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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何为家人

    “给本府拿下!”吴文采忽然大喝一声,守在门外的官兵得令立即冲进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吴文采大喝的同时,言赤心后退两步,伸手抄起木制的烛台,朝着桌角狠狠一砸!

    嘭!

    烛台顿时断成两截,言赤心将尖锐的木刺抵住他自己的喉咙。

    原以为把铁质的东西都换成了木头,他就没办法找到武器反抗,吴文采才放心与他面对面交谈。

    却没想到他还能这样制造出一把武器出来,顿时感到懊悔不已,早知道不理会王仁的废话,一抓回来就严刑拷打,这种细皮嫩肉,不出半个时辰就全招供了!

    “大人应当明白,我如果死了,郡主也会一起陪葬!”

    “别冲动!有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刚才是本府的不对,本府给你道歉……给你承诺,绝不动你分毫!如何?”吴文采立即道歉,言赤心没想到这人竟然重视陈思思到这种程度……事情好办多了。

    “又是一个不对等的交易”言赤心轻描淡写回道。

    吴文采听得这话,原本十分喜欢商人的他,第一次感觉到商人是如此的难缠!怒火顿时喷涌而出,朝着言赤心歇斯底里大吼:“信不信我弄死你全家!!!”

    言赤心冷淡的目光突然变得凛冽,周围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降到冰点!吓得吴文采不自觉地往后连退两步。

    “知府大人也许对在下不够理解,不明白家人对于我言赤心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

    城东,吴王府,议事房

    坐在上座的是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人,胡子不长,但梳理地整齐有致,身上穿着普通布衣,除了头上一根玉簪,就没有别的什么像样的装饰了,若不是下面一群倨傲老人对他毕恭毕敬,就是街边一跟人喝茶逗鸟的和蔼大爷。

    “那是王仁的原话?”中年人询问道。

    跪在地上的陈骏点头:“回禀义父,一字不差”

    中年人沉默片刻,朝着下面众人拱手,问道:“各位有何想法?”

    一位耄耋之年老头,要完全睁开眼皮都有点吃力,此刻正颤颤巍巍站起来,对着中年人深深作揖,几乎弯成九十度的腰杆需要旁人搀扶才能直起来。

    老头做完一整套严肃的礼仪,才缓缓开口道:“这王仁虽是军旅之人,却能这般心思细腻,老朽记得他才上任不到一年,王爷有机会定要大力拉拢之”

    “莫非姜老同意他的说法?”

    “老朽以为,此计最为稳妥……老朽深知王爷的焦虑,作为郡主的老师,从小看着她长大,也算是半个长辈了,老朽又岂能不心痛?又岂能不明白王爷此刻的心情呢?

    可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并非郡主的安危,而是计划的顺利推进……这不仅关乎王爷的切身利益,还有天下苍生呐!”

    老头往前再进一步,加重语气苦口婆心道:

    “王爷!请恕老朽无礼,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也能屡屡出奇策,但终究一介女流,能完好无损救回来当然最好,可万一真的不幸……王爷得提前做好准备啊!老朽思来想去,洪老此刻恐怕比王爷您还要着急,毕竟联姻之事如果出现意外……一切都难说了啊!可他并没有立即翻脸,仍能避嫌保全大局,足见其心真正在乎的并非联姻,而是天下!”

    “王爷,大局为重呐!”

    吴王瞥了低垂着头的姜老一眼,叹息道:“孤明白姜老的意思,忠言逆耳,孤怎会怪罪于你?只是……思思乃孤的心头肉呐!一想到她落入贼人之手孤立无援,你叫孤如何能心安?”

    说着说着,吴王的眼泪唰得流下来,底下的幕僚看情况不对,连忙起身跪下,齐声大呼以大局为重。

    “诸位不用再劝,孤只是感伤而已,事情就按照姜老所说,明日一早孤会亲自拜访扬州城所有名门望族。至于吴文采和王仁那边,陈骏,你给孤盯死了!绝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你明白了吗?”

    陈骏一叩首,抬起头与吴王四目相对:“若再出意外,不孝子提头来见!”

    “好!”

    待到众人离去,吴王私下对陈骏又嘱咐了几句,才放心回后院休息去。

    陈骏独自离开,一出院门就注意到姜怀年的身影,犹豫了片刻,还是主动上前打招呼:

    “老师怎么还没回家?”

