。

    这字下面摆了软榻和矮桌,乱羽才看到这位赌坊掌柜的真面目。

    掌柜的是个年轻男子,不知是否因为常年在这地下坐庄,肤色白得有些骇人。

    抛去肤色,乱羽却觉得平生从未见过这般俊郎的男子。

    一双桃花眼比范初冬那双还要勾人,鼻梁弧度恰好,薄唇似有笑意。

    他披散着发却并不显病弱,倒有几分世外的潇洒,目光扫过一个个搏下家产的赌徒,手中一杯酒举在嘴边,也不喝。

    只是……也许是没有束发的原因,总觉得不像个正经人。明明初春尚冷,可他却青衣单薄。

    “修烨兄。”唐星翼轻唤一声。

    那掌柜的被他一唤回了神:“熙然,你怎的这时候来了?”

    声音温温柔柔,倒让人想不出他若是恼了该是怎样的景象。

    想来这书生在他这儿学到不少东西吧?

    “仙门无事,这便回来看看。”唐星翼回头拉过乱羽。

    齐少侠尚打量着四周,冷不防被人拉过来,下意识便是一个揖礼。

    “这位是你朋友?”掌柜的低声笑笑,“我们赌坊不讲那江湖上的规矩,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乱羽见他亲和便也扯出一个笑脸来搪塞他:“齐羽,尚未取字。”

    “原来是南安枫庭的小主子,齐少侠——久仰大名,”掌柜的终于起了身,朝他虚虚作了个揖,“即是江湖朋友,还望海涵我这不标准的礼——鄙人姓沈,名一清,字修烨。”

    说罢,他又看向唐星翼:“熙然,你这事可做得不厚道——怎么能把尚未及冠的小友带来这种地方?”

    唐星翼,字熙然,今年二十有二,早是习惯了旁人称他字的。

    书生陪笑:“他今年秋天便及冠了,左不过半年,早些来也无妨。”

    乱羽闻言意料之外。

    原来这书生早便想带他过来了?

    沈一清打量一番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人,转而看向唐星翼:“我见你这位朋友有些面熟。只是不知修洺那小子最近又投奔谁去了,否则怎么着也得让他见见。”

    唐星翼笑笑,很不见外地递给乱羽一口骰盅,话还是冲着沈一清说:“修洺生性顽皮总不着家,还不是你这个哥哥惯的。”

    乱羽手上被塞了个骰盅,回神便见掌柜的一挥袖,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只见这沈掌柜把视线转向了他:“早听闻乱羽的名声,只是百闻不如一见。齐少侠难得来东陵,刚巧赶上上元我赌坊热闹,鄙人愿请少侠掌盅坐庄开这第一盘赌局,不知少侠可否给这个面子?”

    此言一出,赌坊中不少客人都停下来看向这边。

    “掌柜的!这是要开盘了啊?”

    “哟!这位小友看着眼生啊!是掌柜的新结识的朋友?”

    “这小友看着年纪小啊!知道赌坊的规矩吗?”

    乱羽初来乍到,下意识去看一旁自己斟了酒的唐星翼。

    书生嘴角的一抹笑意还未来得及收回,这时候抬眼冲他一挑眉。

    沈一清看穿乱羽的不情愿,抬手示意客人们安静下来,道:“各位,小友可是还没答应我呢!”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客人们纷纷应和着催促这位小友答应。

    沈一清笑得人畜无害:“少侠,请。”

    乱羽轻叹一声,捧着那骰盅,看看沈掌柜,又看向唐星翼。

    后者脸上是和沈一清如出一辙的笑。

    “那我今日便做一回荷官。”

    乱羽只得认栽,抬手摇着骰盅走到赌桌近前。

    不过是走到桌前那一刻,他手落便搁下了骰盅。

    乱羽一手按在骰盅上,扫一眼赌桌周围的客人,嘴角一扬道:“各位,下注吧?”

    客人们以为他这几步不过随便走走,一片纷杂声中哪里有人去听骰子的声音。

    一时间,客人们纷纷抓耳挠腮,试图从方才一时半刻的记忆里找出什么来。

    沈一清轻笑着走近了,在那“大”字上放下一块碧色剔透的绿松石。

    乱羽看出那块玉石的贵重,抬眼看走到他身侧的沈一清:“沈掌柜这是笃定押大能赢?”

    “鄙人并未听色。”沈一清面色如常,“押大不过是习惯使然,若是输了——这玉便当做赠与少侠的见面礼。”

    他这样一说,原本打算跟着下注的客人们也犹犹豫豫起来。

    乱羽没再多言,单手从怀里掏了个荷包出来。

    他正要搁下,却被唐星翼拦了。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书生白他一眼,“若是输尽了可别指着我借你。”

    乱羽一听他言之有理,又把荷包一抛。

    “也对——”他又看看沈掌柜,嘴角笑意更深,“但我平生头一回来赌坊——怎么着也得卖沈掌柜个面子吧?”

    说罢,手落将荷包押在了那“小”字上。

    沈一清视线又移向众人:“诸位,下注吧?”

    客人们回神,闹哄哄地趴上赌桌去下了注。

    一旁有荷官提高了音量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趁着客人们下注,乱羽终于有机会问这掌柜的一句:“掌柜的即是做着这样的生意,整日里和银两打交道,为何要取这‘铜臭’二字写在牌匾上?”

    沈一清抬手伸了食指抵在唇边:“神灵应是嫌铜臭,只问人间要纸钱——少侠,你看我这赌坊的客人,哪个赚得盆满钵满?又哪个当真及时收手呢?”

    乱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见这些沉迷赌场的人们一副精神涣散的模样,只是一具具空壳热心于每一张赌桌。

    有人摊了两拨压在了不同的字上,也有人犹犹豫豫打算再观望一阵儿。

    沈一清又道:“我见多了因为散尽家财要寻死觅活的人,但这赌坊仍然好端端开着——因为这便是人间常态。”

    乱羽听进耳里,一时间只觉得没有哪一刻这样深切地体会人间。

    “少侠,”沈一清出声唤他回神,“揭盖吧?”

    乱羽眨了眨眼,眸子里恢复清明。

    他轻轻抬手揭了盖,看清点数时不觉一笑:“各位——对不住了。”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却不约而同大惊失色。

    只见三枚骰子赫然显着三个“三”!

    点数大于“十二”为大,小于“十二”为小,可这三个骰子一样的情况却不多见,不论是几都是庄家赢。

    这位年纪轻轻说是未曾来过赌坊的小友——竟是把全场都赢了!

    乱羽在满桌物什里捡回自己的荷包,又挑了那块绿松石:“绿松石我收下了,余下这些是谁的便还给谁吧。”

    沈一清没料到他这样大方,还未来得及开口,那桌上的东西早被人抢了干净。

    乱羽把那绿松石往空中一抛,又接住了在一旁书生的衣服上擦了擦,顺手向掌柜作了个揖:“便宜再占就不合适了。沈掌柜,后会有期。”

    唐星翼见他要走,这便也微微低头同沈一清告了辞去追上。

    沈一清也不顾赌桌上要开下一局,只盯着那把玩着绿松石的背影。

    “有趣。”

    他反手拿起方才开出三个相同点数的骰盅:“诸位,今夜还很长——”

    手落抬眼,沈一清的眸子里像是有深不见底的潭水:“我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