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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柳如是劝朱慈煊反清复明(下)

    不一会儿,朱慈煊新的房间有了着落。

    正是柳如是先前安排的房间,而柳如是则搬了进来。

    朱慈煊换好房间,便开始低头诵经。他在缅地有一个多月的船上生活经历,早已经非常习惯船上的生活。反倒是总督府的护卫,有许多是北方人士;不久便开始摇摇欲坠,不少人忍不住呕吐起来。这些壮汉见朱慈煊一个小孩子反倒是泰然自若,不禁眼神里充满了迷样的崇拜。

    船行了半个时辰,吕留良来访,说钱夫人感激他谦让房间,想当面致谢。

    朱慈煊并不觉奇怪,既然‘柳如是’是这次‘复明义士’的领头人,那自然要与自己这个‘灭明扶清’的领头人好好沟通沟通。

    “小僧对钱老先生倾慕已久,一直想登门拜会,今日得见钱夫人尊荣,小僧不胜荣幸!”朱慈煊颔首合十,站起身子,踏步朝吕留良走去。

    “老师,弟子也很倾慕钱老先生,也很想一睹钱夫人的容貌!”姚启圣自告奋勇,要一同前往。

    “好,就净武陪为师去吧,”朱慈煊朝姚启圣点了点头,跟着吕留良朝门外走。

    总督府护卫头领赵三挥了挥手领着五名护卫紧跟其后。

    吕留良转过头,朝朱慈煊作揖道:“钱夫人只见慈叶大师一人。”

    “我等奉命保护圣僧,片刻不得离开,”护卫头领赵三不屑得吼了一声吕留良。

    “罢了,赵大哥,”朱慈煊罢了罢手:“如今大家同坐一条船,应该同舟共济,这猜忌之事就待上岸之后再说吧。”

    “圣僧?”赵三脸色为难。

    “赵大哥且宽心,他们若是害小僧,这些钱粮物资可就都喂鱼了!”朱慈煊道出了一个赵三无法辩驳的理由。

    “那请圣僧小心!”赵三走上前来,取出一把利剑递到朱慈煊手里,附耳道:“若是他们有歹意,圣僧暂且用这挡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剑乃凶器,小僧可不能拿,”朱慈煊连连罢手。

    “师尊不肯拿,便让弟子拿吧。”姚启圣走上前拿了利剑。

    “罢了,净武,你也留在此处,”朱慈煊的话令姚启圣颇感沮丧。

    “师尊..弟子遵命便是。”

    朱慈煊朝赵三点了点头,随吕留良走出房间,不过一会儿便来到了柳如是的房间。

    房间的门并没有合上,吕留良将朱慈煊送进房间,便自行退了出来。

    朱慈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小波动,望了过去。

    只见房里一切布置依旧,柳如是已经取下了戴在头上的黑色帷帽,站在房间的窗口,正凝神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苍穹大海,似乎并未察觉有人进来。

    “小僧慈叶拜见钱夫人!”朱慈煊望着柳如是的背影,心中叹息了一声。

    “如是失礼了,”柳如是转过身,露出了她清丽脱俗的妩媚容颜,朝朱慈煊躬身合十行礼:“柳如是拜见慈叶大师。”

    她柔和婉转的声音带着宛如明月的双眸划过整个房间,落在朱慈煊心头:“这房间温暖贴心,如是多谢大师礼让。”

    “钱夫人客气了,是小僧自己住不惯,谈不上礼让。”

    “一路上承蒙大师照顾,如是感激不尽!”

    “说起来该是小僧感激夫人,”朱慈煊合十回礼:“若不是夫人信任,小僧如何有机会拜会苍水先生,探寻‘生死之道’。”

    “生死之道吗?”柳如是神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往昔旧事,转过身,望向窗外空中飘来的一朵白云,悠悠道:“生又何欢,死亦何苦?”

    “夫人之言,未免悲苦。”朱慈煊知道,若是按照历史,柳如是会在两年后不愿受辱悬梁自尽;她是不畏惧死亡的。

    “如是人微言轻,没有圣僧的本事,只能如此,”柳如是微微叹了口气。

    朱慈煊喉咙仿佛噎住一般,接不上话。

    房间里静了下来。

    朱慈煊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自己一个和尚和一个女子呆在一个屋子里,若是传了出去,像什么话?想告辞,又不甘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重新打开了话匣子:“小僧初到江南,最想拜会的正是钱老先生。”

    柳如是依旧没有转过身:“若是大师要问诗词歌赋,引经据典,如是夫君自是首选;但若是大师要求生死之道,如是夫君可没有资格。”

    “钱夫人谦逊了,”朱慈煊又被她的直白噎了一下,顿了顿,毫不客气问道:“钱夫人,小僧一事不明,还请钱夫人赐教?”

