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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忆洛河

    山间掠过阵阵清风,摇晃着潭面稍显单薄的雾。

    潭中,七七正在沐浴。

    拔下发簪,一头青丝随意散放,瀑布般的黑发中穿插着九缕彩发,有些妖异。犹如雪藕的洁白双臂出露在潭面上,纤纤玉手中碧青潭水缓缓滚落,惹得潭面一阵荡漾,映着粼粼波光和淡淡薄雾,宛如仙境。

    看着眼前场景,少年呆住了。

    年少懵懂,只觉得画面唯美,并没有其他杂念。

    察觉身后异样,七七有些僵硬地回过头。

    一声尖叫划破山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怒吼,

    “滚出去!!!”

    少年扔下衣物,扭头就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甚至都忘了解释一下来送衣物的初衷。

    一轮明月悄然挂在空中。

    小潭边火堆旁,陆叶尘手中握着树枝,树枝的另一头串着一条鱼,鱼肉肥美,在火堆上发出“呲呲”声。

    七七换好衣服,盘好发髻,一步一挪,靠向火堆。

    沐浴完的七七,脸上没了初见时的泥垢,只剩白皙皮肤,九缕彩发藏在满头青丝中,挽束成髻,一根木簪随意的插在髻上,搭配一身还算合身的青衫,英气勃勃。火光摇曳,透着脸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煞是好看。

    看着面前的七七,少年回想起刚才潭中光景,忍不住发问,

    “七七,你究竟是不是女子?”

    七七顿时火起,杏目圆瞪,银牙紧咬,一字一句说到,

    “陆叶尘,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察觉到对方怒意,陆叶尘双手护头,赶忙解释,

    “刚才你背对着我,加上雾那么大,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少年其实也不算说谎,潭面上的画面虽看的真切,但是潭水下的光景确实没有看到。

    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七七俏脸之上红晕更盛,又不好发作,只得在心中自我安慰,

    “刚才光线较暗,雾也挺大的,这小子应该没有说谎。”

    虽在不停安慰自己,但心头之火实在难消,随即恶狠狠威胁到,

    “本少侠行走江湖多年,是纯纯的爷们儿,你要是再敢怀疑,我咬死你。”

    一口皓齿咬的咯咯作响。

    陆叶尘并未察觉七七的回答有很严重的逻辑问题,但听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咬牙声,却是不禁让他回想起二人结伴乞讨的时光。

    洛河城富饶,衣衫褴褛的行乞少年在繁华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突兀。

    结伴而行的二人,在街上打打闹闹,惹得行人一阵不满。年少无知,二人难免会有些争执,陆叶尘较七七年长,力气也比七七大些,正常打起架来,多半是后者吃亏,可七七也不是善茬,每次眼看着将要落败,立马手、口齐上,掐腿,扯头发,咬手等等,诸多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结果自然是,每次打闹陆叶尘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久而久之,对七七也就产生了一丝畏惧。

    看着抱头少年,七七语气冷淡,

    “你要是再不把你手里的鱼放到火上烤着,我一会饿急,也是会咬人的。”

    效果立现。

    不一会,浓郁的香味借着烤鱼上冒着的热气飘然而出,七七最是受不了沉默,找起了话题,

    “你怎么会出现在太极镇呢?”

    少年自腰间取出一些调料,撒到鱼上。

    “我现在是明境修为,师门派我出来执行任务。”

    许是对修行没有什么概念,七七对少年此时的修为并不惊讶。

    “那天我昏迷后,你去哪了?我醒来后,回庙里找过你几次,后来遇到麻子才知道你被一个老头带走了。”

    七七之所以没有惊讶陆叶尘的明境修为,并不是不懂修行,而是年仅十四的七七如今亦是明境修为,虽然他的修炼不同于常人,但同为天才,七七觉得大自己一岁的陆叶尘有现在的修为实属正常。

