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思想冲突
21
2天前，上午07点46分，阴……
“算我求求你！不要再固执了！你这样下去会把身体搞垮的！”柯教授已经心力交瘁到了极点，可柯旻还是拒绝吃任何东西。
“不是在输液吗？死不了。”柯旻背对他冷笑道。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眼看儿子日渐消瘦，柯教授简直郁闷的要死。“没错！这都是我害的！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连你都送不出去，我还能去救谁？你以为我很了不起吗？我不是神！不是上帝！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可你是她的老师，”柯旻幽幽地说道，“但却你选择了袖手旁观。”
终于，柯教授无法再面对儿子的质问，转过身不再做任何的解释。柯旻说得没错，他是紫辰的老师。也是他把紫辰带到了这个地方。他问自己，还能以老师的身份去面对她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去做紫辰的老师……
22
2个月零10天前，早上10点40分，雾……
柯教授上课有个习惯，喜欢在最后留出10分钟，让学生们自由讨论，以此来观察他们对知识点的掌握程度。
“今天讲的内容，如果有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讨论。”
一个坐在前排的男生立刻举起了手，柯教授示意他站起来讲。
“你觉得未来真能像《星际迷航》那样，通过量子纠缠来实现人体的远距离传输吗？”
柯教授看着对方笑了笑，慢慢说道：“首先，我和你们一样，也是科幻电影的忠实影迷。但我必须澄清一点，电影里关于人体传输的诠释，和我们今天讲的量子纠缠实验，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我们今天讲的实验，只是把光子C的信息通过纠缠原理复制到光子B上。其过程不涉及任何的实物传输。不过也有人提出，如果有朝一日，我们掌握了足够的技术，是否可以通过复制信息，把一个人从A点送至C点。这在理论上不是没有可能，但经过复制的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这一点还普遍存有疑问。
当然，人们对事物的看法总是出于不同的角度。关于量子纠缠，乐观主义者，看到了未来的诸多可能。而持保守观点的学者，则着眼于这一现象的不确定性。正如有人说过的那样，‘没有人真正了解量子力学’。在我看来，我们对微观世界还知之甚少。”
“那你是乐观派还是保守派呢？”男生追问道。
“我？”柯教授显然没料到这句，“只能说介于两者之间吧。我有所期待，同时也保持理性。相对实物传输，我更看好量子纠缠在信息领域的实际应用。这个似乎离我们不那么遥远。相信用不了太久，就会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
男生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
“好了，还有别的问题吗？”柯教授用眼睛扫过人群，举手的人不在少数。可他却把目光停在一个没举手的人身上。
“紫辰，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对于自己偏爱的学生，柯教授总是习惯性地给予关注。他知道紫辰不善表达，所以才叫她起来多加锻炼。他注意到紫辰流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不过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关于这个问题，我很赞同柯教授的说法。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人们可以通过量子纠缠来实现信息的瞬时传递。届时，一个人的脑电波信息可以瞬间被传递给另一个人。所谓的心灵感应，将不再是一件遥远的事情。
只是在我看来，真正重要的不是应用，而是如何了解它的本质。人常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我们不了解风是什么，就不会明白树为什么会摇动。量子为什么会纠缠？其自旋方向为什么会必然相反？去解开这些谜团，才是我们真正面临的难题。
要想揭开微观世界的面纱，局限我们的不仅仅是科学水平，还有人类自身。大家不妨做一个思想实验。假设人类的视觉范围是可见光谱的两到三倍，那么试想一下，我们眼中的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再假设一下，如果人类的听觉可以和海豚相媲美，那么人类感知所能触及的范围将会有多远。
我做这样的假设，并不是说人类有多大的缺陷。我只是猜想，也许微观世界存在于更高的维度当中，以至于我们只能观察到一些破碎的现象。这就好比身处二维空间的生物，只能看到三维人体的剖面图。
我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大家能够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关于超空间的讨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但时至今日，还是没有得到广泛而足够的重视。原因只有一个，我们没有办法去证实。但如果因为无法证实就停下探索的脚步，我们可能会错失很多宝贵的机会。”
紫辰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很多人都陷入了沉思。先不说她的观点是否正确，仅就这番话的深度，就足以令在场的许多男生自愧不如。
然而说到底，学生的反应还只是流于表面。真正吃惊的反倒是柯教授。他没有想到平常不怎么爱表达的紫辰，今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由此看来，他确实是没有看错人。她的思想和其他学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然而欣赏之外，他也不免有些担心。他一向赞赏紫辰的钻研精神，但这次她明显用错了方向。一直以来，超空间理论都是一个很难把握的领域。脱离现实太远，无法完成实践转化。如果是已经功成名就的学者去搞搞这样研究，尚可说富有探索精神。倘若毫无基础的年轻人也想尝试，那只能是浪费时间。
