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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郑成功的回忆,忠义之路(下)

    在大明,“朱”乃是国姓,普通百姓为了避嫌,不说写,哪怕是称呼谐音的‘猪’都只能改为豸;然而,在郑成功的面前,此时却横着一张写着大大的‘朱字’字幅——朱成功!

    “朕惜无一女配卿,卿当忠吾家,万勿相忘!”

    “从今日开始,朕赐爱卿姓朱,爱卿名字也改作成功,朕希望有生之年能见到爱卿领着王师,北定中原,马到成功!”

    这些话语在郑成功耳边时常响起来,已经整整响了十多年。他望着面前的‘朱成功’三个字,又一次痛哭流涕起来:

    “陛下勉励微臣的话,微臣一刻也不敢相忘,微臣心中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北定中原,可惜力不能及,这么多年,终是功亏一篑!微臣有负皇恩呀!”

    扼腕叹息中,郑成功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刻。

    “从今日开始,朕赐爱卿姓朱,爱卿名字也改作成功,朕希望有生之年能见到爱卿领着王师,北定中原,马到成功!”

    “陛下,我郑森…我朱成功对天发誓,今生今世不管发生何事,将为恢复大明万里河山而战!”

    少年郑成功豪情万丈,在大明隆武皇帝面前立下了永生永世不变的诺言。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半年,他的这句诺言将经受人世间最残忍最煎熬的考验!

    “父亲,施福在哪里?”郑成功一身戎装,满脸杀气,怒视着自己的父亲,也是自己的上司。

    “森儿,你来得正好,为父正有事找你,咦,你脸色怎得这么差?….你找施将军做啥?”郑芝龙一脸溺爱的望着自己的爱子,那是他们郑家的麒麟儿,是改变郑家家族地位的希望。

    “孩儿要杀了他!”郑成功怒气冲冲,杀气腾腾。

    “啊,这是为何?”郑芝龙收起了笑脸,质问道。

    郑成功拳头握得咯咯响,恨恨道:

    “施福身为仙霞关守将,竟然擅自撤离职守,导致建奴军队长驱直入。他目无军纪,孩儿今日非杀了他不可!”

    仙霞关是东南第一关隘,也是福建的门户屏障。

    “原来是这事,”郑芝龙点了点头,为施福求情道:“森儿,施福他跟随为父多年,是为父的左膀右臂,要不,你瞧在为父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吧。”

    “父亲,恕孩儿不能从命,”郑成功果决得摇了摇头,理直气壮道:“军令如山,若是孩儿今日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让孩儿如何带兵?”

    “这….”郑芝龙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郑成功肩膀,低声道:“罢了,森儿,事到如今,为父也不必瞒你;”

    郑芝龙停顿了好一会儿,沉声道:“实话跟你说吧,那施福是为父主动让他撤走的!”

    “父亲,你…”郑成功双眼直直地瞪着自己的父亲,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森儿,施福让出仙霞关,是为父的命令,”郑芝龙又重重重复了一遍。

    郑成功整个身子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狠狠跺了跺脚,大喊道:“父亲,你为什么这样做?你这是引狼入室呀。”

    “引狼入室?”郑芝龙摇了摇头,笑道:“森儿,这可不对;满清虽然是狼,但入的却是朱家的宅子,可不是我们郑家的。”

    “父亲,你怎可这么说,你也是大明的官员!”郑成功上去抓住父亲手臂,试图游说自己父亲。

    “大明的官员?”郑芝龙呵呵两声,不以为然笑了笑,猛地脸色一沉,挥手屏退左右,沉声道:

    “森儿,你可听好了,为父有一件攸关我郑家百年荣辱的事情与你商议。”

    郑成功点了点头:“父亲请讲。”

    郑芝龙道:“为父前几日收到一位老乡的书信,他在信中说,若是为父投降大清,大清国皇帝将封为父,三省王爵。”

    “父亲,你…”郑成功不由自主倒退数步,脸色煞白道:“你招孩儿到此,就是为了说这事!”

    “森儿,你莫急,”郑芝龙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郑成功的手里,郑重道:“这封信你瞧瞧,当不会有假。”

    郑成功忙接了书信,见信封上赫然写着洪承畴三个大字,神色骇然道:”父亲,是洪承畴那汉奸?”