    “圣僧请讲!”

    “圣人曰,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僧见江南女子大都在家中相夫教子,没有如夫人这般…”

    这句话问得有点唐突无礼,朱慈煊说完便有点后悔。

    柳如是却转过了身,正色道:“如是虽出身卑微歌妓,却也不敢忘国仇家恨;即使不能上阵杀敌,也要以残躯为国为家尽绵薄之力。”

    “钱夫人情操高尚,小僧佩服,”朱慈煊合十道:“但如今天下大运尽归大清,夫人何必螳臂挡车,逆势而为?”

    “那倒不尽然,”柳如是淡淡一笑,如万里冰封中陡然出现了一片梅花:“就算这天下大势归了满清,也不过几十年而已;再过百年,满清被赶出中原;后世之人回首顾盼,只怕会取笑大师的鼠目寸光了。”

    这柳如是果然厉害,竟然想得这么远,怪不得其才学被许多文人才子赞为秦淮八艳之首,引无数江南名士尽折腰!

    即使是二世为人的朱慈煊,听了他这段话都不免为之动容。

    “夫人的一席话,令小僧汗颜不已,”朱慈煊合十一拜。

    “大师客气,”柳如是合十回礼:“顾先生才学十倍于如是,却甘愿拜入大师门下,足可见大师才学见识惊为天人。如是适才不过有感而发,倒是让大师见笑了。”

    “夫人的话如雷贯耳,小僧受益匪浅。”

    “慈叶大师,如是有几句话压在心中许久,不吐不快,不知大师可愿意一听?”

    “小僧洗耳恭听。”

    “大师请坐。”

    “啊,”朱慈煊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着应话,而且还乐在其中,不由暗暗惭愧。他找了个旁边椅子坐下,合十道:“夫人请讲。”

    “大师请用茶,”柳如是倒了杯茶,端起送到朱慈煊面前,留下一身清香后坐了下来。

    “谢谢夫人,”朱慈煊端起杯子,闻到了不一样的茶香,他很好奇,柳如是会怎么游说自己‘弃暗投明’。

    柳如是微微垂着头,轻启红唇,微微抿了口茶,这才柔声道:“大师云游天下,觉得江南与西南、岭南比之如何?”

    “江南秀丽繁华,实乃人间天堂,非西南、岭南能比!”这是实话,在朱慈煊心里,故乡江南最美。

    “大师可知江南有多少户百姓?”

    “小僧不知。”朱慈煊心中早已经隐约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仍假装摇了摇头,猜了个数字:“兴许百万户吧。”

    “是两百二十万户。”柳如是纠正了朱慈煊的猜测。

    “江南果然是兴旺之地,面积不过西南三成,人数却远多于西南。”

    “大师可知道二十年前,江南有多少户?”

    “恕小僧愚钝,猜不出来;”朱慈煊摇了摇头,沉思道:“但以常理推断,应该不足二百万户才对。”

    “大师错了,”柳如是身子颤抖起来,似乎回忆起昔日的悲惨往事,喝了一大口茶,重重叹息道:“是五百余万户。”

    “啊,”朱慈煊假装大惊失色,问道:“怎么会少了这么多?是有瘟疫吗?”

    “江南乃是人间天堂,哪来瘟疫?”房间安静无声,安静得可以听到柳如是握紧拳头的愤怒声音。柳如是抬起头双眸正视着朱慈煊,恨恨道:“他们都被大师倾慕的满人屠杀了。”

    哐当一声,朱慈煊手上的杯子跌落在毛毯上,他一阵愕然,难以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三百万户,足足一千多万人。”

    “扬州三日,嘉定十屠?想必大师不曾耳闻吧?”

    “小僧惭愧,不曾耳闻,”朱慈煊半信半疑,神色痛楚,合十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复次普广,若未来世中,阎浮提内…..”

    “大师,满人犯了这么大的罪孽,若是佛祖,该当如何?”

    “下十八层地狱!”

