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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游说张煌言同意出兵台湾

    陈永华心中叹了口气,他万万没有想到反对出兵台湾之人如此之多。

    虽然他心中明白,大部分的将兵都重乡土;

    或者应该这么说,亦军亦商的郑军,尤其是漳州和泉州出身的将领多兼营事业,颇有私积,所以,多不愿远离兴贩基础的漳、泉等地。

    自己虽然是国姓爷心腹,但论起军中威望实在不能与这些血战沙场的宿将相比。

    心念及此,陈永华把目光转向大明提督骁骑镇建威伯马信身上。他是陕西人士,并非本地人,他的言论不会带有私心。

    马信朝陈永华微微颔首,起身环顾左右,拱手朗声道:

    “众位将军,延平王所虑者,诸岛难以久拒清朝,欲先固其根本,而后壮其枝叶,此乃终始万全之计。

    我马信是北方人士,对于南方兵事委实不知。

    但以人事而论,川蜀有高山峻岭,尚可攀藤而上、卷毡而下;吴有铁缆横江,尚可用火烧断。红毛虽桀黠,布置周密,启无别计可破?

    今乘将士闲暇,不如统一旅前往探望;倘可进取,则并力而攻;如果利害,再作相商,亦未为晚。此信之管见也。”

    郑成功听了神色欣喜,连连点头,击掌赞叹道:“建威伯之言,实乃因时制宜、见机而动之全策。”

    许多将军见郑成功表态,也开始发声支持马信的建议,议政大厅内同意‘出兵台湾’的声音占据了上风。

    不料才一会儿,便又有反驳之声响起:

    “建威伯平日里瞧着一介莽夫,想不到粗中有细,出口成章,腹中竟有如此高雅大论,呵呵,这做将军实在可惜了;看来以后我郑泰的军务也改由建威伯代劳为好…”

    能够在军中直接反驳郑成功的人很少,郑泰便是其中一个。

    “建平候过奖了,马信一介武夫,只懂得行军打仗,如何懂得其它军务?”马信脸色一白,忙向郑泰躬身。

    郑泰哼了一声,望着马信,略带着嘲讽口吻道:“马将军既是北人,这出兵台湾之事自不与你相干,这说起来可轻巧得很。”

    马信脸色一红,昂然道:“马信一心为我大明,绝无私心。”

    “一心为了大明,果真是忠勇无双呀!”郑泰呵呵几声,未置可否,望向吴豪道:“吴豪将军经常途经台湾,他对台湾最是了解。吴将军,你说是不是?”

    “建平候所言甚是,”吴豪朝郑泰一抱拳,望向马信,坚持道:“台湾实豪屡经之地,岂不知其详?既知其详而不阻谏,徒附会其说以误延平王大事,吴豪万死不敢!”

    吴豪言辞慷慨,此言一出,众将便又开始议论起来。

    陈永华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军中将军,竟有六成以上反对攻台;若非郑成功坐镇其中,只怕是九成以上了。

    但郑成功笑了笑,神色平静如水,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反倒是郑泰并不满意,微微皱了皱眉头。兴许,他的期望,应该是九成以上的人反对。

    正僵持之时,一个王府护卫急匆匆冲了进来,朝郑成功拜道:

    “启禀国姓爷,海上传来消息,我大明兵部尚书张煌言的舰队正向明州港口而来!”

    “张大人的舰队,他怎么会出现在此?”郑成功的脸色大惊,竟掠过一道忧虑。

    郑泰的神色却是又惊又喜,不待护卫回话,抢先喊道:“国姓爷,张尚书大驾光临,我等还不前往迎接?”

    陈永华一瞧,心中大喊不好:

    “听国姓爷说,张尚书可是反对攻台的,这下糟了。他,他这时候来的可不是时候。但王爷以礼法驾驭将士,张大人乃是大明兵部尚书,兴师而来,自当相迎!”

    果然,郑成功于是挥手结束了军事会议,笑着朗声道:“建平候所言甚是,这攻台之论暂且搁下,众将且随本王去迎接张尚书。”

    待众将躬身离去,只留下陈永华和郑成功两人。

    郑成功脸色沉了下来,望向陈永华道:“永华,以你看来,张尚书不期而至,所谓何事?”

