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少年清欢（壹）
云梦山有七十二奇峰，因它终年云雾缭绕，从古至今，不管从任何位置观之，就没人看全过，传闻这是神仙的地界，每一座山峰也都高耸入云海，直达天穹。
云梦山脚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城镇，上至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下至垂髫之年的孩童，无人不知，云梦山是上不得的……因为它无路可攀，没道可走。
但凡误入过云梦山地界，回得来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疯子说山里住着神仙，能腾云驾雾，御风而行，傻子说山上的动物都成了精，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不在话下。
这一日，山下凤凰镇的两名樵夫因追一只鹿，追得深了些，误入云梦山地界，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然迷了路，想起关于山里的那些志怪传说，两人更是吓得不行，颤抖着相互搀扶而行。
越急越找不到来时的路，加上万仞悬崖峭壁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致使阳光照不进来，谷底更是常年雾气弥漫，穿行在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木间，如履薄冰，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把两人吓个半死。
走了不知多少时辰，就在两人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突见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坐了个老道，背对着两人。
因雾气太重，两人也只能从它所穿的衣服来作此判断。
两人一时喜出望外，赶紧紧走两步，走上前去，想要问路。
先行了个礼，后礼貌地开口说道：“道爷，俺俩是山外镇子边的农户，一时被猎物迷了心窍，误入此地，寻不到回去的路，劳烦道爷为我二人指点迷津，指个方向……”
对方像是被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激灵，仍是驼着个背，并未转身。
樵夫二人见它久久不作回应，彼此对望了一眼，心里疑惑顿生，加上此时离得更近一些了，从背后望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人麻着胆子，再轻轻唤了一声：“道爷……”
这下，对方终于做了回应，只见它缓缓地转过头来……
两人差点没吓得得魂飞魄散，蹦起来就要转过身落荒而逃。
这哪里是个道人？
分明是一只成了精的白颊猕猴，不只穿着一身道袍，怀里还宝贝似地抱着一鼎炼丹炉……
那猕猴对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还在龇牙咧嘴，生怕是在打它怀里宝贝的主意。
见身后并没有猕猴追来，其中一名樵夫缓了缓，稳住心神，停下来躲在一棵树后，拿眼打望那猕猴所在的方向……
雾气迷蒙中，隐约可见，巨石上此时跳上来只黑熊，挥着爪子要去抢夺那猕猴怀里的丹炉。
猕猴左蹿右跳，将将躲过黑熊的掌击，但黑熊身形实在过大，一掌又一掌，把猕猴能挪移的空间，压缩得越来越小。
眼见猕猴要落下风了，突然，它跳上身旁的树，从树枝上折下一枝细枝条，一手抱鼎，一手挥舞枝条，宛如耍了一套眼花缭乱的剑法，从上而下，朝着黑熊的头就是一顿抽打……
黑熊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抱着头四处躲避，樵夫看得稀奇，他往日虽主要是以砍柴为生，但穷苦人家若只靠此营生，定难以维持生计，故偶尔也打打猎，林子里的事他自然也算见多识广，可别处的熊和猕猴哪有眼下这样打架的，倒真像成了精，学人学得有模有样……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原是跑掉的另一名樵夫，慌不择路，一脚踩了空，眼见着就要滑下陡坡，跌入深谷。
突然，从高处崖壁上跳下一人，飞身往下，向着滑落的樵夫疾驰，先是用脚尖轻点触地，再是左手在他背上轻拍一下，止住他翻滚下落的势头，接着右手用桃木剑的一端，挑起樵夫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随着自己纵身而上的巧劲，将樵夫轻飘飘地扔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转身向着猕猴和黑熊而去……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毫不拖沓，一时让人看呆了。
