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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外25 白素身世

    话外25白素身世

    打记事起,白素心中就有许多解不开的疑惑。她曾一遍遍地问自己:

    “白素啊白素,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她问过很多人,也得到过很多答案。

    她问仆人。

    仆人诚惶诚恐地告诉她,“小主子是云来药庄未来的小庄主,庄主白芷的亲外孙女,少庄主白茯苓的独生女啊!”

    “那我为什么不是药材?”小白素指指自己又指指一旁的白蔹,“翁翁是,娘亲是,白蔹是,白芨叔叔也是,就连小蝶,我听说她其实原也是唤紫苏的。为什么独独我,我不是?!”

    仆人面上一僵,竟被问了个住,尴尬了许久,正巧见到门外行过的小男孩,像似遇见了救星,忙不迭开口道,“白玉,小主子你看,那个小白玉不也不是药材吗?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药材可做名,对不对?!”

    白素瞥了瞥经过的白玉,却愈发泄了气。旁人不知道白玉的身世,她却是知道的。所以,她是否和白玉一样,本就不是白家人?

    “兴许是因为韩家的缘故吧?!”小白蔹待众人退了去,忽然冲愁眉苦脸地白素开了口,柔声道,“主子原该是姓韩的,自然取名也没有那些讲究。”

    小白素思量了良久,似乎觉得这个说辞确实最是合情合理不过。和离前,娘亲本是韩家五房韩德崇的正妻,自己亦是韩家的嫡女,姓名与白家以药取名有些差别当然也是可以理解。只是,这数年来,她的那个亲爹早已娶妻生子不说,愣是一眼都没来瞧过她。她又不禁怀疑自己当真是爹爹的女儿吗?她的爹爹为何如斯狠心?!

    她想不通,于是问了娘。

    娘说:“你只消记住,你是娘的女儿!”

    但不知为什么,她记得说这话时,娘的眼角忍不住地滚落热泪,打湿帕子,浸透衣衫,似开了闸的洪水,泛滥难抑。她看到娘侧过身子不敢看她,似强忍着什么,挣扎着什么,似乎亦在隐瞒着什么。

    她甚至敏锐地发现,娘在怕她,怕看她的脸。每每看到,娘的脸上便会打湿一片。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旁人的娘亲能给予孩儿无限的宠溺,而她的娘亲却不知何时生怕瞧见自己,甚至六岁那年,将她送去了千里之外的峨眉山里,自己则出家为尼。

    “娘,你是不是不喜欢素儿了?”

    离开的那天,她没有哭,趁人不备,只身跑到了白石庵,浑身灰头土脸,鞋子甚至都跑丢了一只,却依旧倔强地没让自己掉哪怕一滴眼泪。她用仍旧软糯的童音,一脸郑重地问向面前一身缁衣的母亲。

    “怎么会?我只是......只是......送你去学艺。”

    “那素儿还是娘的女儿吗?”白素强忍着喷涌的泪意,纯净的眼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的娘亲。

    惯来冷静自持的红尘终是没有把持住,一把蹲下将她揽在怀里,喃喃絮语,泣不成声,“素儿,你永远都是娘的女儿。永远......永远......”

    但这个“永远”二字尚在她耳边回荡,自己却仍被母亲命人狠心地带离了故地。一去峨眉,距那年别离竟已辗转了十一度春秋岁月。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寂里,她告诉自己,自己是白素,峨眉派弟子白素。她有时甚至忘记,忘记自己还曾是云来药庄的小庄主,是白石庵红尘大师的独生女,是契丹韩大丞相亲弟韩德崇的嫡长女。

    想起来时,她会笑话自己,因为那些她惦念的人,似乎像忘了自己般,从来未曾挂念过自己。

    悠悠岁月,陪着她的是峨眉山下素来沉默寡言的白蔹,是每月必寄来信笺、小玩意儿的祖父白芷,是时常给她找些麻烦事情让她帮着处置的飞鸟,是那个距他千里之外亦知冷知热的堂哥天佑。大到兵法谋略、学识武艺,小到为人处世,衣饰搭配,他如兄如父地教导着自己,弥补了四季更迭中自己缺失的那份暖意。