    “正是前大明兵部尚书洪大人,“郑芝龙微微颔首。

    “父亲,为什么?”郑成功不解。

    “森儿,你稍安勿躁,且打开书信瞧瞧里面的内容。”郑芝龙对自己的儿子非常有耐心。

    郑成功打开书信,粗粗扫了一遍,将书信扔在地上,掷地有声道:“父亲,这书信上写的万万信不得。”

    “为何信不得?”郑芝龙呵呵笑了笑,起身振了振自己臂膀,自信满满道:“吴三桂、尚可喜不过一介武夫,满清皇帝都舍得封他们为王;为父手掌十万精兵、千艘巨舰,论实力远大于他们,那满清皇帝封为父为亲王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父亲!”郑成功见自己父亲神色,便知道接下来会发声什么,着急喊道:“这只是满人的权宜之计;待天下平定,你们这些汉人王爷也难以逃脱飞鸟尽、走狗烹的下场!”

    “那倒不会,”郑芝龙摇头道:“洪大人书信上说得明白,满人不过几十万人,而我汉人有几千万之多;满人若想坐稳这天下,非得倚重我们汉人不可!呵呵,这为父信得过!”

    郑成功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他只得尽力劝道:“纵使如此,父亲,陛下待父亲不薄,父亲岂能如此对待陛下?”

    “什么不薄?什么陛下,不过是一个大明王爷罢了。”

    郑芝龙冷笑几声,盯着郑成功喊道:“森儿,你说说,这隆武朝廷的一兵一卒,有哪样是他们朱家的?还不都是我们郑家的?嘿嘿。我们郑家做了这么多,他们朱家也不过封了个便宜侯爷。你瞧瞧人家满人,封的可是亲王呀!”

    “父亲,这可不怪不得陛下,实在是太祖爷有令,大明非异姓,不得封王!”郑成功心中念及隆武皇帝恩情,情不自禁为其辩护起来。

    “胡扯,这只是借口!”郑芝龙一拂袖,恼怒起来,旋儿呵呵笑道:“我们郑家可是商人;既然朱家王朝出不起这筹码,那我只能选择出价码更高的。”

    “父亲,满人无信,你万万不能相信他们呀!”郑成功抱住自己父亲,作最后的努力。

    “森儿,为父都想好了,”

    郑芝龙伸手抚摸着自己儿子,轻轻念道:“待满清封了亲王后,你便是世子;这里远离京城,满清皇帝管不着我们,用不了几年,这整个闽浙都将是我们父子俩的天下!”

    “父亲,请恕孩儿不孝,从今之后,孩儿不能相陪在你左右了!”郑成功合上双眼,深深倒吸了口气,他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只能跪了下去,朝着父亲郑芝龙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临出门之际,回头望了自己父亲一眼;父亲也望向他!

    这对父子最后望了彼此一眼,各自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

    “父亲,你若是当日听了孩儿的话,今日何至于此!”郑成功回到了现实之中,想起归降满清后被幽禁的父亲,不由感叹起来。

    但顷刻之后,他就将目光落在了第三幅字上。

    “兵贵神速,”这副字与前面三幅字比起来,笔划显得稚嫩得很,似乎出自少年之手。

    郑成功一瞧这四个字,两年之前的场景就涌上心头。

    ……

    江南重重镇江城外,大明中军营帐内,

    “启禀国姓爷,镇江守将高谦和知府戴可已经开城投降。镇江城投降了!”

    “哈哈哈,”郑成功面色大喜,喜极而泣,昂天大笑。

    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老师为自己表字‘大木’,想起了隆武皇帝的殷殷期待,想起了与自己父亲的天各一方,想起了这十多年来坎坷经历,激动难挡道:“镇江乃是江宁门户,既然镇江已经拿下,那江宁也是指日可待。”

    “国姓爷,请即刻出兵,直取江宁!”