年轻人一时兴起，可以不计后果去尝试。但有了一定经验的人却不能听之任之，坐视不理。柯教授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紫辰。
“能这样去思考，本身是值得肯定的。只不过涉及到实际内容，可能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关于多维的一些理论，大家有空可以做个了解。但一定记住不要太过认真。具体到你们的学业，还是要切合实际得好。”
柯教授说完，特意看了一眼紫辰的反应。只见她默默坐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作业下周二前发到我的邮箱，有问题可以找我。”
原本只是课堂上的一个小插曲。上完课之后，柯教授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出乎意料的是，三天后他收到了紫辰发来的研究论文。邮件里洋洋洒洒几十页，而他只看了题目就没有耐心再看下去了。
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柯教授不由得反思道。
他以为经过自己的提醒，紫辰就会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就此打住。可事实上，紫辰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仅仅三天时间，她就把一份如此体量的论文发给自己，可见她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的时间。
柯教授盯着电脑屏幕，神情有些不悦。他不希望紫辰花大把时间在这种没有效益的事情上。这不是她将来的发展方向。如果他不及时地加以制止，以他对紫辰的了解，恐怕会越陷越深。
于是当天下午，他就把紫辰叫到了办公室。两人还和以前那样面对面坐着，只是其中的气氛却有了些许不同。柯教授先说道：
“你身体恢复还好吗？”
“我很好。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那就好。在医院的时候我没有去，怕人多打扰你休息。我知道柯旻去过医院，看的出来，他很关心你。”
“他对人很好。”
“是啊！他这个人本性不坏，就是做事太冲动。到底还是太年轻。”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算是坏事。”
“话可以这么说。但很多事一旦做错，后果是无法弥补的。多听听过来人的建议，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柯教授说完刻意停了停，只见紫辰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接他的话。
“好了，不提他了。”柯教授换了一种口气，“我叫你来，是想谈谈你的论文。看样子，你花费了不少时间吧。”
“关于超空间理论，国外已经有一些知名大学开设了相关专业，但我们还没有。所以我只能从他们的研究数据里搜集一些有用的信息，借此来建构我的模型。”
“构建你的模型？”柯教授有点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想构建一套理论模型。虽然细节还不够充分，但已经有了大体的想法。”
柯教授听得哑口无言，瞪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道：看来一切都只是表象啊！
无论在此之前，紫辰给他的印象多么的成熟稳重，现在看来都只是徒有虚表。否则她怎么会冒出这样荒唐可笑的念头。理论模型？这是一个刚进校的大学生应该考虑的事情吗？即便是他自己，也不会轻易冒出这样的想法，更何况是超空间理论。然而他转念一想，紫辰也才16岁。即便她有着不同寻常的天赋，但却没有足够的经验和阅历，所以才会产生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正因如此，他这个做老师的才更有必要去加以引导。
“紫辰啊，看来我真有必要提醒你。你不要误入歧途啊！你不是一向都很理性吗？怎么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这么好高骛远呢？理论模型，这是你想建就能建的吗？你才进入大学几天？在我看来，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啊！”
柯教授的反应早在紫辰的预料当中，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说出来的确是令人难以接受。可她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必须要试一试别人的反应。有些重要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有些看似很小的目标，却需要几代人去实现。从这个意义上讲，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埋下最初的那颗的种子而已。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请你让我试一试！”
“机会？”柯教授觉得自己简直要哄堂大笑。“这算什么机会？你难道以为还能做出什么成果吗？紫辰，你到底在想什么？睁开眼睛醒一醒吧！你真正的机会，是好好把握时间，然后提前获得研究生录取资格。我承认你的资质很好。就是考虑到这些，我才希望你能认真对待现有的学业，尽快提升到更高的领域。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思想完全飘在云里，根本不肯脚踏实地。你这样做，只能和我的期望背道而驰啊！”
“柯教授，我明白你的好意，也谢谢你的提醒。可我真不想就这样放弃。我有自己深思熟虑的原因，请你相信我一次！”
柯教授见状，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他猜到说服紫辰不会那么容易。随着两人接触的增加，他发现这个女孩虽然年纪小，但却非常有主见。看似安静的外表下有着难以控制的灵魂。如果想要真正的改变她，就必须要让她心服口服。
