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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遍地黄花

    昏暗潮湿的房间不足二十平,仅仅能容下一张小床还有刚租来时就摆放在生锈铁窗旁的一张小木桌。红色木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是永明上学时用来写论文买的。每天夜里下班回来,说了一天话的嘴巴终于可以从白色唾液里摆脱出来。喝上几口水,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脑,他便开始写日记和他正准备写的小说的素材。窗外上个人留下的一盆枝叶枯黑的兰花在大上海喧闹的灯光下闪烁着梦幻的色彩,拉上厚重的窗帘,那片方寸之地才真正属于他。

    在工作的这一年,永明每天急匆匆的按时上班,然后下班。时间久了,被惯性驱使的身体变得更加麻木,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他就像是一个每天为庞大的蚁后出外寻找食物的小蚂蚁,有时候思想也不属于自己。尽管不知道自己每天到底在干什么,但就是没有休息的时间,空洞的世界正在慢慢把他生吞活剥。只有夜里隔离喧嚣后,咚咚跳动的心脏才会提醒他还活着。书桌旁边立起来的那个银色行李箱总会勾起他的回忆,他想家了,怀念农村里小时候的生活,还有那里一个个真实的故事。

    就当永明望着行李箱想家的时候,桃溪村里正在酝酿一个新的改变。

    永新自从把自己的家搬到村子南边后,除了回家播种收获以及简单稀少的几次打农药和施化肥,他很少回家。好几次,他都在几个哥们和亲戚们面前说过,等母亲百年之后,他便把外面的生意全部交接给恒垚,然后自己回老家住。人们已经看出来,永新这些年从未停下来什么也不做的身体正在急速衰老,样貌甚至比大哥永成还要显得沧桑。

    倒卖挖掘机的生意虽然有赚钱的甜头,但这几年赚赚赔赔,他就像是一直在原地转。但挖掘机生意毕竟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他不可能说散伙就和那几个合伙人散伙,他必须撑起来外面的世界。其实,做生意和赌博一样,因为里面有了赢的概率存在,总会吸引很多为钱卖命的赌徒,谁也不会抱着输的想法走到赌桌那里。

    家里的土地,这些年换来换去,到头来还不是小麦玉米?但永新还想再拼一把,他打算把家里将近一半的土地种上油菜花。

    棉花籽可以榨棉油,不过后来听说棉油会导致孕期的女人流产,也就没有人再随便吃。花生和芝麻也能榨油,可是人们更喜欢吃水煮花生,锅里放上香叶和茴香还有少许的食盐,香喷喷的让人流口水。芝麻太麻烦,而且也不高产。超市的兴盛使得添加防腐剂和油精的食用油被人们逐渐接纳。在信息化铺天盖地沿着无线网络覆盖人们生活的时候,人们也在不断意识到食品安全健康的重要性。永新想着在油菜籽油上面发一笔横财。

    同年十一月份,素云虽然在三十公里外的一家打着祖传疗法、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的小诊所里,被里面号称神医的一个三十多岁还依然单身的跛子用中药蒸熏了半年。虽然腿上的水肿有所改变,可走起路来还是疼痛。贞贞在诗睿两岁多的时候,因为大女儿诗语还在永杰的幼儿园里上学,也只能暂住在守平家里。素云帮不了女儿多少忙,小外孙正是学跑路的年龄,她看不住。还好那些整夜睡不着,为婴儿换尿布的艰苦岁月贞贞已经熬了过来,不然她一个人真的照顾不过来。

    当嬉春回家栽种宽叶波形的油菜幼苗时,家里的人帮不上忙,她只能和儿媳妇紫萱一起撅着屁股慢慢顺着田垄一趟趟忙活。紫萱这个临着千禧年出生的孩子,在家里几乎没有干过农活,做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垒得直不起腰,路边躺在车厢里的玲玲再闹,她也只能看着婆婆自己干活。嬉春和风琴一样,对于自己的丈夫各种超脱大众想法的决定存在着疑虑,但从没有拒绝过,身体力行地去全力支持。嬉春花了十天的时间终于将七万株幼苗全部栽到泥土里,然后又用了三天把黄色的泥土浇水湿润。在她忙完地里所有的活后,透支的身体终于开始反抗,在镇上的医院里输了三天的液,其间还伴随着呕吐和头晕目眩。永新在嬉春忙活和住院的那段时间带着儿子去了新疆,直到嬉春出院,他才回来。嬉春看到永新的那天,哭得很伤心,骂着他没有良心。