    白素曾问韩天佑,为什么要对自己好?明明他过得并不好。

    她记得彼时的韩天佑闻言笑了,笑得坦然,笑得淡然。

    “素儿,你瞧,黑夜降临的时候,星星就该出现了。若没了光,那样的夜该多么寂寥啊!知道吗?哥哥怕黑,我猜妹妹也不大喜欢。”

    不知为何,那夜听了这话,她白素多年来引以为傲地自制力顿时如洪水过境后不堪修复的堤坝,一击即溃,伏在韩天佑的肩头哭得稀里哗啦。

    白素向来知道,只要她开口,哥哥除那么仅有的几次外,甚少会拒绝她。但白素却鲜少开口相求,倒不为别的,而是怕韩天佑为难,更不想让他为自己劳神。

    但今次,白素左思右想,到底还是开了口,她有事相求。

    事情还要从那个一直以来,暗地里跟踪自己的神秘人说起。起初,她拿这事问过二哥飞鸟,但飞鸟明显查出了结果,却又随口搪塞了她,说什么已然处置妥当,让她放心,很明显,并不想告诉她当中的缘由。

    她遂起了疑,暗地里查探了飞鸟身旁尤游的踪迹,这才晓得了那个黑衣人的身份,竟是云霄谷的谷主、化名云悄然的云俏。

    诚然,她很快知晓云俏与母亲曾是闺中好友,又师从自己的祖父白芷,但她犹自不解云俏暗地跟踪自己的意图何为?

    若是单单因着母亲的嘱托保护自己,大可以明目张胆地探望拜访,却为何这些年小心翼翼、不漏痕迹?更何况,自己不过一个后生晚辈,何值得她一个前辈亲历亲为?更甚者,这一守护一晃竟过去了不尽年岁。

    白素查不出、想不通,索性便不查了。

    她领着白蔹堂而皇之地入了云霄谷,开门见山地感谢了云俏多年的守护,然后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不想也不需要被人打扰,顺带走之前在落英河给云霄谷留了份“谢礼”。

    此番作为,她自是不单为清影深入云霄谷做备,更是想瞧瞧云俏对自己任意妄为的应对。

    出乎意料之外,自己这种明显将云俏的“好心当驴肝肺”的作为,非但没有激怒云俏,反而似乎在她眼里竟成了小孩子的任性把戏。云俏不单容忍了,甚至同她说话的语气里都有着刻意地讨好之意,就像一个母亲宠溺自己任性的孩子般骄纵着。

    联系飞鸟对自己避而不告的反应,白素想到了某种可能。她猜二哥必是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事,甚至他不告诉自己便是哥哥的授意。

    于是,她一封信寄到了韩天佑那里,便是要问问这个云俏究竟为什么要暗中监视自己?!

    白素知道,纵便哥哥有心相瞒,亦会给自己回信。只是没想到信会回得这般快!

    白素拿起信笺,却不是韩天佑的笔迹。

    “素儿亲启”四字映入眼底,裹挟着淡淡的檀香,浓浓的药香扑入鼻息。

    “竟是娘的笔迹。”白素骇然,虽然祖父偶而的来信里亦会夹着几句娘亲的问候,但她后来晓得那多是他的祖父为讨她欢心亲自去白石庵里讨来的,而今次这封,倒像是......专门给她写的。

    白素拿信的手不禁浸出了汗,手指竟因激动紧张而哆嗦起来。

    小心地拆开信封,白素没有着急看信,细细地将手中的信封捋平。

    娘亲给自己写信了!这还是第一次呢!以后会不会也收到第二封、第三封......

    白素抿唇,笑意不觉涌上脸颊。

    写的是什么呢?

    白素抽出信纸,缓缓展开。

    会不会是要接自己回去了?十几年了,似乎还有点舍不得呢!白素想着,嘴角弯得愈发可爱......直到那明媚的笑容尚未完全绽开便僵在了脸上。

    “素儿,云俏才是你的娘亲。而我,从前有个女儿名白薇,不足三个月便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