再一细看，这人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道童，双手背后，腰悬桃木剑，脚尖在落叶间不停轻点，没几下便快到了巨石上。
猕猴见到来人，惊得全身打了个颤，收回打向黑熊的枝条，转身就想跑。
“畜生，往哪逃！”
小道童开口还是童音，他怒喝一声，持剑便刺。
这时，许是受了惊，黑熊不谢他解困之恩，反而一掌拍来，小道童不得不回剑护住身子，往回退了几丈。
眼见猕猴即将成功脱逃，正心急间，远处又是飞来一人，还是一名差不多年纪的道童，一剑封住了猕猴逃跑的路线。
“清风师兄！我来助你！万万不可让这畜生偷走了师傅的炼丹炉，不然等师傅回来，你我都惨了！”
来人持剑追击猕猴，却剑剑落空，这猕猴左蹿右跳，身法挪移，甚是灵巧，一时也奈何它不得。
“这畜生的身法，和它持木条的手法，倒颇与我门剑法有几分神似，怕不是趁我们练功时偷学而成的吧？”
叫清风的小道童见那猕猴的动作，不似乱打一通，颇有招式套路，不免心生疑惑。
“许是如此，你见它身上穿的，还是从我们观里偷来的道袍，这畜生甚是可恶！当真是成了精！”
另一名道童唤作明月，他紧追猕猴，但总是差那么一下，时间一长，难免心浮气躁。
“师弟小心！”
清风本是专心应付着黑熊，这黑熊也不像是普通的熊，真是活见了鬼，它竟似也偷学了武功，要尽快拿下它，尚也不易，正缠斗间，暼了明月那边一眼，突然惊呼出声。
原来是明月心浮气躁间，一时大意，没承想本是一味躲避的猕猴，突然把手里的细枝条向着明月一掷，宛如暗器袭面而来，明月只得翻身后仰，翻了几个滚，才躲过这一劫。
猕猴趁机蹿上崖壁，抓着裸露出来的岩石，蹭蹭蹭几下，就往山峰高处急跳而去。
“不好，别让它逃！”
清风急了，只得使出杀手锏，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符，顺手一扔……
符在空中飘了几下，居然就稳稳地粘在了黑熊的额头上，黑熊瞬间就全身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清风得以脱身而出，顺着猕猴逃跑的方向，脚踩崖壁，宛如平地而行，径直向着高不可攀的山峰追去。
明月也紧跟其后。
一眨眼，两人一猴便消失不见。
像做了一场梦，两个樵夫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可是遇见神仙了？”
清风和明月往上追了小半个时辰，海拔越来越高，两人都有些气力不足，好在距离越来越近，两人一咬牙，更前方一些的清风抓起桃木剑，运气往斜上方一掷，剑擦着猕猴的耳朵飞过。
猕猴吃痛惨叫一声，突然转身，许是怒了，作势就要反击，清风心里一喜，要的就是如此，可哪里想到，猕猴比自己想象的要狡猾，它并未近身，反而是把怀里宝贝似的丹炉往外一扔……
清风吃了一惊，不容多想，这可是师傅老人家的宝贝，万万不能折在自己手上，他心里只此一念，扔下猕猴，转身向那丹炉扑过去。
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居然中了猕猴的计，猕猴趁他去夺丹炉的刹那，抓住时机，向着清风的后背扑来，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清风闷哼一声，连人带炉，像断了线的风筝，向着万丈深渊极速坠落。
明月惊叫一声，想要救已来不及。
就在这万分危机之际，高处突然有个道袍少年从天而降，背着一柄重剑，脚踏仙鹤，飞身而起，从空中追上急坠而下的清风，拂手一托，激起一阵疾风，宛如一床云被，稳稳地把清风送了上来，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清欢师弟！”
明月唤了一声。
清欢虽年纪上较清风和明月还要年长一两岁，可他入门晚，按辈分也确当是师弟。
清欢乘着仙鹤悬空而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合，他指尖一指，一束气箭便向着远处攀在树枝上的猕猴射出。
根本没给它任何反应的机会，猕猴的头顶上一凉，它一摸头上，顶上的毛发全没了，硬是被清欢给剃了个光头。
吓得猕猴跌落下树，翻身滚进草丛里，逃命去了，兴许有生之年都不敢再踏入此地。
清欢做完这一切之后，居高临下地看了清风和明月一眼，他冲着二人行了个拱手礼，便踏着仙鹤扶摇而上，先行而去。
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清风和明月累坏了，一屁股瘫坐在石头上，仍心有余悸的在交谈。
“刚才可吓死我了，幸亏清欢师弟恰好赶到……”
“清欢师弟的武功看似又精进了，刚才你看到他指那一下没，精准到分毫，不伤那畜生的命，只是剃了它的头，简直匪夷所思……”
“他好歹是张天师唯一的关门弟子，这武功，即使是咱们师傅，恐怕也打不过他吧……”
“嘘，少说为妙，要是让师傅老人家听到，少不得挨两板子……不过，虽说清欢师弟厉害是厉害，但总觉得他身上似是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咋说呢……人，人味？”
