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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软弱可欺村书记

    莲塘村村尾,有一座村民自建小型养猪场,搭上附近环绕的七八亩鱼塘、成片郁郁葱葱的桑树林,也曾经创下相当辉煌的成绩,让几个有远见的农民兄弟洗干净双脚上岸,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成为村里最早一批富起来的人,完成了原始的积累,掘到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

    有人拿钱出来买地建厂,一家大小齐齐上阵,揸住辣鸡接单做,从一块一块的电路板,一步步做大做强,成为行业龙头,带动家人亲戚一起发达。有人拿钱做外贸,凭着一本族谱打江山,串联起国内外,把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做地成行盛市、风生水起。而有滴人看重权利,拿钱出来请饮,做通村民的工作,软硬兼施地逼在任书记,一个清廉公正的老人,以年纪大无法胜任日益繁重的村务为由,离开了几十年如一日的岗位,自己坐了上去。

    话虽说如此,这人走马上任后,的确有些章法,将村民的田地收拢在一起,捆绑打包卖给投资建厂的资方,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无效重复沟通时间成本,莲塘村招商引资这块的确做地又好又快。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村民们一个个凭着丰厚的租金,过上了富足的生活,正所谓饱暖思淫欲,一些打擦边球的小按摩、小发廊、小洗浴,就在村子的出租屋片区里渐渐盛行。村里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租金贵了许多,翻了一番都不止,其次这些鸡窦的背后都是外地人,而后台其中之一,就是从中抽水的新书记。

    随着酱油瓶盖般咸咸湿湿的买卖出现后,字花档、斗鸡场、狗场等变相的赌博场所,也跟着悄然出现,毕竟黄赌向来不分家。

    夜色降临,一辆辆私家车静悄悄地驶进莲塘村,沿着不久前落成的混凝土村路,驶进这个灯火通明,逐渐热闹起来的偏僻角落。

    村头小店门口,再度连任的村书记“太公”陈炳章,看到最后一辆私家车在面前驶过,心里默数着车辆的数量,直到连暗红色的车尾灯都看不见了,才点了点头,慢慢地站起身,背着双手来回踱回家里。

    这位满脸焦色,面色悲苦,形容样貌与山区农村留守老农相差不大的中年人,除了是莲塘的村书记,还有另外一重隐秘的身份。

    稍后,一辆辆私家车分头停放好,从车上陆续走下几条人影,有斯斯文文的办公室白领,也有脖子戴着大金链子,江湖气息喷薄而出的社会人,最多还是闻风而来的有钱佬。

    地址偏角的小型养猪场里,接连不断下车的散客,陆陆续续推门进去,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后生,被里面喧闹地有如菜市场般沸腾的气氛兜头笼罩,脸上平静的神色绷不住了,露出沉迷的微笑,就像上瘾的麻醉品爱好者。

    空气里弥漫着发馊的汗臭味,也不知道几天没冲凉了,浓地散不开的二手烟,升腾到屋顶发黄的荧光灯管附近,将唯一的光源点化成迷离仙境,赌客们大呼小叫着,让金丝眼镜后生仔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脸迷醉的神态,就像“道友”递过来的白面。

    赌场里面,摆开了三张简易麻将台,以及梅花间竹摆布开的大大小小牌桌,吸引了大部分各有所好的赌客过去。

    只有心神不定的散客,才在桌台之间走来走去,在人群里垫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窥视着人头涌涌的赌局,试图想玩一些小额的盘外赌。

    按照这间大档的规矩,散客进场前,都会把此次随身携带的大额现金,换成了一张张的扑克牌,花色不算,只计牌面数字。

    也就是说,一张方块二就是二百,红心十就是一千,人头牌不算。来小玩一把的人,手里抓住一把小牌,手头阔绰的豪客,手里往往攥住厚厚一沓大牌,多数以九、十为主。

    这个赌场原本是流动档,不定期地聚众开档,最近在莲塘村落脚,一直都没有出问题,于是就固定下来,每星期二四六晚上6点准时开张,吸引了不少散客过来玩两手,甚至连老板级的豪客,都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约而同地闻风而动。

    当然了,也有专门吃这碗饭的赌仔、贵利过来,尤其是头上有老板罩着的,也开始进进出出,算作是试探水深水浅的浮标。

    莲塘村猪场大档人气逐渐旺盛,在赌徒的小圈子里口耳相传,逐渐吸引了职业赌徒过来找乐子,他们通常会先输后赢,从对家身上赚一点点小钱,足够日常开支了,就及时地收手离开。

    撑起赌场的幕后大老板,自然不喜欢这些自来自去的雀仔,可是没有这些人来凑热闹,营造出赢钱带出场的假象,池水再深的场子,也会失去了两三分吸引力。

    这些职业赌徒中不乏极具个性和特征的人,以此时刚刚上台打麻将的“盲炳”来说,他就是一个相当注重风水,随身携带很多提升自己运势的小玩意,暗中却是一个精通记牌算牌,自学成才野路子。

    一头等离子烫的狮毛卷,粗犷中带着三分痞气,大晚上的还戴一副墨镜,生怕别人看见他的眼神,研究出当下的心情。五短身材,十指粗壮,摸牌却是行家里手,麻溜地小指头搓一下就知道是什么牌,咧嘴一笑,就会让人看见右侧门牙,换成无比俗气的金牙。

