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深蓝的天（中）
“为什么？”陆淼犹疑，“你什么时候还给吴老师了？”
“几句话解释不清楚。”程浩然抱住头，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淼淼，一会我到学校里找下吴老师，得把那本书给要回来。”
“你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言抱着胳膊，哂笑他道，“既然不想给吴老师看，你还要还给他做什么？不会是情书吧？”
“It’snoneofyourbusiness.”程浩然忍无可忍，转向他，伸出一只手，微笑着下逐客令，“请自便。”
何言早就看出自己不受欢迎，并不想在这里多纠缠，听他这样说，冷哼一声便转身下楼。
“程浩然，”何言的话提醒了陆淼，她本未将程浩然穿越的事情联想进来，但见到他如此慌张，顿时猜到了十中八九，“你不会把自己身份告诉吴老师了吧？”
程浩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几番纠结之下，吐出一句凝练的粗口。
陆淼无语：“来来来，你解释一下，点头和摇头都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不可能在里面直接刚出一句‘老师好，我是程浩然，我谢谢您’啊。”程浩然嗫嚅着狡辩称。
“那你到底给吴老师写什么了？”陆淼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追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
程浩然瞄了眼当前的形势，见自己完全不占优势，轻叹一声，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出来：“Abtrünnigerstbinichtreu.Ichbindu，wennichichbin.”
“啊？”陌生的德语音符贯入耳中，陆淼懵了懵，呆愣着反应了一会，才隐约发现了端倪，试探着继续问，“你刚才说的不是法语吧？”
程浩然笑了笑，点点头，轻言慢语地娓娓道来：“我本科是学德语的，因为和系里关系不好被针对了，我一赌气，就又跟着法语系上课，偶然结识了吴老师。后来我保研的时候想换到法语专业，家里人和朋友们都反对，认为我耍小脾气，不顾自己的未来，说我逆反。我辅导员知道后，连保研面试的时间都不告诉我。只有吴老师自始至终一直支持我，替我盯着法语系的面试时间，还收了我做研究生。
我准备法语复试的那几个月，一天能接十个电话，都是给我泼冷水。我辅导员也经常阴阳怪气地给我发短信，说我虽然上了几节课，但未接受法语的专业训练，浪费一个德语系的名额和那么多法语系的学生竞争是以卵击石，根本找不到成功的先例，劝我不要飞蛾扑火，迷途知返。
但我知道自己有多喜欢法语。我承认，我对德语系无什么好感，但放弃德语，也不是逞一时之快。读本科的几年，为了补法语课，我三整年都没有给自己放过假。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我已经妥协了一次，这一次，我不想妥协。”
谈及“妥协”的字眼，程浩然的耳畔浮现出一阵清脆的门响，他的眼前渐渐模糊，隐约之中，那熟悉的潇洒身影拉开办公室的门，正指着窗边的一排沙发，边笑边招呼他。
——“来，浩然，坐。”
“我不坐了，老师。”望着白炽灯下空荡荡的沙发，程浩然有些不自在，“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呀，你还忙起来了？”吴敏智故作惊讶状，蓝色的眼中多了几分戏谑的挑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浩然慌忙解释说，“我刚才接了个电话，打了半个晚上，今天的口语要做不完了。”
“你做一次口语要用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
吴敏智低头看看表，得意地笑了一下：“现在十一点半，你今天的口语一定做不完了。编借口忘了看时间吧，傻小子？”
“啊。”程浩然红着脸低下头，不自觉地抠起了自己的表盘。
吴敏智来到办公桌后，从桌格里翻出一把钥匙，见程浩然雕像般立在门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游劝似地对他说：“坐下来吧，我听到你辅导员打电话训你了。正好今天有时间，我想找你说说话。”