    陈永华沉思道:“张尚书一直掌管舟山海域,这十多年来,从未贸然离开;今日他骤然而来,应有国之大事无疑。”

    “国之大事?”郑成功心里也是疑惑万分,言辞中带有忧虑:“本王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张大人故土情深,只怕这次见面会指责本王欲逃避大任,想做个山贼,偏居一方。”

    说着又展颜笑了几声,挥手道:“罢了罢了,想来本王与张尚书也许久未见,此次能重逢

    也是大喜事,便让他数落几句无妨。永华,走,走,走,随本王去迎接张尚书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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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州百里之外的海域,几十艘战舰组成的舰队正驶向明州。中间一艘大型战舰上,一身戎装的将军和一个少年僧人站在战舰甲板上,迎风而立。

    这两人便是张煌言和朱慈煊了。

    托一年前厦门海战大胜之福,整个福建的满清水师精锐已经被打光,剩下的一些零星水师一看是大明水师,以为是郑成功的海上舰队,纷纷关闭港口,以‘皇帝驾崩’名义勒兵不动。

    张煌言的舰队安然将荷兰使臣丽璐的商船护送到台湾海域附近,然后转头驶向明州(厦门)方向。

    回首望了望不远处的台湾岛屿,朱慈煊将张煌言的注意力拉到了台湾上。他指着台湾方向,对张煌言郑重说道:

    “张大人,这便是台湾了。张大人见多识广,可否为小僧说说台湾近况。”

    张煌言沉思了会儿,向朱慈煊介绍了台湾的历史。

    他不愧是务实的读书人,对台湾的历史掌握得非常周全。从一千多年前,孙权接管台湾到百年来荷兰人在台湾的活动,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比朱慈煊后世知道的还多。

    这令朱慈煊非常惊讶。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面,张煌言是反对郑成功出兵台湾的。

    “张大人,若我大明出兵掌控台湾,你以为如何?”聪明人之间不说废话,朱慈煊直接挑明了说。

    他这次去见郑成功,第一件大事就是帮助郑成功游说众将出兵攻台。

    虽然历史上,郑成功靠着自身威望压住了反对派,但是后患很大,以至于后面发生多起手下重将降清事件,更在郑经乱伦之后,台湾和厦门没有往来,成了孤岛。

    张煌言不假思索道:

    “若是我大明兵强马壮,控制台湾自然是好事。但如今我们自顾不暇,倘若贸然出兵台湾,只怕无力兼顾沿海百姓;而且久而久之,会生出偏居一隅之心,丧失夺取天下大志。

    所以,张某以为,此时出兵台湾,这个想法并不妥当。”

    朱慈煊对张煌言言论并不感到惊讶。

    他笑了笑,拉住张煌言手臂,道:“张大人,请跟我来。”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朱慈煊居室。

    朱慈煊取出一张自己先前画好的东亚和东南亚地图,指着台湾位置沉声道:

    “张大人请看,台湾岛的东面是大明大陆,北面是东瀛岛国,南明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西班牙帝国的殖民地。”

    张煌言拱手赞道:“大师见多识广,张某自愧不如。”

    朱慈煊心中笑了笑,右手以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箭头动作,续道:

    “若在以前,台湾这种野外小岛,我大明自不用理会。但如今可是商贸时代,若是我大明能控制台湾,相当于控制了东南亚与东亚的贸易,这就是兵法上所言的兵家必争之地。”

    张煌言脸色满是佩服和欣喜,叹道:“大师通晓兵法,真乃大明之福。”

    “这是海洋的时代,小僧以前听沐国公提过。”朱慈煊谦虚了两句,慨然道:“未来的大明,要成为真正的帝国,必须拥抱海洋;而拥抱海洋,就需要控制周边岛屿;如今满清闭关锁国,轻视海军,我大明就应顺势而为,抢先控制住台湾。”

    “大师说得颇有道理,”张煌言微微颔首,沉思了好一会儿,忧虑道:“但这,现在只怕还为时过早;不说别的,如今台湾被红毛贼所控制,要赶走他们可不容易。”

    “国姓爷手下有战舰千艘,要赶走红毛贼倒也不难。”朱慈煊笑了笑,历史上郑成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就攻下了台湾,如今又有了张煌言和自己的相助,没道理攻不下来。

    “大师此话不妥;”张煌言摇了摇头,加重语气道:

    “若是国姓爷全力攻台,兴许有八成把握;但这对大明来说,可能意味着为了一个岛屿而放弃闽浙所有百姓?”

