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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知花语(下)

    “小泽?”程浩然神绪不宁,坐到大厅里休息,听到有人叫自己,立即抬头回应。

    秦泽宇跳到他面前,扯下他的口罩:“晓琪姐的药不管用么?你怎么还捂得像个异装癖跟踪狂似的,今天图书馆里空调坏了,这样会中暑的。”

    异装癖跟踪狂。

    程浩然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你怎么在图书馆里啊?”他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便把焦点转移到秦泽宇身上。

    “期末成绩算上之后,我排名还是边缘。九推名单公布之前,我想我还是复习一下研招考试吧。”秦泽宇指了指自习室的门,说,“对了,我刚才在食堂看到吴老师了,感觉很久未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吴老师到法国访学了一年,最近刚回来。”听到他谈及吴老师,程浩然有些惊讶,“你们认识?”

    “说来奇怪,”秦泽宇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就在你搬家的时候见过吴老师一次,他竟然还认得我。要不是他主动对我打招呼,我都不敢在学校里认他。他好像在陪学生吃饭,我看到他周围坐着好几个研究生学长。”

    “啊?吴老师这么热情啊。”程浩然瞪大眼睛。

    “吴老师给人感觉挺神秘的。”秦泽宇望着图书馆大厅的地板,努着嘴说,“浅色瞳,长头发,棱角分明的,很像西方的吸血鬼啊。”

    “那是因为他祖父是挪威人。”

    “难怪有时候觉得他长得与我们不太一样,原来是中挪混血。”

    “也不完全算混血。他父亲是混血,他应该只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除了瞳色,相貌上其实还是像我们多点。”

    “难怪。”秦泽宇扶着下巴,陷入深思,“你说他半夜会变成蝙蝠么?”

    “……要不你直接问问他住哪个古堡,看他能不能带你参观一下他家的血库。”

    “你今天说话真像淼姐。”秦泽宇歪了下头,憨笑道,“吴老师还记得子凡哥喜欢养花,要我告诉他,最近太阳太大,花草不能放到阳台,不然会晒坏。”

    “吴老师都知道罗子凡养花的事情?”程浩然刚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橙汁,听说这件事情,口中的饮料差点喷出来。

    “当然知道,子凡哥刚养花的时候总是来问你,有一次你烦了,要他问吴老师,第二天他真就跑到外院教研室找吴老师了。”

    程浩然又差点喷出一口饮料来。

    “那盆花什么来头啊?罗子凡这么宝贝。”他擦擦嘴,问曰。

    “不知道,大二的时候,有一天忽然就看到子凡哥的桌子上多了盆花,说想给桌面换个小摆件,吸吸二氧化碳,还挺好看的。”

    大二的时候?

    “宿舍里凭空多了盆花,你们也不问问那盆花是谁给的?”

    “嗯……问了,是他自己买的。”

    “那就说明不是自己买的咯。”程浩然狡猾一笑,啧啧嘴说,“这小子喜欢的果然不是花。”

    秦泽宇一愣,这才觉察自己被摆了一道,拳头一缩,硬着头皮强颜欢笑道:“那可能是这样吧。”

    “哦,所以你们都知道送花的人是谁?”程浩然乘胜追击,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秦泽宇有些慌了,矢口否认:“不知道,子凡哥从来不提。”

    “吴老师知道是谁送的么?”

    “吴老师……应该不知道吧,他就是教他怎么养花,交流也不算太多。”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大一帮你搬家的时候认识的。”

    “他们之后见过面么?”

    “你在审我么,哥?”

    “我……”秦泽宇气愤的质问歼灭了程浩然一半的斗志。他第一次见小泽这个样子,就像做了什么坏事、极力掩藏之下却被抓住马脚时恼羞成怒的小学生。他这时才猛然警醒,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适合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些秘密生了根、发了芽,一旦连根拔起,免不了要伤及土壤。

    问了这么多,他基本可以确定,小泽对自己有保留,陆淼也是。虽然他尚不确定他们因何如此,但他心中一直有种奇怪的直觉:

    罗子凡养花之事绝不仅仅是养花这么简单。那盆花的原主人一定是一位极为重要的人,罗子凡对她念念不忘,陆淼对她讳莫如深,就连小泽也为她穿上了坚硬的盔甲。如果他去问子隽,怕是子隽也会有相同的反应。

    究竟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会让他们这样守口如瓶?他们拼命想要守护的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你误会了,小泽。”程浩然红着脸笑了下,退到大厅中央的鱼塘边坐下来,自解说,“我就是好奇,毕竟忘记了太多事情,一直想不起来,觉得挺遗憾的。”

    秦泽宇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纯净的奶音细腻轻柔:“哥,之前的事情你慢慢想,想不起来的话有我们替你记得。”

    程浩然循声侧望,映入眼帘的是秦泽宇坦荡的笑脸。他的内心微微一动,耳畔响起一个从未有过的声音,似乎就近在昨日,又似乎从某个遥远的时空传来。

    这个声音从未听过……是谁呢?

