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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翩翩少年郎(贰)

    九楼十二阁中的烟雨阁,是京城最负盛名的红楼,但这红楼较其他红楼不同的地方是,它规矩很多,倘若是在它地界,不依着它的规矩来,即使是天子亲临,也不一定会卖他面子。

    人人都说,这烟雨阁的阁主,一定是非凡之人,来头不小,才能在京城这龙虎盘踞之地,镇得住场子,但它背后有何靠山,谁也说不清楚。

    但能进这阁里的人,确也都是当朝权贵,次一些的,也得是一方霸主。

    今夜,二楼西边,靠河位置的地字阁潇湘苑,正被吏部侍郎袁士中包下,他在此宴请同好,饮酒作乐。

    这烟雨阁分为天地人三阁,每一阁都为独立的楼阁院落,各阁之下又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房间,皆取雅名为某某苑。

    能进这地字阁的已属有名有望之人,这吏部在朝廷里本就是主管人事升迁、调动,向来是最有实权的部门,故吏部侍郎袁士中,在尚书一人之下,更是众人巴结、讨好的对象,他也自是意气风发,骄奢放纵。

    包房客厅的正中,有舞姬乐伎在表演助兴,袁士中和诸位伺机溜须拍马之辈,皆欢歌诳语,觥筹交错,如今酒过三巡,众人都有微许醉意……

    除了靠角落位置,不起眼的那名年轻人,他望着杯里的酒,皱着眉头,一时不知该喝还是不喝。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名仆人打扮的少年,背上背着一把用黑布缠了好几圈的古剑,那是他的哑仆。

    兴许是他的不合群,反而引起了袁士中的注意。

    袁士中把杯里的酒,举到空中,众人一时安静了下来,等待他发话。

    他用酒杯指着那名年轻人,醉意朦胧地问道:“那是何人?为何不一饮这杯中美酒?不怕辜负了这盛世光阴,和这场中的美人?”

    说完放声大笑,其他人也纷纷应和,谄媚地跟着哈哈笑。

    年轻人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刚想起身……

    邻座的同乡抢先他一步,站了起来,冲袁士中行了个礼说道:“禀大人,此人乃我通州同乡,祖上为这京城名门,后来家道中落,举家迁回原籍,如今看在同乡份上,带他来此,撞一撞机会,引荐给大人,看有无可用之处……”

    说完,侧头向年轻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上前一步,自报家门。

    “哦?”

    袁士中稍微来了点兴致,他母亲娘家也是通州人士,如今的官场盛行结党营私,同乡之间更是互相举荐提携,结交一些大有可有的年轻后生,说不定哪日真就派上了用场。

    “禀大人,晚生岳寻,通州蘅阳岳氏主家一脉,望大人不吝举荐,来日必衔环相报……”

    年轻人起身,抱手行礼,看似恭恭敬敬,但仪容神态,颇具傲世轻物之姿。

    袁士中听他说完,虚眼打量了他一番,心里颇有些失望,举起的酒杯也缓缓放下了。

    这蘅阳岳家他自是知晓的,祖上确实也荣光过,还曾出过内阁大学士之流,只是越往后,一辈不如一辈,直到如今,连京城都混不下去了,实实在在的破落户,更无根基和靠山,看来,实无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这岳寻他甚至也是听过的,屡试不中,不是文采和政论的能力不够,而是他过于恃才傲物,针砭时弊又过于犀利,在现如今的官场,哪个主考官敢放他中第?

    在专擅拉帮结派的林立派系中,更是无人愿意拉拢他。

    如今亲见其人,果然传闻不假,即使举荐他,他那桀骜不驯又不合群的性格,恐也在官场上走不了多远……

    袁士中摆摆手,本想随意把他打发了,却一眼瞧见他背后哑仆背上那柄古剑。

    他本是爱剑之人,家里藏的古董剑也不计其数,这岳家的古剑,他是早有听闻,相传是上古名铸剑师所铸……

    袁士中两眼放光,早就想染指,这送上门来的,更不想错过。

    他急切地开口说道:“你侍从背上的剑可借我一观?”

    岳寻闻听此言,一愣。

    他自成年后,屡试不中,只得到京城撞撞运气,可这些大人们,没一个是真心欣赏他,都是草草打发,他本心高气傲,空有一番才学和抱负,得不到施展,而郁郁寡欢。

    如今,这袁大人不提举荐之事,单单要看他的家传古剑,一时让他没反应过来。

    他的同乡见此,偷偷用脚,在坐桌下踢了他一下……

    他虽不情愿,但也实在不好立马翻脸,只得冲身后的哑仆唤了一声:“菩萨蛮。”

    叫菩萨蛮的哑巴少年,走上前几步,取下背上的古剑,递给他主人。

    岳寻当着众人的面,一层层拆开缠绕在剑身上的黑布,一把上古陨石所铸的古朴神剑便跃然闪现世间。

    不只袁士中这般爱剑之人,平日不喜舞刀弄剑之辈,见了这柄剑,也不得不惊呼一声“好剑!”

    袁士中命下人速速把剑给他递到跟前,他迫不及待地伸手一握,入手极凉,他握在手间,渍渍称奇,细细端详,左看右看,简直是爱不释手……

    看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是没有归还之意。

    岳寻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正想上前一步,讨回家传古剑……

    不承想,这时候袁士中开口了:“这柄剑我太喜欢了,你开个价,哦不……你想要什么官职,我都可以办到,只有一个条件,这剑归我所有可好?”

    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目光始终在那剑上。

    岳寻想都没想过,对方会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他内心突然一阵愤懑,这些时日四处碰壁,只为求得一个机会,没想到,今日这机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但竟是拜一柄剑所赐。

    那他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岂非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怒极反笑,仰天哽咽,不知是恨这世道,还是恨这苍天不公。

    不由他下达命令,他身旁那哑巴少年,突然瞬身欺到袁士中跟前,一把夺回他手里的古剑,再眼睛一眨,便回到了原位。

    那柄古剑已完完整整地回到了背上,还把黑布都原封不动地缠回去了。

    根本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告辞。”

    岳寻黑着脸,转身就要走。

    “你还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身后,袁士中恼羞成怒地叫住他。

    随着这一喊,他的手下应声拦在岳寻和他哑仆面前。

    “怎么?想强抢?”

    岳寻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从屋内横梁上掉下两个人来……

    “哎哟……”

    这一下摔得不轻,其中的一名少女从地上先爬了起来,她尴尬地吐吐舌头,不知道该做何解释。

    另一名少年也爬了起来,看见屋内剑拔弩张,一时不知做何反应,他摆摆手,苦笑一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我们兄妹二人,本是路见不平,追一江洋大盗……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我们估摸着,该是被那小偷儿骗了,他给我们虚假的线索,说那江洋大盗要在这间屋子里会见情人……害我们早早在此埋伏,这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给掉下来了……”

    脸上越说越红。

    一名舞姬掩着嘴,差点没笑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话里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