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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北国板荡

    南北三十九年冬十一月,北国,梁州,锦城太和殿。

    望日刚过两天,曹元紧急召开了大朝会,整个锦城的文武百官都收到了豫州传来的消息——豫州北国军队兵败。

    具体情况很多人还不知道,曹元也不太清楚,或者说他第一时间选择逃避这个结果。曹元特意把收到消息的苏温炳安排到今天的大朝会上,让他把豫州的战况公告给所有参加的官员。

    朝会刚开始,场面显示出诡异的寂静,曹元呆坐在金黄灿烂的龙椅上呆呆望着远方,眼睛出神。

    望日一夜,大雪重临,整个北国、豫州和南国部分地区都迎来了强降雪。雪花飞扬起舞了两天,此刻仍在旋转,转着转着逐渐摔落在太和殿赤金的琉璃瓦上。

    曹元按了按眉心,面庞表露出肉眼可见的疲惫,“温炳,说说吧。”

    苏温炳应了一声走出武将行列,“启禀陛下,十一月望日夜,南国联合越族对我军发动袭击。秦山军方面,上将高云山一意孤行,率领甲申营、津门营过绛河被梁嘉轩的泰山军和西瓯残部围攻,伤亡惨重,突围存活不足五百人,高云山扮作死尸幸存,甲申营中郎将阵亡,津门营中郎将成功突围,校尉、千夫长伤亡若干;扬越同一时间叛乱,指挥使曹管及时收缩朱鹭营、云豹营和林麝营,却因为缺失其余两营而陷入险境,最后在北凉军指挥使许渝的救援下平定扬越,此战秦山军损失超过两万人。”

    曹元脸色白了白,秦山军五个营前往豫州,一战下来战力就损失了九成。他听苏温炳的意思,高云山是导致秦山军惨败的罪魁祸首,不禁有些失望,“高云山?怎么会?没想到朕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他高云山还有脸回来吗?把他押到锦城来,交由刑部、兵部和大理寺三堂会审!”

    曹元越说越气,声调连续拉高,把苏温炳和其余官员吓得跪倒在地,高呼,“陛下息怒!”

    今天的大朝会桂闫峰也参加了,但向来与荀晔争锋相对的他此刻却希望荀晔凭借从龙多年的身份劝曹元降降火气。

    桂闫峰扭头看了看荀晔,只见荀晔不复望日在朝堂上的运筹帷幄,额头冒汗,好像有些……不安和心虚。

    曹元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平静下来,挥了挥手说道,“诸位平身!温炳接着说吧。”

    苏温炳抿了抿嘴,只好把这个不讨好的活计干到头,“绛河方面,荆州水师似乎对青海水师的方位早有预料,青海水师是夜刚入绛河便遭到了荆州水师福船的迎头痛击。就尘曦发来的消息看,南国的荆州军工坊破解了一本明朝古籍,研制出了黑火药和佛郎机。南国的福船便是通过佛郎机击沉了临夏舰,所幸青海水师上将破釜沉舟,舍弃楼船和南国福船同归于尽,青海水师也损失不小,来到绛河的荆州水师被全灭。但什刹湖的荆州水师派兵接应,突破了北野水师的封堵,荆州水师都督姜启南逃过一劫。”

    曹元这回没有太过激动,毕竟青海水师算是小胜,只是北野水师太拉胯。曹元心里暗暗记住了“苏广忠”这个名字。

    “让青海水师打捞荆州水师的战船遗骸送到锦城,兵部的军技科要快点破解黑火药和佛郎机,不然我们在对南国的战争中会很被动。”

    台阶下兵部侍郎应了一声,兵部尚书孙宏义还没从豫州赶回来,他暂时是兵部的话事人。

    曹元心情稍好,看了一眼苏温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没想到苏温炳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曹元只能发声道,“指挥使,再说一下北凉军的情况。”