    “哥?你怎么了?”

    秦泽宇焦急的呼喊让程浩然悠悠醒转。他渐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侧卧在鱼池边,周围尽是围观的人群。

    “穿得这么多,是不是中暑了啊?”

    “同学,我这里有清凉贴,要不要给你朋友贴一张。”

    “要不打电话给校医院?这都放假了还这么努力,同学你得多保重哦。有学上是其二,有命上才是其一啊。”

    众人皆哄笑,程浩然也一同笑了起来。

    正时,头顶的日光倏地一闪,池水中恍惚映照出一个小巧的黑影。程浩然下意识地望向高处的玻璃窗,但什么都未看见,视线再回到池中时,只见一片蓝莹莹的池底。

    人群渐渐散开,鱼池边又只有他与秦泽宇二人。

    “小泽,你看到刚才那个东西了么?”程浩然注视着池中摇尾的金鱼,问。

    “什么东西?”

    “飞过窗户的那个。”

    “喜鹊啊,我们学校里很多呢。”

    “比喜鹊还要小。”

    “那也可能是什么其他品种的鸟吧。我们学校树多,吸引一些鸟来筑巢也正常。”秦泽宇不以为然,“我们得上自习了,哥。”

    他说着便要起身,刚一站定,忽然周身一凛,目光甩向喜鹊停驻的窗边,神色愕然。

    “你怎么了,小泽?”程浩然察觉到不对劲,也对着那个窗户看了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秦泽宇回过头来,颇显迟疑地回答说:“我刚才好像听到那个窗户外面有人对我说话,很像我哥。可能是听错了吧。”

    程浩然默然。片刻,拾起地上的橙汁,饮了一口,说:“你淼姐今晚想吃烤肉,晚上把子凡子隽都叫上,咱们几个人久违的聚一聚吧。”

    “聚呗,正巧子凡哥今天休班,子隽哥今天也不用跑机房。”秦泽宇面露惊喜之色,立即答应道,“我现在给他们发微信,顺便问问我姐来不来。自从上个月在陈叔叔那里吃饭之后,咱们就再也未办过五人以上的聚会了,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时间能碰到一起的时候真挺难得的呐。”

    “小泽,”见秦泽宇拿出手机,程浩然情不自禁地问,“哥再问你一次……罗子凡什么时候开始养花的?”

    “大二的时候。”

    “大二下半学期么?”

    “嗯,怎么了?”

    “不怎么。你跟他们对完时间之后,到咱们群里说一声吧。上次说话都是一个月前了,我都找不到那个群了。”

    “知道啦,你下次记得置顶。”

    “我才不想把‘火箭四人组’置顶。”

    “那你就改个名呗,我也觉得这个名字怪幼稚的,是谁起的群名啊?”

    “肯定是罗子凡想出来的。”

    “有道理。”

    “罗子凡养了这么久鸢尾花,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么?”

    “子凡哥应该不知道吧。那盆花他都养了这么久了,到现在也养不出什么名堂来,一年四季要么不开花,要么就蔫蔫巴巴的。子隽哥劝他放弃好几次了,但他固执得很。”秦泽宇哼笑几声,摇摇头。

    顿了顿,又说:“其实他现在养的不是最开始的那盆,是子隽哥偷偷补种的新花苗。最早的那盆起初一直被子凡哥藏在阳台上,只有他与子隽哥知道,你、淼姐、连我都被蒙在鼓里。据说开的是蓝色的花,后来枯萎了,子隽哥就偷偷换成了现在的这盆,拿到了台面上。”

    “这盆是什么时候开始养的?”

    “大二的时候啊。”秦泽宇笑了,“你不是一直在问这个么?这可是子凡哥的秘密,我不敢轻易说出来。但想想,你本来也是知道的,告诉你了应该也不算大舌头吧。”

    “最开始的那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一的时候?也可能是高中的时候?”秦泽宇歪歪头,小眼睛闪闪的,像水晶。

    程浩然静伫,思索。午后的暖风拨动云层,有积云遮住太阳,大厅里变得暗淡起来,三十几度的天气,竟然一下子有了几分冷意。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喜鹊的啼鸣,只眨眼的工夫便重见碧空日丽。

    “子凡应该很珍惜那位给他送花的人吧,要是他知道子隽为他做的这些事情,应该就不会继续执着于往日了。”

    “为什么啊?”无来由的沉默让秦泽宇有些无聊,听到他这样讲,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

    “蓝色的鸢尾花是绝望,紫色的鸢尾花是希望。子隽是想告诉他——”

    ——破碎的昔日已矣,盛放的未来可期。

    那个声音就是这样对他说的,他还要他转告给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