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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知道真相的人们,怎样面对彷徨(下)

    琅琅铛铛!铁器相互碰撞,成为偌大竞技台唯一的声响。

    所有围观者,包括暂时退离舞台站在围栏外的主办人加雷西,统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内一边倒的对决。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喧哗,因为这场修罗之战,显得诡异而离奇。

    一位瓦尔基里和一位流放者,竟然同场竞技,去争斗原本属于见习守护者的至高荣誉。而导演这场大戏的幕后推手,正是曾经的修罗之名——亚格拉希尔遗迹守护长海姆达尔,史上最年轻的圣都守护长。

    海姆达尔反倒表情泰然自如,丝毫不在意背后紧张氛围,眼眸死死盯着台上身材瘦弱的男青年,仿佛想看穿笼罩在连衣帽外套里的真相。

    “可恶...那家伙还是老样子,聪明又狡诈。”

    罗伊娜内心无助地抱怨,她不断后退来防御水银泻地的长剑刺击,同时还得压住连衣帽,避免暴露出隐藏其中的遗迹圣器虚面帽。

    由于海姆达尔见过流萤RankII弗蕾雅的银质匕首,她只能使用并不擅长的铁剑,反倒对面诺恩斯拿起败者吉迦萨手中的武器,剑术和姿势更加得心应手。

    砰!

    伴随沉闷响声,罗伊娜重重砸在被铁丝网包裹的围栏上,疼得两眼直冒金星。

    “瓦尔基里...你真得不记得我了吗?”她质问咄咄逼人的竞技对手,却只看到一副无情眼眸。

    诺恩斯遭到布列达布列克堡垒阳衍利用,被遗迹圣器篡改记忆后,忘记了罗伊娜,忘记了末日黄昏,甚至忘记了使命和敌人。如今这位瓦尔基里回到了初临诺欧通时不近人情的模样,眼中只有夺取修罗之名一个目标。

    “感谢刚才救我一命,奥德杰...但如今成为对手,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休怪我无情!”

    琅琅铛铛!话音未落,两把武器再度激烈碰撞,瞬间火星四溅。

    罗伊娜手中铁剑拦腰截断,失去了最后屏障。然而瓦尔基里并不准备手下留情,当第二波刺击再次袭来时,少女不得不选择求生。

    琅琅铛铛!又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

    脑袋盘旋着嗡嗡鸣响,视线也因为多次冲撞而头晕眼花。罗伊娜再次侥幸活了下来,与上次不同,这次手中武器没有断裂,反倒在对方长剑上留下一道裂痕。银色月见草匕首,守护了少女脆弱的生命。

    “这把匕首...”

    “黑牢里没见过如此做工精湛的匕首...”

    “这是月湖银,不对,好像是...齐格鲁秘银...”

    嘈杂喧哗在围观者中沸腾,大家惊呼于突然亮相竞技台、银光闪烁的武器匕首。

    身为流放者,却拥有一把珍稀金属锻造的高级武器,令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包括遗迹守护长加雷西在内。

    唯有一人嘴角上扬,露出得意忘形的笑容。海姆达尔等得就是这一刻,他要的真相,已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布列达布列克堡垒中。

    ————————————

    “醒醒...诺恩斯...醒醒!”

    因为月见草匕首现身,海姆达尔已经看穿了身份,又或者他早就知道一切。罗伊娜不再掩饰内心想法,呼唤着最重要之人的名字。

    可失去记忆的瓦尔基里仍然不愿暂停攻势,长剑表面已经布满裂痕,却依旧对修罗之名不依不饶。

    “我愿意认输,这场比赛算你赢了。结束战斗好吗?”

    哪怕罗伊娜主动投降,月见草匕首还是不断承受着少女能够抵抗的力量极限。若非离开格拉兹海姆时,接受师傅雷克斯指导,掌握了步伐移动和避重就轻地防御之道,放眼以前那位邮差少女,恐怕早在两三个回合之后就趴下了。

    她不仅防御住一波又一波攻势,还能抽出余力呼唤面前男人:“诺恩斯,醒醒!我是罗伊娜,你答应永远守护的人!”

    “我不认识罗伊娜,也没有答应过这份守护的使命!”

    “记起来!我们共同许下愿望,一起前往格拉兹海姆,一起阻止末日黄昏,一起净化诗蔻蒂!”

    “瓦尔基里只为最高主教服务,根本没有这种虚伪的记忆!”

    反复呼唤似乎起到了反效果,诺恩斯眼神透露出恶意,他彻底失去理智,全身被白色强光包围。

    同样情况,罗伊娜曾经见到过无数次。每当瓦尔基里激活印记时就会被白光所包裹,只不过她没有料到,失去记忆的诺恩斯竟然会用印记来对付自己。

    “等下...”

