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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条船上的蚂蚱

    将军帐内的人在为募兵一事一筹莫展,将军帐外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顾少煊见几个亲卫提了食盒进帐,当然也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这个营地他以前来过一回,别的地方没有太多印象,却把伙房的位置记了个清楚,于是,笑眯眯地招呼同样等在帐外的阿篱:“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篱早上在卫国公府忙着收拾,只喝了两碗清粥,现在已是饥肠辘辘,便毫不推辞地同顾少煊一起去了伙房。

    几个火兵见顾少煊一身锦衣,玉冠束发,气宇不凡,知道必定是个贵人子弟,而阿篱着一身男装,却是个清秀的妙龄少女,两张都是生面孔,一时不知道二人是个什么组合。

    顾少煊介绍自己是晋南侯府的顾小侯爷,而阿篱是主将陆照昔的贴身婢女,火兵自然对两人十分客气,手脚麻利地给他们收拾了一张干净的矮几,上了几碟小菜和一笼刚出锅的蒸米糕。正逢厨房里有新到的鲫鱼,又清蒸了一条鲫鱼给他们端了上案来。

    阿篱用手帕包了几块蒸米糕,吹凉后揣在了怀里。顾少煊问道:“这是给陆将军带的吧?原来陆将军喜欢吃蒸米糕。”

    阿篱摇头道:“这是给袁小九带的。”

    顾少煊回想了一下,问道:“袁小九是那个没牵好马,结果挨了军棍的侍卫?”

    “嗯!他最爱吃军营里的蒸米糕,他这几天趴着下不了地,我给他带几块回去。”

    “你倒是个贴心的丫头!”顾少煊笑道,不过他对袁小九兴趣不大,转化话题道:“你们陆将军喜欢吃什么?”

    阿篱嘴里正吃着米糕,含糊答道:“陆将军爱吃紫梨膏。。。”

    “陆将军还喜欢吃些什么菜?”

    阿篱眼珠子一转,问道:“顾小侯爷想知道我们陆将军爱吃什么菜?”

    顾少煊点头,眼巴巴地看着阿篱。

    阿篱放下手中的蒸米糕,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掰着手指细数道:“陆将军爱吃的菜嘛,有胡椒醋鲜虾、酱汁烧鹅、燌羊头蹄、鹅肉巴子、煮鲜肫肝、玉丝肚肺,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羊肉水晶角儿、椒末羊肉,黄焖小笋儿,八宝豆腐。。。”

    顾少煊听得脑袋都晕了,喃喃道:“想不到陆将军这么能吃啊!”

    阿篱扑哧一笑,心道休想从我这里打听将军的喜好,谁知道你顾小侯爷安的是什么心思?

    顾少煊倒是没有安什么坏心。一来他确实对陆照昔颇为好奇,二来他自从看到陆照昔仅用几招就击败沈震山后,突然萌生出要拜她为师学功夫的念头,自然要做些功课来投其所好。

    顾少煊吃了几口菜,寻思着再找其他突破口,“对了,我说过要带你和陆将军去城里逛逛,陆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我们将军对女子用的珠宝、首饰、脂粉都不感兴趣,也不喜欢看什么街头杂耍,她一直呆在军营里。”

    顾少煊摇头叹道:“你们陆将军什么都好,就是还缺那么点儿情趣,真该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啊!”

    “那王爷和顾小侯爷平时都喜欢去什么地方放松啊?”

    顾少煊放下筷子,嘿嘿一笑,朝阿篱眨了眨眼,“我们男人嘛,自然是去俪春院了。”

    在大楚朝,男子逛青楼算是风雅之事,文人才子都喜好在青楼吟诗作赋,舞文弄墨,若和青楼女子传出风流韵事,还不失为一段美谈。达官贵胄们去青楼欣赏歌舞,推杯换盏,结交贵人,算是高级的社交方式。是以,顾少煊毫不避讳自己去青楼。

    阿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俪春院啊!我听说过京城四小绝,有二绝都在俪春院,顾小侯爷必定见过吧!”

    “那是当然啦!俪春院的二绝,一绝是楚云荷的琵琶,另一绝是柳帘儿的胡舞。除了每个月十五,俪春院举行弦鼓绣球会,平时一般人可是见不着二小绝的。”

    “什么是弦鼓绣球会?”

    “弦鼓绣球会,就是台上的姑娘抛出绣球,接住绣球的客人就能上台击鼓,二小绝按照客人击鼓的节奏表演歌舞,时快时慢,时缓时急,可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那可是一番盛况啊!”

    阿篱停下了手中筷子,神色颇为向往:“这么有趣啊!我倒很想去看看了!”

    顾少煊看阿篱一身男装,又一直和陆照昔呆在军营,想去见识见识什么是真女人,倒也不足为奇,笑道:“只要你们将军同意,我带你去看一次无妨。”

    阿篱嘟了嘟嘴,“我们将军又不是古板的人,女子能上战场杀敌,如何不能去俪春院欣赏歌舞了?”

    顾少煊一拍几案,叫道:“是啊,你这句话甚得我心!你们将军可是女中英杰,欣赏歌舞又有何不可!我们干脆叫上将军和王爷一起去。”

    “嗯!”阿篱乐不可支地点头。

    顾少煊神游到了俪春院,匆匆扒了几口菜,突觉得喉咙处一阵刺痛,原来被鱼刺卡住了,赶忙干呕了几口,面红耳赤地指着喉咙叫道:“鱼刺!鱼刺!”