    据说是某次牌局赢地太狠,被人认作出千,愤然一拳打掉,事后盲炳特地找名医补上,也因此成名。

    有人看到盲炳上场,左手位摆着一个景德镇出产的瓷杯,上有青龙吸水,寓意着财如流水入我嘴。瓷杯里面垫着一把当地土茶,由于没有胡牌开斋,就没有专门找人续水。右手位是一个虎形风水石,专门提升自己的“气势”,同时反过来压制对家的煞气、怨气。

    据说,盲炳的身上还有一把解牛刀的刀鞘,胸口挂一面兽纹青铜镜,都有风水学上的讲究,旁人并不清楚,只是知道这老货是赌场上的常胜将军。

    一开场,麻将牌都还没摸热,盲炳就点炮吃胡了,对家脸色平静,似乎是个土豪,对于一百几十块的输赢,根本不放在眼里,输钱了反而给端茶递水的点烟小妹吃红,也不知道她吃的哪门子的红。

    毕竟,这张麻将台打地最小,每张牌只有二十元,比村里老人玩的棋牌娱乐稍微高十倍多罢了,最适合赌客热身用。

    就在众人交口称赞,牌手们推倒“长城”,开始洗牌的时候,盲炳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一阵叫魂似的闹钟铃声,未免有些不懂事了,被这位灵醒的职业赌徒伸手一把抓住,拇指按键,直接送到了耳边。

    “达令!我现在很忙,电话费很贵的,没事别给我……丢你螺母!”

    对家看着盲炳一手接电话,一手爽利地洗牌,两边都不耽误,忍不住轻轻点头,尤其是他重重放下的大哥大,一万几千块的样子,有钱不一定买得到,买得到还得申请号码开户排队,按捺不住地摇摇头。

    “盲炳,赢了这么多,别想借机走人!”

    这位五短身材似大郎,原配妻子不管不顾,却有钱包养二奶的职业赌徒,冷笑两声:“哼……我今天布下四象风水局,吃定你们了!”

    盲炳伸手指点自己的布置,笑道:“我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龙头在胸口,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是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谁能与我一战?”

    对家听到这番鬼话,嗤笑一声,扭头不去看盲炳,至于左右两位赌徒,和周围的散客,也是忍不住开口嘲笑一番。

    盲炳却认真起来,详细解释道:“我左有青龙吸水财源进,右有白虎镇煞金性生,杀牛刀专宰各家鸿运,龙头镜护住心口,免受无妄之灾。注定今晚无惊无险赢到天光!”

    说起来,自从盲炳成名后,还真的没有挨过揍,完全从菜鸟赌客,晋升为职业赌徒,每次赚点小财,积少成多之下,竟然也发家致富,连二奶都有钱包上了。

    赌场的热闹还在继续,有人赢地盆满钵满,忍不住开怀大笑,有人输地清洁溜溜,想翻本的心比谁都强,场子里放贵利的人,早就瞄准这些目标,准备干一票大的。

    这些依附于赌场的捞偏门行当,不客气地说一句:真的是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只不过,今晚来养猪场的人里面,有个外地过来的土豪,先赢后输,掉进背后有老板撑腰的职业赌徒圈套里,才一个钟头都不到,先后填进去几万块,已经输红眼了,却还是按捺得住,没有跟放贵利的人借钱。

    当他输掉最后用来给私家车加油的一百块,双眼已经红地出血,扬手掉臂甩掉旁人伸过来拉扯的手,直接一个人出了赌场。

    先是就近放了一把憋很久的水,再狠狠了吸了几口烟。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烟头,愤然喷出的青烟,显示出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

    “干拎娘!这个场子里的水很深,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心里暗骂一声后,他伸手进裤袋里,掏出一个摩托罗拉小海豚,按了一串号码,用没人懂的外地方言召唤兄弟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赌场,就像看着一群死人。

    这一通电话打完后,有如平地起风雷,一场大风暴即将降临此地,凑巧的是,司马德放过了人强马壮的采沙船队,直接摸黑杀到莲塘村里。

    凭着过人的嗅觉,司马德发现明里暗处有站岗放哨痕迹的人,心里打了个突,暗道一声“还真是小心谨慎呐!”,翻墙入院地绕过去,一拳轰在那人下巴上,直接把人打晕,也有右手点哑穴,左手箍颈,死死地夹住目标脖子两侧颈动脉窦,不出五秒,保证让这个人陷入窦性晕厥中,暂时人事不醒,体质再好的年轻人,没有一刻钟时间,绝对醒不过来。

    有这个时间,司马德早就完成斩首目的,顺利地全身而退了,孰不知,他沿途放倒明岗暗哨,给另一伙黑吃黑的人,创造了更好更便利的条件。

    一脸软弱可欺老实人模样的村书记,明明看到许多猪仔入笼,不扒掉一层皮肯定走不脱,可是今晚突然间有些心烦意乱,在五层自建房楼顶焚香晒月光,手里把玩这一串大师开过光的念珠,却始终不得清净。

    “有事,肯定有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