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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村治保会办事大厅里,两拨十几个人纠结着,本地方言和外地话反复问候对方的直系女性亲属,任凭治保会干事怎么劝架都分不开。

    司马德仔细收好“司马德”的证件,就像自己也是村里的干部,上去劝说着把双方分开,那叫一个公正严明。

    面对本地人时,司马德一口地道的莲塘口音,听地“司马德”眼睛都直了。

    轮到外地人时,争执的一方看着白衬衫嘴上跑马似的川普,溜地一笔那啥,再加上“劳资蜀道山”,双方没停下的人,司马德上去就是正反手大比兜。

    “啪啪”两声,清脆响亮又解气,纠结的两方人马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着,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都以为司马德是自己人。

    这时,一阵频繁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治保会的干事看到场面闹大了,赶紧去附近的食堂,叫了一队十几个治安联防队的黑皮过来。

    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纠结闹事闹到治保会的两帮人,竟然早早地停了下来,没机会把事情往大里弄,就不好开口提茶水钱了。

    司马德看到这帮治安联防队的黑皮一脸白跑一趟,还耽误我吃饭的愤然,心里多少有点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意。

    “你们有事坐低慢慢讲啦,不对谈到对为止……”

    头上挨了一个大比兜的本地佬,大概在治保会常来常往,看到几个干事没吭声,一个生面孔的白衬衫反而出头露面,要不是莲塘口音实在是太熟悉,肯定会误认为是外地的捞头。

    同样头上挨了一巴掌,心里纠结着的外地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毕竟他认识的“老乡”里,就没有这么斯斯文文的年轻人。

    “你哪位?敢管我们的事……”

    司马德刚才看他们互喷口水,断断续续地听了一耳朵,大概是出租屋临时涨价的事,关系到一栋五层楼十几户外地人。

    本来还好说,可是他们都是同地方出来的打工人,几个年轻人又年轻气盛,忍不下这口气,就鼓动同住一栋楼的老乡,找收租的房东闹了一场。

    房东本村本地人,左右隔壁邻居不是亲兄弟,就是堂兄弟,事关大家收租收到的收成,涨价这种事肯定会跟进的,于是事情越闹越大,终于在群情激昂下,各不退让的双方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我?你都不认识?我镇里的!最近不是有人投诉出租屋租金太低,影响出租屋市场繁荣,上面派我们下来调研,结果发现租金真的太低了,不利于外地人奋斗。”

    这番把黑说成白的话,立即赢得了本地人一片欢呼,几个治保会干事互相交换眼神,彼此眼里都是茫然,显然是没有收到相关通知,却并不妨碍他们连连点头,给司马德站台背书。

    “我丢你螺母!过完年,租金就涨到两百块,才过了几个月,要涨到两百五,你当我们的钱是捡来的?”

    司马德看到几个外地人向自己丢了螺母过来,随手从身边的办公桌捡来一份文件,随意翻开看了看:“镇里给出租屋租金的指导价是三百块,两百五十块,老实讲,涨地还不够水准线……这样论说下来,房东只涨了五十块,一半都不到,你们反而赚到了!”

    治保会干事们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如此睁眼说瞎说的人,哪怕他站在房东这边,也有点过分了。

    反观房东、房东兄弟、房东堂兄弟们,听到镇里派来的调研员,一口一个指导价,心里不仅没有任何不安,反而觉得理应如此。

    有几个脑子不拎清的人,还真的以为自己涨租金涨少了,脸上流露出懊悔不已的神色,应该是打算待会回家,就地涨价,而且还要联手涨。

    要怪就怪死蠢死蠢的小表弟,涨租金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估计是这两天打麻将输了,输的还有点惨,否则不会作出这么无脑的事。

    这帮外地人一听年前两百不到的租金,现在要涨百分之五十,别说赚到不赚到,任凭谁也会不服的。

    刚刚稍有平息的气氛,一下子就被司马德的几句话点燃了导火索,一个个群情激愤地大声声讨,唾骂,质疑镇里出的指导价,是不是想把打工人都逼走。

    工业园区里几个电子厂,打工人揸住辣鸡烧焊,一块电子板几十个焊点,单价才五分钱一板,就算做惯的熟手,一天十几个钟头下来,没有烧坏一块电子板,没有浪费一个点子元件,计件也就四五十块。

    房东涨价一百,相当于两天多时间白干了,也就是给房东送了两天时间。

    一户人家就涨了一百块,十几户外地人就是一千多块,相当于一个熟练工的大半个月工资了。

    而这,只不过是他动动嘴就办到的事,还有镇里的调研员给他撑腰,尽管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可是以莲塘村委的尿性,就算是假的,也会被它们弄成真的。

    “玛德!说涨价就涨价,还讲不讲道理?老子就是睡天桥底下,睡桥洞,也不住你的破出租屋……”

    也不知道是谁冒出一句气话,结果却引起了所有外地人的共鸣。

    一个年轻气盛的打工人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辛辛苦苦赚到的钱,就这样白白送给了房东,按捺不住地挥出了拳头。

    司马德一看拳头来路,根本不是冲自己来的,却还是抬起手臂格挡了一下,本来锤中房东肩膀部位,一下子打在他的下巴上。

    本地房东完全没有料到,这帮外地人胆子大到没边界了,竟然在本地人的大靠山村治保会里打人,刚才还只是纠衣领啊。

    突然眼前一黑,房东整个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挺挺地往后摔下去,亲兄弟、堂兄弟就没一个伸手扶一把的。

    事发就在这一瞬间,有人就被打倒在地上,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谁了。

    这一下,就彻底引发了双方的大斗殴,司马德叹了口气,通过巧妙地走位,避开了前面后面左侧右侧的拳打脚踢,安然无恙地走出战斗圈,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双手十指给自己梳了个大背头发型。

    治安联防队的黑皮见状纷纷上前拉架,司马德瞧着下黑手出黑脚的姿势,肯定是拉偏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直接离开了乱成一团糟的村治保会。

    没想到,外地人的战斗力很强,七八个本地房东,加上几个白领干事,还有十几个治安联防队的黑皮,竟然都干不过他们。

    那个一拳干趴下房东的年轻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气呼呼地钻出治保会,找上了准备离开的司马德,想讨个确切的说法。

    “我最讨厌不按照剧本发展走势,胡乱跳出来飙戏的群众演员了……”

    年轻人听了一耳朵,却没仔细想过对方到底是在说什么狗屁玩意,紧走几步:“蛤?你在讲什么东西啦你……”

    司马德原地突然爆发,一记侧踹踢击,正中年轻人的胸腹,砰的一声,直接把他轰进了治保会大厅里。

    “无端端涨房租……治保会里还动手打了人,事情闹大了,莲塘村委最近一段时间,肯定会很忙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