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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外市风闻

    潜原外市热闹非凡,商铺繁多,几乎不亚于城内市集,只是少了遮露檐瓦,旦有风雨至临,或多或少都免不了一番损失,以至于桥上铺位多是以凡俗之物为主,元资用物可是少之又少。

    而这样一来,铺位所需租金自是会少上许多,比之城内惠优,且外市中同样由两家一派执规固序,可保安全。

    因而来此贩售的也多是一些闲人散户,虽偶有一、二元修摆铺营卖,那也是抱有其他打算的。

    石桥口有一家李家茶摊,占据着入口处的一角,摊子不大,只有六张不过两米方正的木桌,往来人迹多,然则出入的人却是不多,多少有些不起眼。

    经营此间的是李郎,人过了中年数载,其妻体弱,在十七年前强自诞下一子后亡故,只留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而那儿子正是跟在陆笙边上兴奋到喋喋不休地李明。

    摊中仅有两、三人坐歇,李朗空闲有余,早早泡好了一壶清茶,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桥口处的他见到薛荣领着陆笙走来,急忙上前迎进。

    “李伯!”

    薛荣微笑中迎着李朗的接引坐下,陆笙则是打了个招呼,顾自拉着李明走到摊子一角,小声安慰着后者坐下,异常熟练地从放下的背篓里取出羊皮卷套摊放在边上的桌子上,。

    审量一番李明那光秃秃的头顶,陆笙就点着头从羊皮卷套中抽出银针,一一朝着头顶上的各处穴位落下。

    李明是早产儿,出生时便带有病根,脑颅脉经堵塞,血气供给不足,以致其先天失智、偏于痴傻。

    李朗当时不愿再失爱亲,散尽家财祈求薛荣出手,有感其情之真、爱之切,薛荣仅收了少许。

    而薛荣这一治,便是连续了十四年之久,直到三年前才将灸法身授口传于陆笙。

    见着李明表情惊怕,李朗还是有些不忍,可想着此举对自己儿子的好处,只好扭头不看,埋头斟茶。

    “薛先生!又得劳烦您与陆小先生了!”

    一杯清茶伴着歉声送到薛荣面前,后者收回视线接过饮了一口放下,笑道:“茶香味浓、涩苦微甜,气及生衍,要说此间优品,还得是你李家的茶!”

    岁及中年的李朗连忙摇头摆手,道:“再好也只是俗物,先生这话可就折煞我老李的!”

    薛荣笑着摇头,下来却是沉声低:“此次灸医便是最后一次了!”

    听闻此言的李朗身体一僵,神色变幻,显然内心思绪纷乱不已,但他蓦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陡然变得无比惊慌。

    薛荣看出了李朗的忧虑,笑着摇头:“非是你想的那般!月前小明便是面红气足、唇齿建安模样,而观其眸光,清亮有度未曾增变,其识智已难有归复,说明人力已尽,余下的…”

    “只能任听天命…”

    李朗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李明能够活下来并得医治开了几分窍可是全得薛荣之功,他心里自是感激万分。

    薛荣这番话婉转却不陌生,因为在灸医之初,薛荣就对他说过相似的话:他医术虽冠绝潜原城,然只是人力,只能尽人事,终有力尽的一天,至于此后结果如何,那便只能听天命。

    而显然,现在就是听天命了。

    薛荣饮了一口茶,眼睛忽然半眯,转言道:“两家巡检察监繁久,城内可是有事发生?”

    这一声询问唤回了有些沉郁的李朗,他循着薛荣隐约的目光望去,先是看见三个身穿青衣、胸口绣着‘风’字的挎刀打手,一脸凶恶,正趾高气扬地在外市横行,见者纷纷远避,而三人的出现也惹得各家商铺惊怯。

    然后他又看见另外三个灰衣打手出现,他们只是正常步走在桥上,没有盛气凌人,更没有惹起任何非端。

    此外,虽然很多人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可他望视过去,彼此间似乎没有了以前那种热情,反而隐隐间会表露出一些惊忧。

    六人两方分先后转视巡察了一遍后离去,李朗这时才掩低声音,道:“先生外访这段时日城里倒是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不过就在一日前城里不知为何有不少小道消息开始流传,也是自那以后,城里的巡检就开始变多了,光是外市就由原本的一日三次改成了两个时辰一次!”