    “那大师还愿意追随他们?”柳如是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小僧并未追随他们。”朱慈煊心道,我的妈,这柳如是果然想游说老子反清复明,她可真是异想天开…..忙弯腰拾起杯子,平复了的心绪,淡淡一笑。

    “那大师为何帮助赵延臣游说苍水先生?”柳如是反问。

    “为了江南的百姓。”朱慈煊语气平和,神态庄严。

    “对江南百姓何益?”柳如是对朱慈煊的答案并不满意,神色刷得冷漠下来,言辞也变得苛刻起来。

    “若苍生先生愿意放下刀剑,江浙百姓就可免除战乱之苦。”朱慈煊学着后世汉奸的理论,言辞恳切。

    “江浙百姓的苦难本就是满人带来的,凭什么让我们放下刀剑?而不是满人离开江南?”柳如是霍然而立,情绪激动起来。

    “如今天下九分已有七分归了满人,只怕苍水先生反抗也是徒劳。何必让百姓再受兵戈之苦呢?”朱慈煊显得有些词穷,他坚持的理由还是‘满人得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

    “大师所言,如是不敢苟同,”柳如是昂然道:“满人虽得了七分天下,但其主力精锐在磨盘山被我大明晋王重创,已成强弩之末;而我大明虽然偏居九州边陲,但经历磨盘山一战,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势头锐不可挡。以小女子看来,只需我大明百姓同心协力,要驱逐满人,指日可待。”

    朱慈煊心中叹道:“若是大明百姓能齐心协力,那满人哪有机会入主中原?呵呵,让天下百姓同心协力,这可比登天还难。”

    他自然不能以此反驳,只能合十道:“晋王虽然兵法天下无双,但身体有恙,无力东征;那大明皇帝陛下贪恋安逸,留在缅地,不愿回归中土;呵呵,以小僧看来,夫人的想法实在太异想天开了。”

    “陛下虽受困缅地,但已将太子殿下送回中土;殿下聪明睿智,身兼晋王蜀王黔国公所学,他日定是千百年来少有的英武之主。”柳如是不愧是江南一带抗清义士的重要人物,对千里之外西南的许多信息也颇为清楚,她见朱慈煊听得认真,续道:

    “如今我大明和满清就像昔日的刘邦和项羽。项羽雄霸中原,威压天下,但残暴无礼,引得天下百姓共怒;刘邦偏居西南,看似毫无机会,但仁义礼信,深得民心,两派势均力敌,难分伯仲。而大师你就是一代兵仙韩信,你若助项羽,则项羽得天下;你若助刘邦,则刘邦问鼎中原。”

    “不会吧,把真实的我夸作千百年来的英武之主;把戴着面具的我夸成兵仙韩信;柳如是,就凭你今日说得这些话,我朱慈煊定要将你救出火海。”

    朱慈煊被一个绝色佳人当面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心中喜悦不已;但他知道这房间多半隔墙有耳,只能深吸了口气,继续反驳:

    “夫人此言太过强词夺理;大清雄踞中原江南,强楚霸王多矣;残明皇帝苟且偷安,与汉高祖相差何止千里?至于小僧,不过是个出家人,又如何敢于兵仙相提并论?”

    “大师不必妄自菲薄,”柳如是神情恳切道:“大师聪慧睿智,身具佛光,连顾先生这等大儒都愿意追随左右;若是能归我大明,替我大明游说满清中的汉人,定能令无数将领反正;这份功劳可不输给‘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兵仙?”

    朱慈煊见柳如是这么卖力游说自己,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悲哀;他不想就此陷入无谓的口舌之争,于是冷场道:

    “小僧熟读史书,纵看秦汉以来二千年,可从未见过一个王朝覆灭之后还有重生的可能?”

    “大师,汉光武帝刘秀不就是吗?”

    “自然不是,”朱慈煊淡淡道:“汉光武帝起兵之时,天下群雄逐鹿,大汉的人心依旧;不似现在天下百姓之心已经归了大清。”

    “你….”柳如是虽然心思敏捷,文采横溢,但见识终究比不过二世为人、又深得沐天波真传的朱慈煊,她见自己苦口婆心,言辞确凿,但朱慈煊依旧不为所动,还心志坚定得站在满人一边,不由恼怒道:

    “就是大师这般聪慧之人归顺了满人,才引得天下百姓效仿;大师,你…真是愧为华夏子孙。“

    “夫人,小僧是出家人,心中只有佛祖,只有菩萨‘普度众生’的大无畏之心!”朱慈煊神色庄严,朝西面合十行礼。

    “大师你…你坚持要游说苍水先生吗?”柳如是深吸了口气,声音柔声许多,近乎于哀求。

    “为了江南的千万百姓,小僧义不容辞!”朱慈煊说得大义凛然。

    “你….你…不会得逞的!”

    “小僧不求功成,但求无愧于心!”朱慈煊见房间里火药味溅起,便合十告辞。

    柳如是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又走向窗边。

    温暖华贵的房间登时陷入了一片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