    手下大将甘辉战意抖擞,抱拳请战,麾下战将万礼、林胜、陈魁、张英等也纷纷请战。

    “不急,”郑成功挥了挥手,摇头道:“我军连战连捷,大军丝毫无损。如今江宁守军不过万人,只需我大军并进一举攻城,必能唾手可得。”

    “国姓爷,西南晋王有书信来。”一个信使突然急匆匆冲了进来,递上来一封书信。

    “西南晋王的书信?”郑成功迟疑了一下,接过了书信。

    晋王李定国与他常有书信往来,但彼此相隔数千里,时间差往往很长。他粗粗扫了一下书信内容,见信中内容与之前并无太大差别。

    唯一不同的是,信中附带了一个太祖老人家托梦的故事。信中说太子殿下得太祖托梦,送了几个字过来。

    郑成功忙取了出来,见上面写着四个稚嫩的大字‘兵贵神速’,似乎是太子殿下的笔迹。

    郑成功盯着上面的字,心中笑了起来:“这晋王枉为一代英雄,怎么信了小儿的话。”

    这时他的堂兄建平候郑泰纳谏:“国姓爷,我军连破建奴大军,声威轰动天下。此时当举行祭奠太祖仪式,如此必能凝聚天下之心。这江南自然就传檄而定。”

    “祭奠太祖,”郑成功心神大动,整个人不由得飘飘然起来,拍手欢呼道:“建平候说得有理。大军在此整顿,准备祭拜太祖皇陵。”

    ……

    “当日我若是听了太子殿下的话,甘辉等兄弟便不会战死,呜呜呜,”郑成功陡然想到战死的甘辉等人,心如刀绞。

    江宁城下战死的大将,都是他郑成功最倚重信任的人。

    郑成功跪了下来,眼泪簌簌而下;但却是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是数万将士的大帅,纵有万箭穿心,亦不能表露丝毫;何况现在思明洲内人心不齐,自己若是有了沮丧之念,复明大业必将分崩离析。

    正想着,密室外传来一阵声音,

    ”国姓爷,陈永华求见!”

    郑成功收拾了心绪,喊道:“永华,快进来!”

    话音落下不久,密室门打开,走进来一位二十多岁的书生。

    这书生便是陈永华,乃是郑成功最信赖的后生,也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

    陈永华的父亲是明末举人,清兵破福建,其父自尽为国殉难,陈永华受其父影响,对满清深恶痛疾,以反清复明为已任。

    郑成功在厦门开府时,陈永华才二十出头,后得兵部侍郎王忠孝推荐,与郑成功论政。陈永华对郑成功发表见解、分析未来,深得郑成功的赏识,并誉“永华乃今之卧龙也”,授予“咨议参军”之职,委为其子郑经之师。

    陈永华见到郑成功面前的四幅字,淡淡道:“国姓爷又在追忆往昔了。”

    “是呀,”郑成功指着‘兵贵神速’字,懊悔道:“若是本王昔日听太子殿下的话,何至于今日?”

    陈永华低声道:”这胜败乃兵家常事,国姓爷不必纠结于此。”

    郑成功低声道:“你可知道这四个字出自何人之手?”

    陈永华摇了摇头:“永华不知。”

    “是我大明太子殿下。”郑成功指着四个字,回应陈永华。

    陈永华大惊道:“太子殿下的字?”

    “正是,”郑成功缓缓道:“两年前,我大军奇袭江南,镇江归正之后,本以为江宁唾手可得,便自大自满起来,放缓了行军的进程。那时候本为收到晋王的书信,信中提及,我大明太子殿下受太祖托梦,送了这四个字给我;可惜那时候小王不信,没有理会。”

    陈永华听着这些,顿时呆住,直觉得匪夷所思。

    “永华,你来瞧瞧第个字。”

    郑成功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抽出其中一张---上面写着一个福字,递给陈永华。

    “这,这也是太子殿下的笔迹!”陈永华颤声道:“国姓爷,这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已经有些时日了,”郑成功叹气道:“如今军心不稳,本王也没有与人提及;信中说太祖老人家又托梦给太子殿下,本王将有大劫难;若是处置不当,只怕过不了明年。”

    “国姓爷,生死劫数乃是天定,未必可信。”陈永华劝慰道。

    “呵呵,本王也这般认为,”郑成功笑了笑,拉住陈永华道:“走,随本王前往金门。”

    “金门?”

    “对,去瞧瞧对面的台湾!”郑成功笑道:“那可是我大明的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