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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最是一年花好时

    这一年的春天,江南的花开得极好,空气一如既往的潮湿,太阳躲在薄薄的水汽里害羞的撒着娇,氤氲的暖色光线笼罩了整座城。

    这一年,辛格28岁,未央26岁。

    一间古朴雅致的咖啡馆里,未央流水般清亮的眸子,不算美丽却好看的脸,还有左边眼角下褐色的泪痣,都让他欢愉,他不由地走向她,请她喝卡布奇诺,那天,他们的聊天是轻松自在的。未央喜欢背起行囊四处走,也期待不期而遇的惊艳,她看着眼前这个五官清秀,笑容干净的男子,好像有些醉了。她在与他认识三天后,疯狂地迷恋上他,她觉得,她是爱上了。他们每晚都在那间咖啡馆里喝咖啡,聊一些生活片段,无所谓意义;在咖啡馆的留言墙上,他们找了个最中心的位置,写下了对彼此最真诚的眷恋。

    每一段美丽的邂逅都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而他们是在听完一首歌,看完一场午夜电影,喝完一杯拿铁之后,仓促散场。伴着晨曦微弱的光线,未央呆坐在床头,枕边还残存着他鼻息间的淡淡烟草味,卫生间的镜子上他用她的口红写道:感恩遇见,珍重,不见!笔锋飞扬,字迹隽秀。暗红的印记活着水汽如同眼泪般流进未央心底,触目惊心,令她懊丧不已。她竟然不知,那一晚的美好情节,都是在说放手,阳光照耀之前,他,不见了踪影。她疯了似地到处找,找遍了整座小城却遍寻不着。半个月的时光匆匆过去,她日益消瘦,也渐渐平静,只是她心里某个声音在说,也许只是被某个餐馆的美食吸引住了,也许是新上映了什么好看的电影,也许,他会回来吧!等一下,再等一下!

    如今,未央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发着呆,头倚着那面留言墙,那上面有他不算美好的字迹,他写,我在暗夜里遇见你,便愿暗夜不消,黎明不再。她看着他留下的印记,想着他漂亮的侧脸,和写下它时坚定的表情,泪流满面。

    “小姐,你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没有,我太高兴了。”

    “我观察你好久了,这几天你天天坐在这个位置发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是在等什么人吧?”

    “呵呵。”

    “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

    “你也在等人。”

    “是啊,8年5月零3天。”

    地道的东北口音,卷曲的长发,绛红色刺绣旗袍,皮肤白皙,烈焰红唇,微醺的眼波里流淌着年代久远的故事。这个30岁上下的女子,脸上时常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惆怅,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玫瑰味的烟雾在未央眼前升腾,黑色的指甲油让未央觉得极为刺目。她接过女子递来的红酒杯,靠近干涸的唇边一饮而尽,“好苦。”

    “呵!是苦,但有回甘。喝了这杯就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只是来消费的。”

    “我并不担心你会闹事,我在这里开店许多年,见过太多事,早就不怕了。”

    “这是你的店?”

    “嗯,马上就不是了,我打算关了它,然后回家去。”

    “回东北?”

    “八年的纸醉金迷,没有换回决心要走的人,却换来了一身负累,总要有个了结,是时候了。”

    “决心要走的人……”

    “或许你现在需要这个。”

    “这是……”

    “那天我见他在这里坐了很久,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这张照片是我无意中拍到的,当时只觉得他的侧脸很好看。”

    “是好看。”

    “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是来等他的。”

    “你也觉得不该等了是么?”

    “我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把你的东西还给你,我最近在尝试断舍离,把属于这里的东西留下,把属于别人的归还,把自己带来的带走,余下的,能用的捐了,不能用的便要丢掉。”

    “这样很好,毕竟谁都不愿负重前行。”

    “走吧,今天晚上不营业,我要早些睡。”

    “也好,早睡早起,多出门锻炼,还要多笑笑,说不定可以丢掉酗酒的毛病。”

    “我叫毛丫,走之前希望还能遇见你。”

    “我想我不会再来了,谢谢你的酒。”

    后来,毛丫走了。未央开始上网,她以前从来不相信这种虚幻的介质,可是现在,她只能试遍所有的方法,因为,她要找到他,即使知道他是故意消失的。

    她无意间进入一个名为“秘密”的网站,那是个可以随心所欲说心事的地方,里面藏着许多人的秘密,暗黑的背景下,人们吐露着那些不能说给朋友,亲人的话语。未央像见到救赎一样,把对他的思恋,爱恨,宣泄无遗。她第一次感到内心轻松地快感,第一次卸下身上的负累,在他走之后。

    走出昏暗闷热的小网吧,未央抬起头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向那颗骄傲地闪着光芒的火球,直到眼睛生疼,流下眼泪。

    或许她一辈子都想不到,一个都市白领,身姿绰约,洒脱灵动,竟也会有这样落魄不堪的一天,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可是一生中谁又能不放纵一次呢?

    几天后,未央得到的回复多的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让她有些喜出望外,因为她看到更多的是安慰与劝诫,或许,本不该如此等待,如此执着。在那些留言里,她隐约看到一些关于五月的描述,大概是说,她是个身形单薄,笑容清淡的沉郁女子,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奇怪想法,总喜欢去那些不为人知的荒凉之地。还有人告诉她,五月打算进藏,在网上发了帖子征求同伴呢。她不假思索地在网站上搜索那篇帖子,帖子写的很简单,她说,“有个如莲花般圣洁的地方,古老而神秘,欲找到有相同心境的旅伴一同进藏,有意可留言约见相遇地点,计划一月之内成行。”未央揉揉一头蓬乱的头发,走出网吧。

    她想去找五月,想体验一下她一直想过但没勇气尝试的生活,去学着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