吴敏智的语气很平和，甚至有几分恳求的味道，全然不像老师对学生的口吻，倒像是一对平日里相处甚好的兄与弟。
程浩然到沙发前坐下。
“喝酒么？”吴敏智将钥匙插入一处暗柜，从里面拿出一瓶包装雅致的红酒，又掏出一对高脚杯。
程浩然一愣：“额，不……不喝了。”
“犹豫了一秒，”吴敏智狡黠一笑，“那点个嘴唇吧，给你少倒一点。嗯哼？”
“谢……谢谢老师。”
吴敏智没有说“不客气”“不用谢”之类的客套话，只是娴熟地为他倒上一个杯底的红酒，又为自己酌了半杯：“最近还在摇摆么？”
“有点。”
“倾向于本家？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你背德语单词。”
“倾向于法语。”
“那怎么？是不忍就这么放弃德语，还是……不那么喜欢法语？”
“都不是。”程浩然摇摇头，“我高中就喜欢上了法语。我那时候爱听橘儿的歌，只要听到那些慵懒自由的旋律，我就会很轻松，那种感觉我很难言说。法语的音符对我来说，就像一种魔法，一种可以让我忘却烦恼、打开镣铐的魔法。我不必去想自己下次模拟考要占到多高的名次，也不必遵守我父母为我定下的条条规矩。”
“我也不喜欢那么多规矩。”吴敏智对他的话产生了共鸣，浅酌一口叹道，“我小学就从挪威来海阳了，我爷爷给我立了一堆家规，只要我在饭桌上说话，我今天就不用吃饭了。
我要是在外面和人争执了，不论我有没有错，我爸我妈肯定把我拎到人家门口，当面给人家鞠躬道歉。
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有一次赶上他们工人罢工。我就是在旁边看了个热闹，结果被记者收进了画面。你猜我那天晚上打了几个电话？我姐当时就给我下了通牒，要求我每天都要给她报告行程。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中午吃饭的时候左手拿着叉子，右手还要给自己的姐姐打半个小时视频电话。”
“你不会觉得很压抑么？”
“压抑啊，但我当时也没有办法。我要是抗拒，那就是逆子，你不想一回家就看到自己父母姐姐的冷眼吧？”吴敏智笑了笑，“诶，你要这么说，我很好奇啊。法语系的分数比德语系还低，你这么喜欢法语，当初为什么要报德语啊？”
“我家里人想要我学金融，反对我报小语种。是我舅舅，他在德国有一家公司，说我如果非要报语种，就学德语，毕业之后可以保证我的工作。”
“你家里人就同意了？”
“嗯，但只能学德语。”
“你怎么不转专业呢？”
“我们学校只有大二这一次转专业的机会，”程浩然也笑了，“但必须要有家里人的知情同意书，我怎么可能拿到他们的同意书啊？”
“说到底，你还是妥协了。”
“嗯。”程浩然涩笑一下，“但这次机会，我不想放弃。”
“你想逃出德语系？”
“不是逃避！我只是想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说的逃，不是懦夫的逃避。”吴敏智放下酒杯，正色对他，“我曾经很抗拒自己身上的这些枷锁。但随着我年纪的增长，我逐渐理解了当初他们的想法。他们没有恶意，控制我也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只是想仰仗自己的经验，让我少绕几个弯子。”
“可……”
“可这不代表你有自己的想法就是错的。你也是成年人，只要你想清楚，做自己不可耻，只是要承担一些风险。相反，很多机会都不会藏在前人的脚印里等着你来找它们。机遇往往像罂粟，可口但是有毒。
文学最伟大的地方在于包容，它可以容纳世界上最歇斯底里的疯狂。无数诗人用文字影射现实，又用吟唱诉说理想。那是因为他们无法从枷锁中脱身，他们想要疯，但是疯不起，战争、寒冷、贫穷不会给他们叛逆的机会。但是你不一样，你的身边只有他们的流言蜚语，和你自己的偏见。
不要惧怕人言，也不要被偏见蒙蔽，不管三七二十一，盲目为叛逆打上红牌的预判。你想成为的人太多，但伟大的道路大多没有先河，因为成功的因素太复杂，且多数不可复制。你能做的，是放下自己的怯懦和世俗眼的偏见，遵从自己的初心，勇敢地做你自己。当你真正成为你时，你也可以成为我，成为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我是我时，我也是你。”
“觉得这句话挺熟悉吧？”吴敏智举杯，唇边扬起一抹浅笑，“我也会些德语，找你之前还特地补了补课，套了句德国的诗，保罗·策兰，对不对？我想想那句怎么说……Abtrünnigerstbinichtreu.”
异口同声：“Ichbindu，wennichichbin.”