    话音未落,瞬间诺恩斯便失去了踪迹,没等她做出反应,用于遮掩脸颊的连衣帽连同遗迹圣器虚面帽一起,被长剑掀翻在地。瓦尔基里使用了印记“狂猎”,却没有杀死对手。

    失去虚面帽后,罗伊娜真容展示在所有围观的见习守护者面前。她不再是男性流放者,而恢复成十五岁少女模样。

    “她是谁!?”

    “这人不是奥德杰,更不是遗迹守护者!”

    突然现身于守护者修罗场的少女,引起全场哗然。罗伊娜无法继续掩饰,她虚弱无力地站在舞台中央,落下委屈的眼泪。

    “诺恩斯...请记起来...我需要你...”

    然而眼泪没有打动失去情感和记忆的男人,瓦尔基里挥起长剑,割破了罗伊娜的蓬松外套,在她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份白色信件从少女口袋裂缝掉了出来,诺恩斯捡起信件,冷酷地注视着上面“诺恩斯收”四个字。

    ————————————

    啪啪啪~

    海姆达尔鼓着掌走入竞技台,终止了毫无悬念的比赛,他满意地举起瓦尔基里胳膊,宣布胜者。

    然而好戏并没有就此终结,圣都亚格拉希尔遗迹守护长,曾经陪伴身旁邮差少女,共同跨越一次次艰难险阻的翼手盗贼团财管,打算把这场好戏进行到底。

    “刚才阳衍霍德尔大人嘱咐,取消第二场半决赛,本场竞技优胜者即为修罗之名。”

    “什么!开玩笑吗!”台下立刻喧哗起来,可见习守护者只是表达了疑惑不解,没人敢真正挑战阳衍的权威。

    海姆达尔满意于围观者的态度,凑近瓦尔基里耳侧悄悄低语道:“但阳衍大人修改了规则。”

    “修改规则?什么规则?”

    “你必须杀死眼前败者,才算真正获得修罗之名。”

    虽然两人压低了对话声,却还是故意漏给了罗伊娜,以及气得在台下直蹬脚的加雷西听到。

    果然,脾气耿直的布列达布里克遗迹守护长不故身份,径直冲入舞台中央,想要制止圣都后辈为所欲为的行动。

    然而海姆达尔果断拔出守护者银剑,以剑气发动袭击,威慑着加雷西。

    “动手吧!”

    “可是...刚才说,洛基主教并不希望我获得修罗之名...”诺恩斯有些犹豫,不理解为何使命又发生了变化。

    “现在不用了,因为洛基主教已经搞清楚霍德尔的秘密了。所以夺取修罗之名,便是新使命。”

    “...”诺恩斯看了眼紧捂胳膊伤口,忍痛站在台上的灰发少女。两人目光对视,却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为使命而存在,为使命而牺牲。”

    他拿起铁质长剑,毫无感情地走向少女,准备给予最后一击。

    “不要...诺恩斯,我是罗伊娜...”少女泪眼摩挲,深黑色瞳孔内没有恐惧,只有悲伤。

    “对不起,罗伊娜小姐...”

    长剑向下,瓦尔基里没有犹豫。

    ————————————

    千钧一发之际,整座布列达布列克堡垒突然传来巨响,剧烈晃动由下而上不断蔓延,如同地震般侵袭着这座黑牢。竞技台里的人们,纷纷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包括位于舞台中央的诺恩斯与海姆达尔。

    轰隆!伴随第二波爆炸,黑陨石铁门从中间炸出一个大窟窿。

    男人们全副武装手持兵器,冲入人声鼎沸的竞技场,他们中负责带头的,正是黑牢流放者萨勒斯和塔林。

    “萨勒斯!?可恶的流放者,偏偏这时候!”遗迹守护长加雷西很快认出入侵者身份,他顾不上找海姆达尔算账,赶紧指挥起防御阵线,“所有见习守护者,起来对抗入侵者!”

    黑牢虽然被打了个立足未稳,但他们占据人数优势,很快与萨勒斯为首的流放者对峙中重新掌握主动权。直到某位少女手持电磁枪械,不断释放电流麻痹着见习守护者们。

    “小娜,我来救你了!”

    月鸣少女托莉雅左手持电磁枪,右手拖着榴弹炮,加之两个机械人前后守卫,顺利从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她直冲竞技台中央,挡在同伴身前。

    “小雅...”伤重虚弱的罗伊娜,连朋友名字都无法说清楚,“可约定好的不一样...”