    第二年三月份,郁郁葱葱的油菜地高及头顶,终于在村庄里的野草开出野花,埋在地下的树根长出枝条的时候,油菜迸发出了一簇簇刺眼的黄花。远远望去犹如天边升起了黄色的云雾,飘渺绚丽。甜蜜的幽香在空气的鼓动下飘进桃溪村,诱惑着村子里的人走出去。

    那场爆发期生下的女孩子们已经长到五岁有余,她们扎着可爱的牛角辫在村子里四处跑着,春天的风还是有些凉,她们粉嫩的脸蛋被风羞红了,迎着天空的阳光望着高高在上的风筝。女孩子们玩累了,就跑进南桥旁边距离村子最近的油菜花田里,笑语盈盈的孩子们如同蝴蝶一般在花丛里穿梭着,用稚嫩的小手拉住绿色轻巧的花杆,采下一朵朵黄花戴在扎起的头发里,臭美着向同伴炫耀。

    凤琴有时候会从床上起来,慢吞吞地走到南桥,坐在那里和村子里织帽子的女人们聊上几句。油菜田里的女孩子们采下的花朵太多了,她有些心疼,可是想喊却喊不动,只能笑着等她们回来安排上几句。

    南桥边的建成穿着黑色长筒胶鞋给池子里的牛蛙换水,偶尔看向家里玉儿的调皮的小外孙。这个孩子出生时脑袋后面突出的脑勺让建成感到恐惧,这是传言中所谓的反骨,将来指不定会干出什么荒唐事。在这个孩子五岁的时候,他惊人的破坏力以及让人无法忍受的怪异性格着实给玉儿惹了很多麻烦。有一次,彩月正在厨房里厨房里做饭,小外孙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彩月背后。突然,这个孩子向姥姥大喊:“菜刀要掉下来了。”

    彩月明明看见自己把菜刀非常平稳的放在了切成丝的白菜旁边,也没有在意,只是哄着外孙出去玩去。谁能想到,那把菜刀竟然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正在一点点的向着案板的边缘移动,在移动的过程中还伴随着吱吱的低鸣。也不过五秒钟的时间,菜刀真的掉在了地上,切伤了彩月的右脚。从那之后,彩月开始像是婆婆那样避开村里的孩子们那样,谨慎地避开这个小外孙。

    这个小家伙名字叫作锦程,是玉儿和一个屠牛的儿子所生。就是在凤琴坐到南桥的那个下午,人们讨论过前几年发生在锦程爷爷身上的一件怪事。

    说是锦程的爷爷当兵退伍后,回到家里干起了杀牛的活。他杀牛和很不多人不一样,因为他总是一刀子穿透厚厚的牛皮,直刺进牛心。曾经有一头牛在他要拿出刚磨好的刀子时,满含热泪地跪倒在他的面前。在场的人看见了,忙劝阻锦程的爷爷不要杀这头牛,因为这个知道下跪的牛一定是通灵了,杀不得。但是这个杀了上千头牛的屠夫可不管这些,怒睁双眼把刀子刺进了牛心。可是十年过去了,一天夜里,睡梦中的屠夫突然感到一阵阵心绞痛,就像是有刀子在他的心口一遍遍割刺。梦醒之时,大气方回,满脸悲伤的屠夫不自觉地想起那头下跪的母牛。到各个医院看过很多次,都无结果。在一次偶尔听闻中,他走进了一个算命的先生家里。

    修长的脸上长满麻子的算命先生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以屠牛为生,并算出他杀牛的不同寻常。屠夫是被鬼祟纠缠了。

    “那该怎么解呢?”屠夫已经被痛苦折磨地气息奄奄,问话时,心里充满着敬畏。

    “你此后不能再杀牛,而且还要记住三年不能吃牛肉等各种禽类肉食,回到家找出你杀牛的刀烧两道黄纸后,把刀卖掉方可。”算命先生闭着眼睛说道。

    屠夫照做了,果然三年后,他的心脏不再犯病。这种聊斋志异般的传言,往往会在人们不断的口耳相传中更加有神秘色彩,从而对于现实生活中很多无法置信的现象赋予鬼神色彩。

    凤琴这个有病在身的人,却对这样的传言格外感到畏惧,她甚至怀疑自己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但是,自从回到家养病的其间,她还是经常到教堂里坐坐,听一听神父的教诲。罪孽是否真的消除了呢?

    当天夜里,她做了个十分可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