“我知道，你很有钻研精神。这的确难能可贵，也是我看重你的原因之一。但你可能不知道，像高维这种纯理论的研究，在任何一所知名大学都不会占主要位置，得到的重视和支持也非常有限。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个讲究务实的年代。早就不像20世纪初那样，仅凭一个理论就能让别人认可你的才华。所谓的多维空间，说好听一点是前沿科学，说的不好听就是伪科学。我承认，国内外确实有一些人热衷于搞这样的研究。可你知道吗？现实中反对的声音更大。包括我自己也不是很认同。真正的物理学是需要检验的。无论你在数学形式上表现得如何完美，都不是检验的最终标准。就像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是在获得实际观测后，才被科学界所广泛接受。如果你不能清楚地认识到这点，你未来的路，恐怕会走不远。”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我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是想给自己找到一个答案。”
见紫辰说的这么诚恳，柯教授更加不住地摇头。
“你知道对搞研究的人来讲，什么最重要吗？不是别的，是时间！一个方向性的错误，就可能导致你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所以成功的人必须要审时度势，要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我这样苦口婆心地提醒你，是因为高维理论是一个脱离现实太远的概念。别说给你几十年，就算耗费你一辈子，都未必能证明什么。当然，你也可以不在乎时间，因为还有比这更糟糕的。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很多人自认为想法很正确，把毕生的心血都花费在上面。然而到了最后，却被现实证明是完全错误的。可是到了这一步，很多人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当他们回不去的时候，就只能否定现实，欺骗自己。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也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所以才劝你及早抽身，不要泥潭深陷。”
“柯教授，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但这件事我必须要坚持下去。无论对与错，我都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柯教授想不到紫辰竟然如此固执，几乎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气急之下，柯教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紫辰！你不要这么固执！你理智地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对你来讲，真有那么重要吗？！”
紫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思索了一会，过了大约一分钟才慢慢抬起了头。
“柯教授，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我太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23
2天前，上午06点33分，雾……
慕香满头大汗从噩梦中醒来，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在梦里，她看到紫辰躺在一张手术台上，被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围在镁光灯下，解刨尸体似的一刀刀割下去，然后就立刻被吓醒了。
慕香坐了起来，随手打开了床头灯。靠在床头的她依旧呼吸急促，额头不时还有冷汗渗出。一想到梦里面的情景，她就感觉心惊肉跳，整个人慌乱到无法平复。她索性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当沁凉的感觉沿着胸口扩散开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好了一些。
慕香学的是心理学，知道做这样的梦意味着什么。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不相信紫辰是安全的。“实验”这两个字本身就让她有种隐隐的不安。就好像紫辰是他们的实验品一样。
诚然，紫辰是有很强的探索精神。如果真有什么事打动了她，她极有可能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可她这个人，从来不会让别人替她白白担心，凡事都考虑得很周全。即使不方便告诉原因，也不会走得这么不明不白。
想到这，慕香突然意识到紫辰本身就是个神奇的存在。无论在智力还是在性格方面，她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常常都无法解释，比如那次死而复生的车祸。
对了，那次车祸！一个念头从慕香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说，研究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对紫辰进行研究？毕竟是研究生命科学的，不能说没有这样的可能。
慕香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要行动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亲眼确认紫辰的安全。只是现在看来，单凭她个人的力量恐怕是做不到。她必须要想办法，去寻求更多人的帮助……
2天前，上午07点46分，阴……
“算我求求你！不要再固执了！你这样下去会把身体搞垮的！”柯教授已经心力交瘁到了极点，可柯旻还是拒绝吃任何东西。