    “多亏萨勒斯先生在黑牢里的朋友跑出来高密,说奥德杰被带到了竞技台上。我们知道伪装身份的事情暴露了,才提前引爆了炸弹。”

    托莉雅赶紧从机械魔方里释放出第三个机械人,这是新发明的医疗机械人,可以为伤者进行紧急包扎治疗。与此同时,诺恩斯和海姆达尔已经从爆炸中缓过劲来。

    “小雅...诺恩斯的记忆...”

    “我知道,对讲机里都听见了!”托莉雅指了指耳朵里的塞子,“娜瑟露思已经打探到了遗迹圣器的真相,还有布列达布列克阳衍的阴谋。”

    她将枪械对准两个男人,试图抵抗到萨勒斯等人前来救援。但海姆达尔似乎无心恋战,准备直接离开混乱的竞技场。

    “确实遗迹守护者不过就是普通流民罢了,看看修罗场那群废物,连没有印记的瓦尔基里都无法打败,根本派不上用处!”

    阳衍霍德尔的声音出现在竞技台上方,互相厮杀的见习守护者和流放者停下战斗,把目光聚焦到玻璃包厢内。

    “维护教会权利,就需要营造底层的对立。人类只要拥有了现实存在的威胁,就不会再考虑什么希望、未来和命运,他们需要安全感,需要庇护,而蓓露丹迪教会就是诗蔻蒂人的守护者。”

    霍德尔继续说着话,可包厢里没有出现阳衍身影,只有一位头发蓬松的年轻男生。

    “流民和守护者,就是被创造出来天生对立的存在。每二十年出生于日全食之夜的流民,被带到布列达布列克堡垒,用遗迹圣器万向罗盘消除圆形印记后,赋予遗迹守护者虚假身份。从那天开始,他们就自认为是神之子,而把流民当做了天敌!”

    流民尼奥尔德,站在竞技场最高处,用遗迹圣器无限宝瓶播放出霍德尔所吐露的真相。布列达布列克阳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缕笑容声,都原形毕露地展示在守护者面前。

    “可恶,那个混蛋怎么会知道这些!”遗迹守护长加雷西预感到不妙,推开人群想阻止声音继续播放下去,“这不是阳衍大人,到底谁在说话!?”

    可是,加雷西通往玻璃包厢的道路,被一个又一个见习守护者堵得严严实实。

    “加雷西大人!刚才这些话,都是真的吗?”

    “遗迹守护者就是流民,我们被万向罗盘消除了圆形印记?”

    “守护者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消灭流民,维护教会的统治权利?”

    疑惑和愤怒连珠炮式扔了过来,加雷西百口莫辩,没人愿意再相信他的谎言。

    “都是真的!”萨勒斯站了出来,他拨开灰色刘海,露出额头上显现出来、极其黯淡的圆形印记。被驱逐出黑牢数月后,他正在缓慢恢复流民之身。

    “圆形印记...流放者变成了流民...”

    “没错!这就是世界的真相,遗迹守护者都被教会和黑牢骗了。所谓彷惶之壳,根本就不是所谓流放者无法适应新生活,又无法摆脱对黑牢的眷恋和依赖,最终死在凄凉之地中。”萨勒斯向曾经黑牢里共同成长的同伴吼道,“所谓彷惶之壳,实际上是流放者意识到自己是流民后,无法接受现实而一心求死的悲剧!”

    “彷惶之壳是谎言...遗迹守护者也是谎言...不可接受,不可饶恕!不可接受,不可饶恕!”

    当真相暴露在黑牢每一位守护者面前时,革命彻底爆发于布列达布列克堡垒,而遗迹守护长加雷西、海姆达尔和瓦尔基里,成为了见习守护者们首要围攻目标。

    “小娜,我们赶紧离开这儿,撤退出竞技场。”托莉雅抓住机会,扶起罗伊娜想要离开。

    “等下,诺恩斯...他还在...”

    罗伊娜在混乱中寻找自己最关心的那个人,可无序人群肆意冲撞和挤压,她不仅找不到目标,连手中虚面帽都被推搡在地,消失在随意踩踏的双腿中。

    “既然想背叛布列达布列克,那就全部去死吧!”怒吼声响彻竞技场,遗迹守护长加雷西举起喇叭,愤怒地咆哮道,“反正月全食之夜马上又会降临,这里也将迎来新一批无知的守护者!既然如此,就送你们这群废物上西天吧!”

    加雷西举起守护者银剑,瞄准竞技台中央用尽全力敲打下去。看似坚固的岩石场地突然碎裂开来,由中心向外扩散坍塌。

    “啊啊啊啊啊!”

    包括罗伊娜和托莉雅在内,失去重心的人们无法逃离,坠入隐藏于地表之下的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