    “老夫有要事与你商谈”姜怀年直截了当表明来意:“关于郡主的”

    “请老师赐教”陈骏作揖的同时,眼睛瞥了一眼周围,没有第三者在场。

    “郡主之事,你有何想法?”

    “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学生定会竭尽全力救出殿下!”

    姜怀年摇摇头,雪白的胡须来回摆动。

    “小骏啊,郡主之天资你应当是明白的,觊觎许久了吧?”

    陈骏听了连忙后退一步作揖:“学生不敢!”

    姜怀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不必否认,老夫还没老眼昏花到这么明显都看不见的地步”

    “学生……自知配不上郡主,只愿一生长伴身旁”

    “糊涂!大丈夫何患无妻?”

    “在这世上,郡主独一无二!”陈骏言辞恳切,不容一丝怀疑。

    “这也是老夫为何要在此等你的原因,小骏啊,你想过没有?郡主此等姿色,那些贼人如何能忍得住?换作你是贼人,你能忍得住?不要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不会的!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安然无恙,完好无……损”陈骏一声怒吼后,声音越说越小,直到生生吞下尾音。

    事到如今,陈骏当然不会傻到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想罢了,这层窗户纸经由姜怀年戳破,陈骏才深深感觉到什么叫悔不当初!什么叫狠不下心肠!什么叫好花都被猪拱了!

    “言!赤!心!”陈骏咬牙切齿道,他此刻恨不得将言赤心碎尸万段!

    “哎~”姜怀年深深叹息一声:“老夫宁愿郡主身陨,也不愿她被贼人侮辱啊!可事实摆在面前,你得有这个认识,才能替王爷分忧啊!”

    “大道理老夫也不多说了,功业与女人孰轻孰重,你如果想通了,再来找老夫吧”

    姜怀年说完转身要走,陈骏连忙绕过去,腰完成九十度作揖:“请老师教我!”

    “好!孺子可教也!”姜怀年一副老怀安慰的欣喜模样托起陈骏的手,然后凑到耳边耳语了两句。

    陈骏听完后惶恐不安,神色慌张结结巴巴确认道:“老师您……是认真的???”

    姜怀年眯起眼看着陈骏,轻轻点头。

    陈骏能明白姜老的用意,可问题是……他舍不得啊!!!

    ————

    言赤心双手紧握着破碎的烛台,喉咙的皮已经被划破了一些,鲜血一滴一滴缓缓流淌而下,渐渐汇聚变成涓涓细流,湿了言嫣给他新买的银白大袄。

    “所谓家人,不是血缘,而是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经历、一起患难,始终不离不弃荣辱与共的至亲之人!是我拼上性命拼上尊严拼尽身上每一滴血,也要守护到底的人!若有人敢动我的家人,就算他是天皇老子,我也要杀给你看!”

    吴文采呆了一呆,随即捧腹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天带着眼泪戏谑道:“狠话本府听过很多,比你狠一万倍的都有,一旦上了刑架,全踏马屁滚尿流来跪地求饶,哀求本府放过他们,哈哈哈哈……所以你明白本府的意思了吧?你的这番话,对本府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啊!本府的确很想得到月华,可本府更不愿意受人威胁!言世侄……”

    吴文采收起笑容,和蔼地脸庞突然变得狰狞、恐怖!

    他咬着牙齿一字一顿道:“你现在如果敢死,待到来日解决了靖南伯,本府定然会将你的每一个家人五马分尸!与你无能的愤怒不同,本府说到,做!到!”

    “哈哈哈哈……”言赤心大笑起来,趁所有人没来得及反应,将左手手心朝上放在桌子的一角,收紧除了中指外的其余手指,右手高高举起烛台,对着桌角,用尽全力狠砸下去!

    清脆的声响过后,那根血淋淋的中指随意地吊着,仿佛藕断丝连的藕块那样啷当晃动着。

    “你……”吴文采被他忽如其来的这一下给完全惊呆了,狠话他的确听多了,对自己这么狠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救……我”

    艰难吐出这两字,言赤心像个忽然断了电的玩具,前一刻还在放声高歌,后一刻便立马直直地倒了下去。

    吴文采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心想这言赤心真是一个不要命的赌徒!

    关键是,自己演得够逼真了吧?他怎么看出来自己是在虚张声势?

    “大,大大,大人……救还是……不救?”董宣怯生生问道。

    吴文采一巴掌扫过去,将他横着打飞翻滚三周半怒吼道:“他要是死了,你就给老子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