    陆叶尘将烤好的鱼递到七七面前。

    曾经的开心或是难过,回忆总是美好的,往事袭来。

    五年前,洛河城破庙中,往日活泼跳脱的七七蜷缩在墙角,豆大地汗珠不停从额头滚落,身上却寒气逼人,靠近不得。

    通晓一些药术的陆叶尘,对七七此时的症状却是无可奈何,只能紧紧地抱住七七,希望依靠体温给对方带去一点温暖。看着怀中渐渐失去意识的七七,少年心急如焚。

    一个往日与二人关系较好的老乞丐走了过来,告诉陆叶尘,有些人生病时,平日里心心念念的事物或许能起到奇效。

    怀抱七七六神无主的少年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神秘的老乞丐,心中像是有了决断将人交给老乞丐,说了句等我回来后,起身离开。

    陆叶尘自然不会相信老乞丐的谬论,出了庙门,奔着城中一处高楼而去。

    高楼匾书“玄机阁”三字,是当今天下三大最神秘势力之一。

    玄机阁的崛起还在凌霄四宗之前,明面上不属于九州四大势力之中的任何一方,其主要业务就是买卖世间各类消息。玄机阁内弟子众多,世间贩夫走卒多为其门下之属,是以,此处消息之灵通堪称恐怖。

    据传玄机阁本身实力也极为强大,阁主修为之强,甚至不输凌霄六子。

    少年来到高楼前,却没有走入楼中,而是转身走进楼旁一间不太起眼的茶铺。

    茶铺后堂另有玄机,穿过长长的走廊,一座恢弘庄园映入眼帘,小乞丐一路疾行却无人阻拦。

    行至园内一间书房前,陆叶尘双膝跪地,大声说到,

    “弟子恳请师父出手,救救七七。”

    少年明白,以七七目前的处境,这世间有能力施救之人屈指可数,而书房中那个传他功法、教他药术的人,必是其中之一。

    房门未开,苍老的声音自屋内传出,却如一盆冷水浇向少年。

    “你的那位朋友,为师的药术也难以医治。”

    少年瘫坐在地,心中悲戚。

    屋内人仿佛能隔墙视物,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一丝情感,

    “尘儿,为师对你很是失望,你是不是忘了那些死去的亲人。如今我们的仇人还在世间逍遥,而你却在儿女情长。好好想想,自己对得起惨死的双亲,对得起为师吗?”

    老者其实有些误会少年,他同七七之间有情谊不假,但并不是男女之情。

    少年心中悲伤,并没有注意师父说错话。

    强忍难过,陆叶尘调整身姿向着书房重重叩首,稚嫩的小脸已然恢复成往日的冷清模样,

    “徒儿不敢忘记,徒儿知错。”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那位朋友背景深厚,且她资质之高不输于你,想必其身后势力定会全力施救。”

    屋内之人似有些心软,语气稍带柔和,

    “为师得到消息,黄泉殿有位大人物今日会到城中,你务必抓住这次机会,诸般谋划万万不可落空。”

    陆叶尘十分清楚屋内人的身份,对其所言并不怀疑,心中对七七的担心也有了一些缓和。

    回庙途中,路过街边一家包子店,少年想起平时七七谈到肉包子时,那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亦或是受老乞丐启发,鬼使神差下走到包子铺抓起两个包子,转身就跑。

    命运捉弄,就有了后来被判官救下的一幕。

    浑身是伤手里还抓着两个包子的少年匆匆赶回破庙,却没了七七的身影,待等在原地的老乞丐向他告知了七七的去向后,少年便随判官去到了碧落山。

    往事复苏,陆叶尘心中五味杂陈。

    收起回忆,陆叶尘看着满脸疑惑望向自己的七七,紧忙收拾心情,挑了几段当年发生的事情,慢慢回述,只是讲到自己身世和发现老乞丐不俗等细节时却是偷偷略过。

    旧事自少年口中缓缓道来,七七满是感动,心中不住的感谢上苍,能让自己和面前少年再次相遇。

    二人背靠着背,就着烤鱼,伴着篝火,互道往昔。

    夜空中,渐圆的明月拼命地向包裹在雾中的山林撒着月光,像是要穿透这世间薄雾,给林间相互依偎着缓缓睡去的这对年轻人涂点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