云梦山脚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城镇，上至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下至垂髫之年的孩童，无人不知，云梦山是上不得的……因为它无路可攀，没道可走。
但凡误入过云梦山地界，回得来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疯子说山里住着神仙，能腾云驾雾，御风而行，傻子说山上的动物都成了精，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不在话下。
这一日，山下凤凰镇的两名樵夫因追一只鹿，追得深了些，误入云梦山地界，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然迷了路，想起关于山里的那些志怪传说，两人更是吓得不行，颤抖着相互搀扶而行。
越急越找不到来时的路，加上万仞悬崖峭壁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致使阳光照不进来，谷底更是常年雾气弥漫，穿行在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木间，如履薄冰，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把两人吓个半死。
走了不知多少时辰，就在两人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突见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坐了个老道，背对着两人。
因雾气太重，两人也只能从它所穿的衣服来作此判断。
两人一时喜出望外，赶紧紧走两步，走上前去，想要问路。
先行了个礼，后礼貌地开口说道：“道爷，俺俩是山外镇子边的农户，一时被猎物迷了心窍，误入此地，寻不到回去的路，劳烦道爷为我二人指点迷津，指个方向……”
对方像是被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激灵，仍是驼着个背，并未转身。
樵夫二人见它久久不作回应，彼此对望了一眼，心里疑惑顿生，加上此时离得更近一些了，从背后望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人麻着胆子，再轻轻唤了一声：“道爷……”
这下，对方终于做了回应，只见它缓缓地转过头来……
两人差点没吓得得魂飞魄散，蹦起来就要转过身落荒而逃。
这哪里是个道人？
分明是一只成了精的白颊猕猴，不只穿着一身道袍，怀里还宝贝似地抱着一鼎炼丹炉……
那猕猴对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还在龇牙咧嘴，生怕是在打它怀里宝贝的主意。
见身后并没有猕猴追来，其中一名樵夫缓了缓，稳住心神，停下来躲在一棵树后，拿眼打望那猕猴所在的方向……
雾气迷蒙中，隐约可见，巨石上此时跳上来只黑熊，挥着爪子要去抢夺那猕猴怀里的丹炉。
猕猴左蹿右跳，将将躲过黑熊的掌击，但黑熊身形实在过大，一掌又一掌，把猕猴能挪移的空间，压缩得越来越小。
眼见猕猴要落下风了，突然，它跳上身旁的树，从树枝上折下一枝细枝条，一手抱鼎，一手挥舞枝条，宛如耍了一套眼花缭乱的剑法，从上而下，朝着黑熊的头就是一顿抽打……
黑熊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抱着头四处躲避，樵夫看得稀奇，他往日虽主要是以砍柴为生，但穷苦人家若只靠此营生，定难以维持生计，故偶尔也打打猎，林子里的事他自然也算见多识广，可别处的熊和猕猴哪有眼下这样打架的，倒真像成了精，学人学得有模有样……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原是跑掉的另一名樵夫，慌不择路，一脚踩了空，眼见着就要滑下陡坡，跌入深谷。
突然，从高处崖壁上跳下一人，飞身往下，向着滑落的樵夫疾驰，先是用脚尖轻点触地，再是左手在他背上轻拍一下，止住他翻滚下落的势头，接着右手用桃木剑的一端，挑起樵夫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随着自己纵身而上的巧劲，将樵夫轻飘飘地扔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转身向着猕猴和黑熊而去……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毫不拖沓，一时让人看呆了。
再一细看，这人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道童，双手背后，腰悬桃木剑，脚尖在落叶间不停轻点，没几下便快到了巨石上。