“不是在输液吗？死不了。”柯旻背对他冷笑道。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眼看儿子日渐消瘦，柯教授简直郁闷的要死。“没错！这都是我害的！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连你都送不出去，我还能去救谁？你以为我很了不起吗？我不是神！不是上帝！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可你是她的老师，”柯旻幽幽地说道，“但却你选择了袖手旁观。”
终于，柯教授无法再面对儿子的质问，转过身不再做任何的解释。柯旻说得没错，他是紫辰的老师。也是他把紫辰带到了这个地方。他问自己，还能以老师的身份去面对她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去做紫辰的老师……
22
2个月零10天前，早上10点40分，雾……
柯教授上课有个习惯，喜欢在最后留出10分钟，让学生们自由讨论，以此来观察他们对知识点的掌握程度。
“今天讲的内容，如果有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讨论。”
一个坐在前排的男生立刻举起了手，柯教授示意他站起来讲。
“你觉得未来真能像《星际迷航》那样，通过量子纠缠来实现人体的远距离传输吗？”
柯教授看着对方笑了笑，慢慢说道：“首先，我和你们一样，也是科幻电影的忠实影迷。但我必须澄清一点，电影里关于人体传输的诠释，和我们今天讲的量子纠缠实验，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我们今天讲的实验，只是把光子C的信息通过纠缠原理复制到光子B上。其过程不涉及任何的实物传输。不过也有人提出，如果有朝一日，我们掌握了足够的技术，是否可以通过复制信息，把一个人从A点送至C点。这在理论上不是没有可能，但经过复制的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这一点还普遍存有疑问。
当然，人们对事物的看法总是出于不同的角度。关于量子纠缠，乐观主义者，看到了未来的诸多可能。而持保守观点的学者，则着眼于这一现象的不确定性。正如有人说过的那样，‘没有人真正了解量子力学’。在我看来，我们对微观世界还知之甚少。”
“那你是乐观派还是保守派呢？”男生追问道。
“我？”柯教授显然没料到这句，“只能说介于两者之间吧。我有所期待，同时也保持理性。相对实物传输，我更看好量子纠缠在信息领域的实际应用。这个似乎离我们不那么遥远。相信用不了太久，就会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
男生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
“好了，还有别的问题吗？”柯教授用眼睛扫过人群，举手的人不在少数。可他却把目光停在一个没举手的人身上。
“紫辰，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对于自己偏爱的学生，柯教授总是习惯性地给予关注。他知道紫辰不善表达，所以才叫她起来多加锻炼。他注意到紫辰流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不过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关于这个问题，我很赞同柯教授的说法。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人们可以通过量子纠缠来实现信息的瞬时传递。届时，一个人的脑电波信息可以瞬间被传递给另一个人。所谓的心灵感应，将不再是一件遥远的事情。
只是在我看来，真正重要的不是应用，而是如何了解它的本质。人常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我们不了解风是什么，就不会明白树为什么会摇动。量子为什么会纠缠？其自旋方向为什么会必然相反？去解开这些谜团，才是我们真正面临的难题。
要想揭开微观世界的面纱，局限我们的不仅仅是科学水平，还有人类自身。大家不妨做一个思想实验。假设人类的视觉范围是可见光谱的两到三倍，那么试想一下，我们眼中的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再假设一下，如果人类的听觉可以和海豚相媲美，那么人类感知所能触及的范围将会有多远。
我做这样的假设，并不是说人类有多大的缺陷。我只是猜想，也许微观世界存在于更高的维度当中，以至于我们只能观察到一些破碎的现象。这就好比身处二维空间的生物，只能看到三维人体的剖面图。
我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大家能够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关于超空间的讨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但时至今日，还是没有得到广泛而足够的重视。原因只有一个，我们没有办法去证实。但如果因为无法证实就停下探索的脚步，我们可能会错失很多宝贵的机会。”
紫辰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很多人都陷入了沉思。先不说她的观点是否正确，仅就这番话的深度，就足以令在场的许多男生自愧不如。
然而说到底，学生的反应还只是流于表面。真正吃惊的反倒是柯教授。他没有想到平常不怎么爱表达的紫辰，今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由此看来，他确实是没有看错人。她的思想和其他学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然而欣赏之外，他也不免有些担心。他一向赞赏紫辰的钻研精神，但这次她明显用错了方向。一直以来，超空间理论都是一个很难把握的领域。脱离现实太远，无法完成实践转化。如果是已经功成名就的学者去搞搞这样研究，尚可说富有探索精神。倘若毫无基础的年轻人也想尝试，那只能是浪费时间。
年轻人一时兴起，可以不计后果去尝试。但有了一定经验的人却不能听之任之，坐视不理。柯教授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紫辰。