    顾少煊努力想要把鱼刺咳出来,结果咳得脸色惨白连眼泪都迸了出来。阿篱起身,一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一个使力,他喉咙一动,一根半寸长的鱼刺吐了出来。

    顾少煊连喝了几口茶,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脖子,赞叹道:“想不到阿篱姑娘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阿篱笑道:“小时候我被鱼刺卡住,我爹就是这样帮我把鱼刺取出的。”

    “原来如此!你爹有这般功夫,必定不是普通人,你爹是什么人?”

    “我爹以前是陆元帅帐下的一名斥候。”

    “那他现在呢?”

    阿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带着一丝怅惋,幽幽道:“我八岁时,我爹被派去魏营打探敌情,结果被魏人发现了,一路遭魏人追杀。我爹虽然逃回了北境,但是他已身中四箭,军中的大夫也治不好了,我爹隔天就去世了。”

    顾少煊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愣愣地看着阿篱。他出身侯门,从小衣食无忧,虽然常因为不务正业被望孙成龙的晋南侯责罚,有时候还会赏一顿竹笋炒肉,但是毕竟没有吃过大苦,更没有经历过亲人的死别。想像对面的少女在八岁时就遭遇了父亲中箭惨死,情感本来就丰富的他不禁有些动容,沉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爹。。。”

    阿篱沉默了片刻,微笑道:“我爹已经走了多年了,顾小侯爷不用替我难过。后来陆元帅收留了我,让我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她就是我的家人。”

    “是啊。。。我看陆将军待你,就像妹妹一般。”顾少煊给阿篱的碗里夹了满满一碗菜,安慰道:“多吃菜!还有,这整条鱼都归你啦,我是不敢下筷子了。。。你多吃点啊!”

    在将军帐中,募兵一事暂时后议。王述和两个令史又把军中的大小事务和人事编制都汇报了一番。

    神羽军的编制,以十人为一伙,设一伙长;五十人为一队,设一队正和一副队;百人为一旅,设旅率;三旅合编,由一个校尉带领。郎将依照个人资历,所领校尉数量不等。

    陆照昔让边羽和沈震山同时担任了练兵教头,沈震山负责兵器操练,边羽负责队型阵列。这一碗水端平的做法,边羽自然没什么意见,沈震山虽然不爽边羽分了他的权,但是同为四品郎将,边羽不可能屈居于他之下,他也只能默认。余下的人事,还是依照原来军中的安排。

    关于神羽军军纪松散的问题,陆照昔又让王述和边羽共同起起草一份新的军纪。北防军向来军纪严明,有五十条斩例,但是京城的新兵松散惯了,这份军纪也还需照顾新兵的实际状况而定。

    等众人领命散去,宁王摇着折扇笑道:“陆将军治军,果然是雷厉风行啊!”

    “王爷过奖了!”陆照昔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问道:“募兵一事,不知道王爷有何想法?”

    宁王耸肩一笑,“我刚才都说过了,那两个问题,你一定能够解决。”

    陆照昔看向宁王,“王爷为何这么相信我?”

    宁王站起身来,走到陆照昔身边,低声道,“你要是这两个问题解决不了,你就不会大老远从北境过来了。。。”

    “我来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你们一路过来,庐江太守陈先让不让你们进城,这个问题不照样被你三两下解决了?”

    “王爷为何知道庐江一事?”

    “我听说的啊。”

    陆照昔目中精芒一闪,冷声道:“原来一路监视我们的人,果然是王爷派来的。”

    陆照昔的人马从北境过来,发现有人暗中尾随,可是此人身法奇诡,行踪飘忽不定,总是和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她派人去追查此人,派去的人却屡屡被他甩掉。她找人试探过几次,判断出此人并无恶意,应该只是想了解他们一路的行踪。

    “监视?冤枉啊!”宁王半是嬉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我怎么会监视你呢?”

    “王爷的意思,人是你派来的?”

    “人嘛。。。人家也是顺路要来京城,”宁王轻飘飘道,“好吧,就当是我派的吧。”

    “那王爷一路派人尾随,不是监视,又是什么?”

    “我是怕你们一路有难处,关心你。。。”

    “看来我要感谢王爷对我的一路关心了。”陆照昔眉目不动,轻叩着手中的茶盏。

    宁王一收折扇,又靠近了陆照昔一点,语气带着戏谑,“你非要说我监视你,我也百口莫辩了。。。就算我以前没有那么相信你,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一定和你站在一边。”

    陆照昔一扬眉,“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是啊,”宁王表情十分认真地说道:“你和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合起来不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陆照昔笑了笑。

    此番她三言两语进行试探,若是他真要监视自己,他大可不必如此直接了当地承认。不过,他能指派江湖高手一路尾随他们,说明他绝非传言中万事不管的纨绔王爷。他说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也并非虚言。

    皇帝想要借助陆家和她来牵制朝堂,建立自己的亲军,这位王爷必定要在京城扶持她的势力。而来她想要调查银甲军一事,必定要先在京城立稳脚跟,这位王爷的支持对她来说举足轻重。如今他至少言语上表明了他要和她站在一边,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局。

    如此想着,她的神色不觉透出几分柔婉来,笑道:“一条船上的蚂蚱,王爷的话,我可记下了。”

    宁王目不转睛地看着陆照昔的笑颜,唇角微扬,两个若隐若现的浅酒窝加深了唇边的笑意,“对了,顾少煊还说要给你接风呢,也不知道他选了什么地方,等他来了我们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