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何执秋的童年

    对于甜甜来说，童年是他非常抗拒回忆的一段记忆，唯一值得回忆的只有关于小五和我的记忆。

    甜甜说，那天他回家，从远处就看见门敞开着，他觉得不对劲。邻居阿姨看见他回来连忙冲上来捂住了他的眼睛，可他还是从手指缝间看到了父亲滚落的人头，满院鲜血。海棠花撒了一地，原本粉白的花瓣被染成了血红色，就连他白色的鞋底也变成了红色。他觉得恶心，可是却没有感觉伤心。从小父亲就告诉他，如果有这么一天，让自己不要伤心，因为他承担的是整个何家，他没有功夫去伤悲。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找我们远房亲戚去帮忙，你武叔叔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何父的大手摸了摸甜甜毛茸茸的脑袋，“要是何年当家在的话，他们一定不敢这么猖狂，尾巴绝对夹的死死的。”

    甜甜那个时候就决定好不去找那些远房亲戚了，他要强，就算是以后混得不好也不要别人来施舍他。

    “在我家被灭门前，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你。”甜甜一只手托着下巴，说道。

    我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为啥啊？”

    “你小的时候特别内向，别人聚在一起玩你站在最外围，抢玩具你也是站在最外面拿别人剩下的。反正觉得你很可怜，我就想怎么护着点你，但是你好像并不领情，还是那么唯唯诺诺的。”甜甜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说，“我曾经也想过，你这样子怎么能在六门待下去，我觉得我要护你一辈子，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子的事情，我和你断了那么久的联系。如果不是燃燃告诉我，你回来了，我大概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告诉我，那天他看到那张被父亲放在桌子上视为珍宝一样的全家福摔碎在地上，他的位置被专门撕了下来，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父亲为了保护他专门做的。破碎的玻璃被血染成红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眼睛疼，心也疼。

    他对于家这个名词的认识，停留在了九岁那年。他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何家？可是何家只有他一个人了。六门？他在六门里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为了苟活要拼命，要不择一切手段稳住自己的地位。在那些不择手段的时刻，他说他的脑海里都是我和小五，他开始不认识自己了。

    他看不清自己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别人都说他心狠手辣，也许是吧。可是那一刻他又想起我和小五曾经跟他说：甜甜哥，你真好，你真的很温柔。

    我眼眶红了，抱住甜甜：“甜甜哥，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真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的印象里都是那个会偷偷给我塞糖的何执秋，真的。”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好啦放开我吧，你力气比我都大了。我的小禾长大了，比我都高了。”

    我哭哭啼啼地撒开他，他从桌子上抽了张纸给我擦了擦眼泪。

    甜甜的父母很恩爱，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来看过我，不过我早就不记得了。但是在我的专属小相册里还有一张甜甜，甜甜的父母和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合影，已经很旧了，有些泛黄。但是还是能看出来甜甜父母清秀的容颜。何家祖传秀气，个个男的好看到连女孩子都羞愧，所以这也不能怪我们小时候把他认成姑娘。要不是小时候有一次他急眼了，把那几个人打在地上估计他们还是在后面嚼舌根。

    甜甜的眼睛大的吓人，我曾经还问过他眼睛大会不会看见的更多。他的回答是：“不知道，可能是为了避免打瞌睡……”对于这个回答我表示幸灾乐祸。毕竟我眼睛不大，打瞌睡都到了没人注意的地步。

    他那股丧丧的感觉，比小时候更加严重了。

    不过，也还算幸运。

    何执秋血色的童年，被武冬燃和我所下的雪净化了些许。

    我很荣幸，可以作为他活下去的目标之一。

    那些我们所缺席的彼此的过去，就用往后余生来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