    苏温炳咬了咬牙,好像下定决心说道,“北凉军方面,太尉许常度过绛河攻破熊耳城后,王福元率领虚谷关守军和骆越残部袭击,太尉临危不乱、将计就计大败虚谷关守军,王福元被太尉斩落马下。可……太尉正欲率军救援被泰山军包围的秦山军高云山部时遭遇伏击,太尉中毒箭……身亡。”

    曹元呆住了,所有文武百官都吓住了,没有人料到此去豫州,纵横沙场几十年的太尉居然会葬身骆越。曹元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仓皇起身下台阶差点摔倒,接着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噗”地喷出。身后的太监急忙赶过来搀扶他,阶下文武百官再度跪拜,高呼“陛下保重龙体”。

    曹元不顾嘴角的鲜血,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温炳问道,“许常……怎么死的?”

    苏温炳低声回应,“扬越者旨亚卓之子者旨亚辉败逃熊耳后,纠结几个伴当伏击太尉报仇。太尉中箭后上将孙彦虎率队追击,者旨亚辉伏诛。”

    许常呆立了片刻,抬头望着太和殿的穹顶,闭上眼睛说道,“把老许迎回锦城来,厚葬!朕要厚葬!”

    “陛下!陛下!”大殿上突然又鸡飞狗跳,许常说完话后直接昏厥,一场大朝会不了了之,太医署的太医们火速忙活起来。

    在场的文武百官都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来:陛下真的老了。

    走出宫门,桂闫峰扫了扫荀晔,荀晔整个人看起来面色苍白、魂不守舍,桂闫峰只当他是被许常的死刺激到了。

    跟着陛下打天下的那帮老臣,如今只剩他荀晔一人了。

    没走两步,荀晔被一个小内官拦住,小内官微微一笑,对着荀晔细语道,“荀相,贵妃娘娘有请。”

    荀晔抿了抿嘴,无力地点点头,“麻烦公公带路吧。”

    ……

    雍州,白银郡,会宁县,梁府。

    大雪一连飘了两三天,梁府的后院积了一层雪,不时有几朵雪块从房檐落下。北风呼呼直吹,身娇体弱的梁羽根本不敢出房门,待在屋子里拿着宣纸写写画画。

    梁羽一大爱好就是写字,她很喜欢书法大家颜真卿的楷书,颜真卿的字大大方方,行以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给人一种正气浩然的感觉。

    所以梁羽看到路青山的字,就很喜欢,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颜真卿。

    正临摹着颜真卿的《大唐西京千福寺多宝佛塔感应碑》,梁羽笔锋一顿,放下毛笔捂了捂红扑扑的俏脸,一阵懊恼。

    写书法就是要专心、心静,一旦胡思乱想,写的字也就天马行空了。

    二喜从房门外走进来,梁羽听到声也没回头,声音轻快地说,“二喜,别把火炉子烧得太旺了,热得慌。”

    二喜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听从梁羽的话把房间里的炭火调了调。

    梁羽没有察觉二喜的怪异,有些兴奋地说,“二喜啊,来看看我写的字。”

    二喜走到梁羽身边,注意力却没有放到宣纸上,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小姐,二喜憋不住话,你别怪二喜。”

    梁羽愣了愣,一双好像盛有星辉的眼睛打量着二喜,“怎么啦?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讲的?”

    二喜看着梁羽烂漫的样子更加犹豫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小姐……我刚在伙房和小李聊天,他说……说咱们的军队在豫州被南国人打得大败,十不存一!会宁去的辅兵怕是都回不来了!”

    说着说着,向来大大咧咧的二喜声音中有些哭腔,梁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自己好像丢了魂一般,一脸惨白。

    梁羽当然知道二喜为什么跟她说起这件事,路青山……不就是辅兵的医院么?

    本来梁羽还心心念念地等着路青山的第三封信,这几天更是拜托二喜去集市时帮她问一问。可现在看来,这信,这人,怕是不会再来了。

    二喜退出房门,留下梁羽一个人面对窗外的满天飞雪。梁羽似乎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失魂落魄地与飞扬的雪花对视,脑子里一个疑问挥之不去:

    不是要还我簪子吗?怎么回不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