    “愿闻其详,”朱慈煊虚心问道。

    张煌言伸手指着厦门和金门位置,郑重道:

    “若是我大明取台湾,则需分兵守住金门和厦门;但是金门和厦门距离福建太近,若是分兵,如何守得住?

    若是守不住金门和厦门,则台湾就是一个孤岛!

    煌言听闻军队应该有进无退,若是退到了台湾等于自绝于大陆,将自己孤悬于海外,脱离整个抗清大业。

    思明者,根底也,台湾,枝叶,为了枝叶而舍弃主干,这是舍本逐末的行为呀?倘若失去厦门,者江南抗清基地尽失去,对于恢复大明江山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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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煊见张煌言说得滔滔不绝,有理有据,显然郑成功此事与他早有沟通,而他对此也已经深思熟虑。

    张煌言虽然近乎完人,但终究受限于时代,不明白未来的时代是海洋的时代,谁控制了海洋,谁将拥有整个世界。

    他淡淡一笑,朗声道:“先生所言句句在理。若是换作百年前,便是不可辩驳的真理。

    但时移世易,这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道理。”

    张煌言见朱慈煊信心满满,躬身道:”愿闻其详,煌言洗耳恭听。”

    朱慈煊心思很快转动起来,该是向自己未来的宰相灌输‘海洋战略’了。

    作为未来帝国宰相的人选,必须能领会自己的‘海洋和资本战略’,否则再好的才华和人品都无济于事。

    “苍水先生可曾知道,一百年前,天下最强大的国家是谁?”朱慈煊笑着引出了话题。

    国家这个词在当时属于新词汇,但张煌言很快明白过来,沉思反问:“难道不是我大明?”

    “自然不是,”朱慈煊摇了摇头,遗憾道:“自从欧罗巴人发现了新大陆,我大明就已经不是世上最强大的国家。”

    “怎么可能?”张煌言啊了一声,颇有点不信;但很快问道:“敢问大师,是哪个国家?”

    朱慈煊望向窗外的大海,悠悠道:“在100年前,世上最强大的国家是欧罗巴洲的葡萄牙,过了五十年,便是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称霸天下,现在整片海洋都是荷兰人的天下。”

    “就是丽璐小姐她们的国家,荷兰联盟共和国。”张煌言认真问道。

    “正是。”朱慈煊点了点头:“大明虽然地域辽阔,但与茫茫大洋相比,不过是边隅一角。如今在海洋上航行的舰船,一大半都出自荷兰人之手。”

    “天,”这轮到张煌言大惊失色了。

    “苍水先生,可知这荷兰联盟共和国有多少疆域?多少人?”朱慈煊继续把问题深化。

    张煌言寻思片刻问道:“难道比我大明领土还要辽阔?”

    朱慈煊道:“荷兰联盟共和国人口不过百万,其面积也不过一个台湾岛屿而已,不如浙江一省之地。”

    张煌言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朱慈煊指了指地图上的周边海域,掷地有声道:“就因为荷兰人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使得他们掌控了世界的贸易。苍水先生,未来百年间,欲称霸这天下,必先战胜于大海;而这台湾对于我大明而言,便是如中原大地的函谷关、雁门关一样举足轻重!”

    张煌言沉思良久,恍然道:

    “煌言年轻时候读过郑开阳先生的《筹海图编》,他曾说‘防海之制,谓之海防,则必宜防之于海。欲航行于大洋,必先战胜于大洋’,那时候不一知半解;如今听了大师之言,总算是真正明白了。”

    “历史上留名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这掌握新知识新思想的速度杠杠的!”朱慈煊心中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