“能这样去思考，本身是值得肯定的。只不过涉及到实际内容，可能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关于多维的一些理论，大家有空可以做个了解。但一定记住不要太过认真。具体到你们的学业，还是要切合实际得好。”
柯教授说完，特意看了一眼紫辰的反应。只见她默默坐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作业下周二前发到我的邮箱，有问题可以找我。”
原本只是课堂上的一个小插曲。上完课之后，柯教授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出乎意料的是，三天后他收到了紫辰发来的研究论文。邮件里洋洋洒洒几十页，而他只看了题目就没有耐心再看下去了。
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柯教授不由得反思道。
他以为经过自己的提醒，紫辰就会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就此打住。可事实上，紫辰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仅仅三天时间，她就把一份如此体量的论文发给自己，可见她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的时间。
柯教授盯着电脑屏幕，神情有些不悦。他不希望紫辰花大把时间在这种没有效益的事情上。这不是她将来的发展方向。如果他不及时地加以制止，以他对紫辰的了解，恐怕会越陷越深。
于是当天下午，他就把紫辰叫到了办公室。两人还和以前那样面对面坐着，只是其中的气氛却有了些许不同。柯教授先说道：
“你身体恢复还好吗？”
“我很好。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那就好。在医院的时候我没有去，怕人多打扰你休息。我知道柯旻去过医院，看的出来，他很关心你。”
“他对人很好。”
“是啊！他这个人本性不坏，就是做事太冲动。到底还是太年轻。”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算是坏事。”
“话可以这么说。但很多事一旦做错，后果是无法弥补的。多听听过来人的建议，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柯教授说完刻意停了停，只见紫辰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接他的话。
“好了，不提他了。”柯教授换了一种口气，“我叫你来，是想谈谈你的论文。看样子，你花费了不少时间吧。”
“关于超空间理论，国外已经有一些知名大学开设了相关专业，但我们还没有。所以我只能从他们的研究数据里搜集一些有用的信息，借此来建构我的模型。”
“构建你的模型？”柯教授有点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想构建一套理论模型。虽然细节还不够充分，但已经有了大体的想法。”
柯教授听得哑口无言，瞪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道：看来一切都只是表象啊！
无论在此之前，紫辰给他的印象多么的成熟稳重，现在看来都只是徒有虚表。否则她怎么会冒出这样荒唐可笑的念头。理论模型？这是一个刚进校的大学生应该考虑的事情吗？即便是他自己，也不会轻易冒出这样的想法，更何况是超空间理论。然而他转念一想，紫辰也才16岁。即便她有着不同寻常的天赋，但却没有足够的经验和阅历，所以才会产生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正因如此，他这个做老师的才更有必要去加以引导。
“紫辰啊，看来我真有必要提醒你。你不要误入歧途啊！你不是一向都很理性吗？怎么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这么好高骛远呢？理论模型，这是你想建就能建的吗？你才进入大学几天？在我看来，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啊！”
柯教授的反应早在紫辰的预料当中，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说出来的确是令人难以接受。可她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必须要试一试别人的反应。有些重要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有些看似很小的目标，却需要几代人去实现。从这个意义上讲，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埋下最初的那颗的种子而已。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请你让我试一试！”
“机会？”柯教授觉得自己简直要哄堂大笑。“这算什么机会？你难道以为还能做出什么成果吗？紫辰，你到底在想什么？睁开眼睛醒一醒吧！你真正的机会，是好好把握时间，然后提前获得研究生录取资格。我承认你的资质很好。就是考虑到这些，我才希望你能认真对待现有的学业，尽快提升到更高的领域。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思想完全飘在云里，根本不肯脚踏实地。你这样做，只能和我的期望背道而驰啊！”
“柯教授，我明白你的好意，也谢谢你的提醒。可我真不想就这样放弃。我有自己深思熟虑的原因，请你相信我一次！”
柯教授见状，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他猜到说服紫辰不会那么容易。随着两人接触的增加，他发现这个女孩虽然年纪小，但却非常有主见。看似安静的外表下有着难以控制的灵魂。如果想要真正的改变她，就必须要让她心服口服。