    例行巡检察监,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都有,而由于潜原外市有些特殊,因而一贯都是由风、宋两家共同持掌的。

    至于原因,那便要说及外市建起之前。

    潜原城依傍潜江而建,潜江虽是地下暗江,然其延展出去的江系却极其庞巨,主道江流更是能浸润方圆数十里,对于生存于草原上的人而言,这一道埋流于地下的江流无疑是最好的水源。

    但江道总有易改的时候,长久浸润下,江道周围的土质难免会变得稀松,失却凝构力。

    尤其是潜江每年都会有盈溢现象,而原本流经此处的主道尤是其中佼者,经过日积日累,在百年前,覆在江道上面的土石瞬间下陷,这一条江道也就被埋覆,上游入流口更是完全堵改。

    潜原城四方城门正对东、西、南、北方位,塌陷埋覆的江道正好是东城门方向,距离上不过五里,为方便出入此方向的商旅游人,这一座石桥因此应势而建。

    原本的石桥只是为了方便通行,所以仅建了十来米之宽,材料也是尽量追求堪用便可。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风、宋两家又联手进行改建、增宽了数次,最后竟使得石桥超过了三百米不说,连带着潜原外市也在两家的推动下建立了起来。

    既是两家所建,自有归序固束,两家亦会有安排人手进行巡检察视。

    青锋剑派起于此之后,凌青锋一直都有分据外市之意,奈何风、宋二家态度也是坚拒,不肯松口半分,这外市上也就少了青锋剑派。

    此却并不代表凌青锋放弃了外市这一杯羹,虽然不能分据部分,他却通过租用铺位这一方法将一些人手驻守在了此间,而这一点薛荣还是知道的。

    薛荣不紧不慢地饮完手里的清茶,李朗随即添满,趁此时机再度掩声道:“那些消息出现的很突然,好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听过已经有不少人去求证了!”

    “求证?”薛荣眉头微微皱起,隐隐间意识到了什么。

    李朗没有留意薛荣,仍是顾自说着:“据说五日前有人在潜原西南方向意外救了一个重伤垂死的风家人,那人从昏迷前的风家人口中得到重诺和一句话,三天前进入了风家后就没有了消息。”

    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摊里坐饮的几人,李朗声音掩得更低:“第二天就有小道消息传遍潜原城,说是风家人的话是关于一处遗址的,而他逃出来的入口就在西南方向!”

    “西南方向?那边除了一片凶禽聚集的恶泽,似乎就只有那一片群狼聚居的石岗了!”薛荣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

    “欸,是这样的,昨天我还听说有人真在那边发现了一些东西,所以现在城里旦凡有点身手的人都在往那边赶!”李朗回了一句。

    薛荣静默了稍许,缓声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

    李朗似早有所料,不假思索地回道:“有倒是有的,石坊那边最近挖出来了不少上等原石,听说有人开出了百年以上的地元乳,引来三家争抢,最后不得不开了大价钱卖给风家!”

    “地元乳!看来回来的晚了!”薛荣看起来有些遗憾。

    李朗对医理不是很懂,地元乳他也只是在这些天里听说过一点的,只知道那是一种罕有的元材。

    薛荣却是清楚,地元乳不止对元修的修持有着极好的益处,而若是用物得当,普通人服用后不止会有洗经伐髓之效,更可以起到养蕴身体作用。

    他年老体朽,洗经伐髓是指望不上了,因此他更在意的还是地元乳对身体的养蕴之效。

    不过他也知道,这等元材是到不了自己手里的,不说其珍贵,单说有着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的风家在,对方就不可能让这等物件落入自己囊中。