——“怪不得你一直对吴老师念念不忘。”陆淼若有所悟。
“什么叫念念不忘啊？这叫感念师恩。”程浩然被她八卦的样子逗笑了，“我当时不知道你们都认识吴老师，想着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了一次，一时上头，就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回来了。真是太草率了，这下可该怎么解释啊。”
“你呀，也不用太紧张。”陆淼托着下巴沉思片刻，说，“你——我是说这个时空的程浩然——成天混在吴老师面前。你确定他看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想到时空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么？我要是吴老师，顶多觉得奇怪，来问你几句。你提前想个借口，应该能够对付他。”
“几句话解释不清楚。”程浩然抱住头，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淼淼，一会我到学校里找下吴老师，得把那本书给要回来。”
“你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言抱着胳膊，哂笑他道，“既然不想给吴老师看，你还要还给他做什么？不会是情书吧？”
“It’snoneofyourbusiness.”程浩然忍无可忍，转向他，伸出一只手，微笑着下逐客令，“请自便。”
何言早就看出自己不受欢迎，并不想在这里多纠缠，听他这样说，冷哼一声便转身下楼。
“程浩然，”何言的话提醒了陆淼，她本未将程浩然穿越的事情联想进来，但见到他如此慌张，顿时猜到了十中八九，“你不会把自己身份告诉吴老师了吧？”
程浩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几番纠结之下，吐出一句凝练的粗口。
陆淼无语：“来来来，你解释一下，点头和摇头都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不可能在里面直接刚出一句‘老师好，我是程浩然，我谢谢您’啊。”程浩然嗫嚅着狡辩称。
“那你到底给吴老师写什么了？”陆淼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追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
程浩然瞄了眼当前的形势，见自己完全不占优势，轻叹一声，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出来：“Abtrünnigerstbinichtreu.Ichbindu，wennichichbin.”
“啊？”陌生的德语音符贯入耳中，陆淼懵了懵，呆愣着反应了一会，才隐约发现了端倪，试探着继续问，“你刚才说的不是法语吧？”
程浩然笑了笑，点点头，轻言慢语地娓娓道来：“我本科是学德语的，因为和系里关系不好被针对了，我一赌气，就又跟着法语系上课，偶然结识了吴老师。后来我保研的时候想换到法语专业，家里人和朋友们都反对，认为我耍小脾气，不顾自己的未来，说我逆反。我辅导员知道后，连保研面试的时间都不告诉我。只有吴老师自始至终一直支持我，替我盯着法语系的面试时间，还收了我做研究生。
我准备法语复试的那几个月，一天能接十个电话，都是给我泼冷水。我辅导员也经常阴阳怪气地给我发短信，说我虽然上了几节课，但未接受法语的专业训练，浪费一个德语系的名额和那么多法语系的学生竞争是以卵击石，根本找不到成功的先例，劝我不要飞蛾扑火，迷途知返。
但我知道自己有多喜欢法语。我承认，我对德语系无什么好感，但放弃德语，也不是逞一时之快。读本科的几年，为了补法语课，我三整年都没有给自己放过假。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我已经妥协了一次，这一次，我不想妥协。”
谈及“妥协”的字眼，程浩然的耳畔浮现出一阵清脆的门响，他的眼前渐渐模糊，隐约之中，那熟悉的潇洒身影拉开办公室的门，正指着窗边的一排沙发，边笑边招呼他。
——“来，浩然，坐。”
“我不坐了，老师。”望着白炽灯下空荡荡的沙发，程浩然有些不自在，“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呀，你还忙起来了？”吴敏智故作惊讶状，蓝色的眼中多了几分戏谑的挑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浩然慌忙解释说，“我刚才接了个电话，打了半个晚上，今天的口语要做不完了。”
“你做一次口语要用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
吴敏智低头看看表，得意地笑了一下：“现在十一点半，你今天的口语一定做不完了。编借口忘了看时间吧，傻小子？”
“啊。”程浩然红着脸低下头，不自觉地抠起了自己的表盘。
吴敏智来到办公桌后，从桌格里翻出一把钥匙，见程浩然雕像般立在门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游劝似地对他说：“坐下来吧，我听到你辅导员打电话训你了。正好今天有时间，我想找你说说话。”
吴敏智的语气很平和，甚至有几分恳求的味道，全然不像老师对学生的口吻，倒像是一对平日里相处甚好的兄与弟。
程浩然到沙发前坐下。
