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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 可怜朋友

    近来的日子,眼睛很是不好,所以,在我的视力范围内,学校门卫室前的大布告牌早经破“窗”而飞了。忽而,老朋友从背后赶来,半搂着我的脖子,调戏般的说:“你也有挂号信?!”我很诧异,因为和我相好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身在何方。

    ——我怎么会有挂号信呢?

    我取了证件去收发室领信了。

    写信的是白生,——小学的同学,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一

    他的命运很坏。很小的时候,就得了一种皮肤病:浑身长满“疙瘩”,很是恐怖。为此,老师坚决不让她来到课堂——生怕他会传染给亲爱的学生。当然,后来他的父亲也就四处寻医。终于过了两年,他的病有了好转——校长也允许他来上课了。先前,同学们听说有新同学降临,都很激动。可见过他后,几乎没有一个愿望和他说话,甚至不想再望他。

    现实和生活戏弄了他,折磨了他——他仿佛注定是个异类——渐渐地被隔离了——他似乎也习惯了孤独。同学们惯于唤他“癞子”。蓦地,我很注意他,有时甚至很关心他:起初,我们只是见面打招呼,偶尔也讲一些话,但慢慢地就开始谈吐了……

    从四年级开始,我在班里的地位提高很快,不光因为学习成绩,更重要的是我的德行。在我的影响下,渐渐地有同学和他接近了……六年级时,我以绝对的优势当选为班长。我非常尽职,努力关心每一个同学。那时,我们班从北学校公认为“不可药救”的乱班,竟成了后来全校的“精英班’之一;那时,他亦得到他最普通的愿望——做一个普通的人。

    ……看到他欢快的跳动,我真的很欣慰。

    二

    初考了,这是决定我何去何从的第一次。我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恐慌。考语文时,笔竟然没墨了,我很惊惶。幸好,桌子上的一瓶墨汁救了我。

    传闻,考试中是不可以用黑色或炭素墨水书写的,即使那样做了,也是不可得分的。“不吃饭,下午的数学会考杂的。”他反复的说。他说,他相信我的水平,并坚信我会有好运气的,因为我有一颗善良的心。

    哎!想来他的水平很差(多年的冷落,已使他对学习的热情冻成冰块,况且在他家里的人都不奢望读书)。他考的很差是可以预知的。他却能抛开自己的烦恼来安慰我,令我很感激!

    三

    我的运气总是好的——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考进了一所重点中学。不光那里的校风极好,老师和蔼可亲,还有许多投趣的朋友。在那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我快乐的度过了每一天。

    此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应该说我把他忘却了。不必怪我,因为那时我才12岁——学校快乐的生活会让我忘掉许多的……

    四

    三年了,我已辗转到了高中。就在我还徘徊于喜悦中时,却蓦地听到一条不好不坏的消息——他(白生)早在初一下学期就辍学了。

    初考时,他什么也没有“捞”到,但为了服从“九年义务教育”,村里的乡级中学收录了他。那里的学校简直不堪再提起,应该称呼他们为“社会小青年”了。他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这更加“促进”了家庭的贫寒,紧跟着“目睹学校之怪现状”,或许他真的领悟了“无力回天”的真谛了吧!

    始终,他选择了辍学。

    五

    那封信是挂号信,里面装着一盒高三第一学期的英语朗读与听力磁带。

    原信是这样的:

    “余耳:

    你好!

    在哪里身体好吗?学习怎样。在哪里生活好吗。

    我告诉你一个我不应该说的,寄钱又怕你们的同学说少:那么这次我就给你寄一盒英语磁带,你一定需要得着吧,以后,我还是向以前一样寄去,虽然,你们不教我什么,但我也要先交学费呀!

    对吗?我希望你和杨云凤的英语学习会比以前更好。因为,我相信它能帮你们把英语搞上去的,请你们就相信我这一回吧!

    我想当你们收到我寄去的磁带一定会感到不安,你们听我说:“一是,你们现在没有时间来教我学,因为,你们一定会教我英语,所以我就买下来,那我就寄去给他们用,他们比我更有前途,得好好抓好时机才对。知道吗请你们收下吧。高二、三年级英语,共4盒,总之我会用我的行动来帮你们的。

    你们要给我回信呀这次是最重要的,因为关系到你们的学习所以要写信来告诉我,我才有能力卖了寄给你的。好啦就谈到这里,下次再谈再见。

    祝:学习进步

    笑口常开

    白生

    2001,5,7

    信中有许多错误,我一时难于精通内容,但大体上是知道他在说什么的。

    关于信中提到的“杨云凤”,却有一个小故事。高一时,我因事回家,他闻讯立刻来见我。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问我,他是不是“窝囊废”——这让我非常吃惊,一时乱了头绪。原来他写信向杨诉说不幸,不料她在回信中“骂”他。总之,在他看来,一向尊敬的杨竟这样无理,使他心如刀割。我尽力安慰他——或许那种“骂”并没有恶意的……

    至于信中的“但我也要交学费呀”一直令我费解。直到前几天回家,才解开了这个“结”。

    “你明天就要上去了(回学校)?”

    “嗯!天一亮就得走——班主任要我明早九点到他家一趟。”

    “那——磁带好吗?”

    “很好!正合我们用。“

    忽然沉默了。他左手捏着下巴,快速的搔了下头皮低声说:“你说……我现在再回去上初三,他们要吗?”

    “什么?……当然要了!他们不敢——因为你还没有上完初中阿~”

    “嗯……要是保校长,那就好办了——他和我家有关系——可他下了——来了个新的……”

    “呀!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去上学了,你跟得上么?”

    “跟不上……可我要那个毕业证!我去验兵了,就因为没有那个,人家把我……“

    “哦?!那么你的父母会继续供你读书么?”

    “不会!不过,我可以自己去打工来交学费啊——嗯,按我现在地收入,明年就可以上学了……”他勉强的笑了,仿佛这是无限荣耀的。接着,又用很低的声音说:

    “那时我已经十九岁了,大了吗?”

    “……不——现在不限制年龄了”

    “可……那些‘冒失鬼’会笑我的……”

    “哦!?……”

    后记

    始终,我没有回信。因为在我这个年龄,他的哆嗦,只会徒增我的厌烦。

    此后,大约很久,我又收到一封来信,说:

    “当兵是不可能了。”

    “我很笨,可我真想帮你们……”

    2003年9月于弥勒冉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