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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入幻

    不经意间,云御天又极其自然地踱步到姬无命身旁,方才那一幕除了他与张凌空,再无第三个人看到。

    赵修缘还被蒙在葫芦中,见二师弟被为难,不免有些激动,正欲开口却被张凌空打断了:“大师兄,就按他说的办吧。只要能救出神医,师父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

    “二师弟,你......”赵修缘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二师弟对他亮了一下手中的夜明珠,顿时明白了过来,难怪方才云少侠靠他那么近。

    这么想着又担心起来,若是被姬无命发现是假的血灵珠,会不会连着他们也会被困在这里。迟疑间,张凌空又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是对这场配合的信任。赵修缘稍一颔首,表示同意。

    张凌空将藏着夜明珠的手握紧伸进了衣服中,假装取东西一般从怀里掏出一颗剔透的珠子,送了出去:“望姬夫人遵守承诺。”

    话音刚落,书容立马上前将张凌空手中的夜明珠接了过去,送到姬无命眼前:“夫人。”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姬无命身上,只见她轻轻拾起夜明珠放在眼前端详着,久久才露出满意的表情,仿佛那就是真的血灵珠一般令她惊奇欣喜。

    云御天心中还有些忐忑,右手已经放在流星剑的剑柄上,做好了被识破战斗的准备。眼下看到姬无命脸上的表情,他放下心来,手也从剑柄上收了回来,做惊叹模样看着她手中的“血灵珠”。

    姬无命将“血灵珠”交到云御天手中,吩咐书容带着众人围住云剑派的两名弟子,自己带着云御天去见还灵手。

    还灵手看了一眼云御天手中的夜明珠,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缓缓开口道:“还需要两样东西。”

    一瞬间姬无命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仿佛被耍了一般,手中的紫电鞭霹雳作响,正欲挥出去时,只见忘尘子不急不慢又道:“一把木琴和天地精华。”

    “我道是什么东西。”姬无命收回紫电鞭,表情缓和下来,“木琴清霜门内就有,至于天地精华,袖手崖天接层云,地至水雾,为天地孕养,集成的自然是天地精华,到那处便是。”

    忘尘子颔首:“那便够了。”

    不多时便按忘尘子所说准备妥当,在袖手崖旁,置一木琴,生香,将“血灵珠”放于琴前的琉璃架上,两人隔了十步路面对面坐着,忘尘子开始抚琴。

    琴音袅袅,似云似雾,在天地间来回,穿梭于云雾中,徘徊在山崖间,停留在姬无命耳旁。忘尘子的琴音取自天地精华,可生万物之灵,亦可生心中之恶。

    琴音催声,可唤出植于心底的邪恶,邪念一旦生出,气血沸腾,血液逆流,一般人很难自我控制。姬无命练的玉女心法本就违背自然所为,内力流动与气血流动相反,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这些年,她靠损耗内力来吸取男子的精气,让阳盛精气代替内力在体内流动,本就伤身耗元。如今忘尘子用琴音扰乱她体内的精气,让本就强盛的精气主动攻击内力,内力不支,便会耗尽。

    到那时,耗完内力的姬无命没办法控制住本不属于她的精气。她要么选择释放所有精气,成为一个功力尽失的废人,要么选择强留精气,血液逆流,最终走火入魔。

    熏香缭绕间,姬无命眉头微蹙,想睁眼想反抗却被心魔困住。那年也是这个季节,枫叶红透,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像是雪地的声音,沙沙作响。

    那时她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女,正值桃李年华,于袖手崖的枫叶林中遇到了年龄相当的江湖第一大侠杨修。

    山崖间的雾气成了一道朦胧的屏障,她不由自主朝他走去,轻捏裙摆,面带羞怯,待雾气慢慢散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终于清晰了起来。

    只一眼,两人仿佛有了前世今生,乱了思绪,动了心弦,教人再也移不开眼睛。初见他的那一眼让她心中一幅模糊多年的画卷忽然清晰,似有一声空灵的鸟鸣从遥远的梦境传来,驱散浓雾,唤醒魂灵。

    转眼间,如梦初醒,是姬安远临死前唤她。

    姬紫看着父亲胸前的伤,是被杨修一剑刺穿了胸腔,鲜血染透了他的外衫。姬安远的脸上满是不甘和凄凉,两只眼拼命地想睁开,嘴角却有不断的鲜血流出。姬紫趴在他身边,害怕、不安,和对父亲即将死去的无能为力。

    姬安远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直到只剩最后一口气才道:“紫儿,替父亲报仇......一定要让杨修血债血偿!”

    姬紫望着父亲渐渐浑浊无神的眼睛,拼命地摇头,又拼命地点头。连她也不清楚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可姬安远临死前的嘱托就像是一道符咒困在她身上,教她不得不照做。

    一个月后,杨修来到清霜门主动献上性命,在枫叶树下,他弃了随身携带的柳叶剑,将自身的弱点暴露无遗,闭着眼,等着姬紫动手。

    姬紫放眼望着尽染的层林,犹如父亲死前身上的鲜血一般刺眼。秋风扫过,落叶萧萧,如空中蝴蝶,连杨修的肩头都变成了殷红。

    她的腰间是一把镶纹的七星短刀,自小带在身上,从未见过血,这一次却要用来结束一个人的性命。

    她从腰间拔出短刀,含着泪一步步靠近,在两人还有一步远时停了下来。两人都没开口说话,过了许久,风住尘香花已尽之时,她将手中的短刀送了出去。

    刀并未出鞘,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一字一句道:“二十年后,你带着这柄短刀来此地。在这棵枫树下,我会亲手杀了你!”

    杨修本来静止的心突然波动起来,似被风翻动的落叶,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他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梦中的人,看到了前世,却再也看不到今生。

    执手相看泪眼,最后他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短刀,用比风还轻的声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