“我知道，你很有钻研精神。这的确难能可贵，也是我看重你的原因之一。但你可能不知道，像高维这种纯理论的研究，在任何一所知名大学都不会占主要位置，得到的重视和支持也非常有限。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个讲究务实的年代。早就不像20世纪初那样，仅凭一个理论就能让别人认可你的才华。所谓的多维空间，说好听一点是前沿科学，说的不好听就是伪科学。我承认，国内外确实有一些人热衷于搞这样的研究。可你知道吗？现实中反对的声音更大。包括我自己也不是很认同。真正的物理学是需要检验的。无论你在数学形式上表现得如何完美，都不是检验的最终标准。就像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是在获得实际观测后，才被科学界所广泛接受。如果你不能清楚地认识到这点，你未来的路，恐怕会走不远。”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我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是想给自己找到一个答案。”
见紫辰说的这么诚恳，柯教授更加不住地摇头。
“你知道对搞研究的人来讲，什么最重要吗？不是别的，是时间！一个方向性的错误，就可能导致你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所以成功的人必须要审时度势，要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我这样苦口婆心地提醒你，是因为高维理论是一个脱离现实太远的概念。别说给你几十年，就算耗费你一辈子，都未必能证明什么。当然，你也可以不在乎时间，因为还有比这更糟糕的。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很多人自认为想法很正确，把毕生的心血都花费在上面。然而到了最后，却被现实证明是完全错误的。可是到了这一步，很多人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当他们回不去的时候，就只能否定现实，欺骗自己。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也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所以才劝你及早抽身，不要泥潭深陷。”
“柯教授，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但这件事我必须要坚持下去。无论对与错，我都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柯教授想不到紫辰竟然如此固执，几乎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气急之下，柯教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紫辰！你不要这么固执！你理智地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对你来讲，真有那么重要吗？！”
紫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思索了一会，过了大约一分钟才慢慢抬起了头。
“柯教授，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我太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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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前，上午06点33分，雾……
慕香满头大汗从噩梦中醒来，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在梦里，她看到紫辰躺在一张手术台上，被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围在镁光灯下，解刨尸体似的一刀刀割下去，然后就立刻被吓醒了。
慕香坐了起来，随手打开了床头灯。靠在床头的她依旧呼吸急促，额头不时还有冷汗渗出。一想到梦里面的情景，她就感觉心惊肉跳，整个人慌乱到无法平复。她索性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当沁凉的感觉沿着胸口扩散开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好了一些。
慕香学的是心理学，知道做这样的梦意味着什么。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不相信紫辰是安全的。“实验”这两个字本身就让她有种隐隐的不安。就好像紫辰是他们的实验品一样。
诚然，紫辰是有很强的探索精神。如果真有什么事打动了她，她极有可能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可她这个人，从来不会让别人替她白白担心，凡事都考虑得很周全。即使不方便告诉原因，也不会走得这么不明不白。
想到这，慕香突然意识到紫辰本身就是个神奇的存在。无论在智力还是在性格方面，她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常常都无法解释，比如那次死而复生的车祸。
对了，那次车祸！一个念头从慕香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说，研究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对紫辰进行研究？毕竟是研究生命科学的，不能说没有这样的可能。
慕香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要行动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亲眼确认紫辰的安全。只是现在看来，单凭她个人的力量恐怕是做不到。她必须要想办法，去寻求更多人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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