“喝酒么？”吴敏智将钥匙插入一处暗柜，从里面拿出一瓶包装雅致的红酒，又掏出一对高脚杯。
程浩然一愣：“额，不……不喝了。”
“犹豫了一秒，”吴敏智狡黠一笑，“那点个嘴唇吧，给你少倒一点。嗯哼？”
“谢……谢谢老师。”
吴敏智没有说“不客气”“不用谢”之类的客套话，只是娴熟地为他倒上一个杯底的红酒，又为自己酌了半杯：“最近还在摇摆么？”
“有点。”
“倾向于本家？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你背德语单词。”
“倾向于法语。”
“那怎么？是不忍就这么放弃德语，还是……不那么喜欢法语？”
“都不是。”程浩然摇摇头，“我高中就喜欢上了法语。我那时候爱听橘儿的歌，只要听到那些慵懒自由的旋律，我就会很轻松，那种感觉我很难言说。法语的音符对我来说，就像一种魔法，一种可以让我忘却烦恼、打开镣铐的魔法。我不必去想自己下次模拟考要占到多高的名次，也不必遵守我父母为我定下的条条规矩。”
“我也不喜欢那么多规矩。”吴敏智对他的话产生了共鸣，浅酌一口叹道，“我小学就从挪威来海阳了，我爷爷给我立了一堆家规，只要我在饭桌上说话，我今天就不用吃饭了。
我要是在外面和人争执了，不论我有没有错，我爸我妈肯定把我拎到人家门口，当面给人家鞠躬道歉。
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有一次赶上他们工人罢工。我就是在旁边看了个热闹，结果被记者收进了画面。你猜我那天晚上打了几个电话？我姐当时就给我下了通牒，要求我每天都要给她报告行程。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中午吃饭的时候左手拿着叉子，右手还要给自己的姐姐打半个小时视频电话。”
“你不会觉得很压抑么？”
“压抑啊，但我当时也没有办法。我要是抗拒，那就是逆子，你不想一回家就看到自己父母姐姐的冷眼吧？”吴敏智笑了笑，“诶，你要这么说，我很好奇啊。法语系的分数比德语系还低，你这么喜欢法语，当初为什么要报德语啊？”
“我家里人想要我学金融，反对我报小语种。是我舅舅，他在德国有一家公司，说我如果非要报语种，就学德语，毕业之后可以保证我的工作。”
“你家里人就同意了？”
“嗯，但只能学德语。”
“你怎么不转专业呢？”
“我们学校只有大二这一次转专业的机会，”程浩然也笑了，“但必须要有家里人的知情同意书，我怎么可能拿到他们的同意书啊？”
“说到底，你还是妥协了。”
“嗯。”程浩然涩笑一下，“但这次机会，我不想放弃。”
“你想逃出德语系？”
“不是逃避！我只是想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说的逃，不是懦夫的逃避。”吴敏智放下酒杯，正色对他，“我曾经很抗拒自己身上的这些枷锁。但随着我年纪的增长，我逐渐理解了当初他们的想法。他们没有恶意，控制我也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只是想仰仗自己的经验，让我少绕几个弯子。”
“可……”
“可这不代表你有自己的想法就是错的。你也是成年人，只要你想清楚，做自己不可耻，只是要承担一些风险。相反，很多机会都不会藏在前人的脚印里等着你来找它们。机遇往往像罂粟，可口但是有毒。
文学最伟大的地方在于包容，它可以容纳世界上最歇斯底里的疯狂。无数诗人用文字影射现实，又用吟唱诉说理想。那是因为他们无法从枷锁中脱身，他们想要疯，但是疯不起，战争、寒冷、贫穷不会给他们叛逆的机会。但是你不一样，你的身边只有他们的流言蜚语，和你自己的偏见。
不要惧怕人言，也不要被偏见蒙蔽，不管三七二十一，盲目为叛逆打上红牌的预判。你想成为的人太多，但伟大的道路大多没有先河，因为成功的因素太复杂，且多数不可复制。你能做的，是放下自己的怯懦和世俗眼的偏见，遵从自己的初心，勇敢地做你自己。当你真正成为你时，你也可以成为我，成为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我是我时，我也是你。”
“觉得这句话挺熟悉吧？”吴敏智举杯，唇边扬起一抹浅笑，“我也会些德语，找你之前还特地补了补课，套了句德国的诗，保罗·策兰，对不对？我想想那句怎么说……Abtrünnigerstbinichtreu.”
异口同声：“Ichbindu，wennichichbin.”
——“怪不得你一直对吴老师念念不忘。”陆淼若有所悟。
“什么叫念念不忘啊？这叫感念师恩。”程浩然被她八卦的样子逗笑了，“我当时不知道你们都认识吴老师，想着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了一次，一时上头，就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回来了。真是太草率了，这下可该怎么解释啊。”
“你呀，也不用太紧张。”陆淼托着下巴沉思片刻，说，“你——我是说这个时空的程浩然——成天混在吴老师面前。你确定他看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想到时空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么？我要是吴老师，顶多觉得奇怪，来问你几句。你提前想个借口，应该能够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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