    要知道这些年出现在潜原城的相似元资并不少,可每一初现,风家总能借着己身威势与财力行买断之举,所为的便是掐断他最后的那一根生线。

    李朗看出了几分薛荣的思吟,心里也算是明白一些风家与后者之间的关系,忙甩开话题,凝声道:“最近城里时常会有十三岁以下的孩童无故失踪,尤其是孤儿。”

    “失踪?”薛荣沉声道。

    李朗点头道:“对,刚开始只是少了一些孤童,所以没有人注意,后来是一些小家小户,而在十天前,城西的刘大户家、城北的高大户家和城东的郑员外家也开始接连出事了!”

    他看了看正在收针的陆笙,又道:“陆小先生我倒是不担心,我只是怕瑾仙小姑娘会被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盯上!”

    提到‘瑾仙’之名,薛荣的表情有了很大的变化,慈笑中毫不掩饰自己的丝丝宠溺,但李朗的话也让他沉脸一黑。

    李朗的话声音不大,瞒过陆笙还是不可能的,始一听闻,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收起羊皮卷套的动作加快了几分,并问询道:“城中不是有两家一派吗?他们怎容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这话让李朗突然来了兴致,他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还带着些许神秘:“那可是两家一派,威压潜原城的三家,这种事当然不能啊,三家几乎在消息出现的同一时间就安排人手在各个现场进行细致排查,但结果却是出奇的一致,那些孩童就像凭空失踪了一样,现场根本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居然能瞒过两家一派,看来行事者不是一般人!”陆笙凝声说道,同时将从背篓里拿出来的竹筒递给了一脸期冀的李明。

    李朗看着李明兴高采烈地从竹筒里倒出来一小滴晶黄玉液,道:“城里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分外担心自家孩童会成为下一个,小户人家只能让自己孩子呆在家里,像刘大户那种的就雇强了一批守卫,三家有结果之前,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只是谁知道…唉!”

    “是因为遗址入口的事?”陆笙问道。

    李朗回道:“是这样没错的,原本三家都要彻查潜原城和附近方圆百里,哪想到突然爆出了遗址一事,风、宋两家也因为这件事直接就将大部分人手抽离派往恶泽那边,只有青锋剑派还留有不少人手进行搜查,只可惜几天下来也是有心无力,怕是很难有结果!失踪一事就几乎闹得满城风雨,这风家却…”

    听着李朗的叹声,陆笙忽然摆手制止其说下去,然后再李朗的疑惑中默不作声走到薛荣身边,后者则是放下了茶杯,随即在陆笙的搀扶下缓缓驻杖站起。

    同时,眯眼的薛荣看了左侧茶桌一眼,又看了其他几处,平静道:“薛某三日后开馆,届时静候风家!”

    “风家!”李朗高呼,一下子变得惊怕不已,快步将李明拉到自己身边。

    于此同时,正在茶摊里的几人同时站起,警告般的眼神先是扫落在李朗父子身上,看得李朗父子胆战心寒。

    薛荣最先看视的那人似乎是几人中的领头者,朝着颤抖地李朗父子冷声道:“潜原城乃是由我风家宰执,这外市也同样如此,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废物品头论足,这一次看在薛老先生的面子上我便饶过你,再有下次…哼!”

    他又面朝薛荣笑道:“不愧是薛老先生,我等微末伎俩果然瞒不过您!既然薛老先生远途劳累,那我等便不在这里打扰先生了!”

    说话间,其他两人已经走到他身后,三人相视一眼,接着露出一副狠厉模样,正在围观过来的人见状慌忙四散离开,而三人则是带着笑意离开了茶摊。

    等待风家三人影迹消失在石桥上,薛荣才对李朗说道:“不要担心,风家那等存在并不会在意他人谈论这些,尤其是广为流传开的,不管是流言还是其他,你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只是你要记住:稍加谈论可以,切勿绯议妄言!”

    “是是是,我父子二人会记住薛老先生的教诲!”李朗赶忙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