猕猴见到来人，惊得全身打了个颤，收回打向黑熊的枝条，转身就想跑。
“畜生，往哪逃！”
小道童开口还是童音，他怒喝一声，持剑便刺。
这时，许是受了惊，黑熊不谢他解困之恩，反而一掌拍来，小道童不得不回剑护住身子，往回退了几丈。
眼见猕猴即将成功脱逃，正心急间，远处又是飞来一人，还是一名差不多年纪的道童，一剑封住了猕猴逃跑的路线。
“清风师兄！我来助你！万万不可让这畜生偷走了师傅的炼丹炉，不然等师傅回来，你我都惨了！”
来人持剑追击猕猴，却剑剑落空，这猕猴左蹿右跳，身法挪移，甚是灵巧，一时也奈何它不得。
“这畜生的身法，和它持木条的手法，倒颇与我门剑法有几分神似，怕不是趁我们练功时偷学而成的吧？”
叫清风的小道童见那猕猴的动作，不似乱打一通，颇有招式套路，不免心生疑惑。
“许是如此，你见它身上穿的，还是从我们观里偷来的道袍，这畜生甚是可恶！当真是成了精！”
另一名道童唤作明月，他紧追猕猴，但总是差那么一下，时间一长，难免心浮气躁。
“师弟小心！”
清风本是专心应付着黑熊，这黑熊也不像是普通的熊，真是活见了鬼，它竟似也偷学了武功，要尽快拿下它，尚也不易，正缠斗间，暼了明月那边一眼，突然惊呼出声。
原来是明月心浮气躁间，一时大意，没承想本是一味躲避的猕猴，突然把手里的细枝条向着明月一掷，宛如暗器袭面而来，明月只得翻身后仰，翻了几个滚，才躲过这一劫。
猕猴趁机蹿上崖壁，抓着裸露出来的岩石，蹭蹭蹭几下，就往山峰高处急跳而去。
“不好，别让它逃！”
清风急了，只得使出杀手锏，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符，顺手一扔……
符在空中飘了几下，居然就稳稳地粘在了黑熊的额头上，黑熊瞬间就全身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清风得以脱身而出，顺着猕猴逃跑的方向，脚踩崖壁，宛如平地而行，径直向着高不可攀的山峰追去。
明月也紧跟其后。
一眨眼，两人一猴便消失不见。
像做了一场梦，两个樵夫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可是遇见神仙了？”
清风和明月往上追了小半个时辰，海拔越来越高，两人都有些气力不足，好在距离越来越近，两人一咬牙，更前方一些的清风抓起桃木剑，运气往斜上方一掷，剑擦着猕猴的耳朵飞过。
猕猴吃痛惨叫一声，突然转身，许是怒了，作势就要反击，清风心里一喜，要的就是如此，可哪里想到，猕猴比自己想象的要狡猾，它并未近身，反而是把怀里宝贝似的丹炉往外一扔……
清风吃了一惊，不容多想，这可是师傅老人家的宝贝，万万不能折在自己手上，他心里只此一念，扔下猕猴，转身向那丹炉扑过去。
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居然中了猕猴的计，猕猴趁他去夺丹炉的刹那，抓住时机，向着清风的后背扑来，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清风闷哼一声，连人带炉，像断了线的风筝，向着万丈深渊极速坠落。
明月惊叫一声，想要救已来不及。
就在这万分危机之际，高处突然有个道袍少年从天而降，背着一柄重剑，脚踏仙鹤，飞身而起，从空中追上急坠而下的清风，拂手一托，激起一阵疾风，宛如一床云被，稳稳地把清风送了上来，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清欢师弟！”
明月唤了一声。
清欢虽年纪上较清风和明月还要年长一两岁，可他入门晚，按辈分也确当是师弟。
清欢乘着仙鹤悬空而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合，他指尖一指，一束气箭便向着远处攀在树枝上的猕猴射出。
根本没给它任何反应的机会，猕猴的头顶上一凉，它一摸头上，顶上的毛发全没了，硬是被清欢给剃了个光头。
吓得猕猴跌落下树，翻身滚进草丛里，逃命去了，兴许有生之年都不敢再踏入此地。
清欢做完这一切之后，居高临下地看了清风和明月一眼，他冲着二人行了个拱手礼，便踏着仙鹤扶摇而上，先行而去。
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清风和明月累坏了，一屁股瘫坐在石头上，仍心有余悸的在交谈。
“刚才可吓死我了，幸亏清欢师弟恰好赶到……”
“清欢师弟的武功看似又精进了，刚才你看到他指那一下没，精准到分毫，不伤那畜生的命，只是剃了它的头，简直匪夷所思……”
“他好歹是张天师唯一的关门弟子，这武功，即使是咱们师傅，恐怕也打不过他吧……”
“嘘，少说为妙，要是让师傅老人家听到，少不得挨两板子……不过，虽说清欢师弟厉害是厉害，但总觉得他身上似是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咋说呢……人，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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