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交锋（1）
黄敬中传旨，三人一起进了御书房，脸上却是神情各异。
辅国公催用比怀成礼年长几岁，虽然头上白发已显，却依然精神矍铄，高颧骨的脸上一双鹰目炯炯有神。
催用出自将门之家，他当初跟随先帝做大将军时，怀成礼还只是先帝帐下的一个谋士，他是有些看不上他的。可是先皇登基后，着力扶持文官，怀成礼得以一路高升，官至一品丞相。怀成礼左右逢源，在朝中笼络了人心，形成了丞相一党，反而把自恃甚高的催用给比了下去。
新皇登基后，催用把长女送入了后宫，被皇帝册封为贵妃，此举让怀成礼吃了个闷亏。怀成礼只有怀宝盛一个儿子，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催用变成了皇帝的岳丈，气焰逐渐嚣张了起来。直到天狼阁刺杀皇帝一案，皇帝以禁军无能未由，火速撤换了由催用掌管的禁军，又把远在边境的陆宗阳的女儿陆照昔召回京城，他才领悟到，催用已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对于被皇帝撤换禁军一事，催用也是迫不得已。当初新皇刚登基时，手中只有越王府带来的几百府兵，在京师并无一兵一卒。他既是皇帝岳丈，就顺理成章地掌管了皇城禁军。可是禁军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害得皇帝差点遭刺杀，以致群臣激愤，皇帝要亲掌禁军权他也无话可说。
皇帝要建神羽军一事让他有一些意外，不过兵部和京师的重兵都握在他的手上，他料想一个边境过来的女将也翻不起大浪来，所以也没有出言反对。他关注的重点还是在怀成礼身上，此案一出，怀成礼必定是要伤一番元气的。
此刻，催用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向皇帝行礼的声音也中气十足。相比之下，怀成礼虽然面色镇定，但是脸上挤出来的笑纹却难免僵硬了一些。
张约眼下一圈青色，一进门就瞄了宁王一眼。他自知在刑部资历尚且，若是没有前些日子和宁王一起连夜审案，被宁王赏识，怕是没有被皇帝钦点担任主审的机会，所以此案就算是多熬几夜也是要办妥的。
三人向向皇帝行礼后，在皇帝右侧下首坐了下来。
皇帝环视了坐下的五人，首先开口道：“今天朕叫你们来，主要想商议两件事。一是陈先让的案子，二是神羽军的建军。”
几人这才看向了陆照昔，像是明白了皇帝把陆照昔叫来的目的。此案与陆照昔明面上毫无关系，不过神羽军连夜前去庐江收押陈先让，把陆照昔叫来商议此案倒也是情理之中。
皇帝又看向张约，问道：“张主事，陈先让的案子，查得怎样了？”
听到皇帝的问话，张约赶紧站了起来，汇报了这几日来审案的情况，其实对于审案的进展，在座的几人都已经了如指掌，他的汇报只是走了个过场。
听完张约的汇报，皇帝首先看向了怀成礼和催用，“怀丞相和辅国公对此案有何看法？”
怀成礼首先站了起来，语气颇为痛心地说道：“陈先让是臣的姻亲，臣听闻此案后也是十分震惊！还请皇上着刑部秉公处理此案，臣绝不会因私循旧！”
催用本来还想说几句场面话，一见怀成礼如此逼真的表演，心里一堵，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既是姻亲，怀丞相又是户部尚书，难道不知道陈先让养兵的钱从何而来？”
怀成礼毫不慌张，他已经想法让陈先让封了口，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就可以撇清和陈先让的关系。不过，催用这一问，倒是证实了他的猜测，他果然只是关注着户部的钱。
“自从陈先让被刑部收押以来，臣已经着户部清点了陈先让近十年来向朝廷的供赋，户部确实有监察不力之责，臣已经向皇上请旨，将管事之人一同查办！”怀成礼道。
催用心里冷笑，户部年年亏空，这些钱不是到了怀成礼的口袋就是被他用于培植党羽了，如今拉几个小鱼小虾出来顶罪，就想将户部的责任轻松抹去，哪有那么容易？况且，沈震山被派去庐江回来后，已将庐江的见闻都悉数汇报给了他。如果怀成礼与陈先让一案无关，宁王为何会派神羽军连夜去庐江？
想到沈震山，催用又看了一眼宁王。虽说他被皇帝派去领神羽军，但是一直放手让沈震山在领兵。如今又重用他安插在神羽军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心依附于他？
崔用试探问道：“王爷监审此案，王爷认为呢？”
宁王当然知道此案最大的问题就是证据不足，云淡风清地说道：“我嘛，只是陪着张主事审案，张主事，你倒说说，此案的审理，还有什么遗漏吗？”
遗漏当然是有的，陈先让多年来那么大的赋税漏洞，为何户部没有查出来？陈先让在庐江侵地占田，所得钱财都去了哪里？他虽然不肯交代，但是幕后之人昭然若揭。
张约“扑通”跪下：“臣。。。臣查案不力，本案确实有一些证据遗漏。。。”
崔用不满地说道：“大理寺审案包庇陈先让，怎么刑部也如此办事不力？”
崔用故意提到大理寺，心内暗自得意。大理寺卿王茂德是怀成礼的左膀右臂，这一次他怕是折掉这条臂膀了。
果然，皇帝说道：“大理寺卿王茂德已经上了折子请罪，苏钦一案他办得稀里糊涂，以致坊间传闻四起，他请辞了大理寺卿一职。”
王茂德的请辞自然是怀成礼的授意。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皇帝暂时还不会来彻查大理寺。他虽然丢了官职，但是只要怀成礼势力不倒，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这个消息对崔用来说却十分突然，他本来还想借机动动大理寺，在大理寺安插几个人手。可如今听皇帝的语气，似乎对王茂德此举还算满意。此事皇帝明显抢了先机，他必定已经拟好了新任大理寺卿的人选，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崔用只好又向刑部的张约发难，“张主事既然知道此案还有一些证据遗漏，张主事可有何对策？”
“臣。。。”张约吞吞吐吐地说道：“臣请陛下恩准，严刑拷打疑犯，方能将此案审到水落石出！”
还没等皇帝答话，催用冷声道：“书生之仁！严刑拷打有什么用？直接把手脚砍断，相信他很快就会招供。”
王丞相听催用语气狠戾，惊慌失色了一瞬。他倒不是心疼陈先让受刑。陈先让为了保全自己的母亲，可以封口不牵连他，可是他却没有信心他断了手脚后还能把守口如瓶。
然而，他马上又平复过来，至少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辅国公此言差矣！先帝曾有令在先，不可对朝廷命官滥用酷刑，如今岂可坏了先例？”
催用微抬下颌，带着一缕明目张胆的挑衅，说道：“砍掉手脚而已，又不是要了他的命，只要有助于查清案情，有何不可？”
“这。。。滥用酷刑，草菅人命，怕是只有武夫才能想出如此下策来！”怀成礼一脸的义正词严，脑子里却在迅速地想着让陈先让闭嘴的另一个方法———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怀成礼既然说到武夫，在座的除了催用，自然还包括武将陆照昔。
皇帝问道：“陆将军，你认为呢？”
一直作壁上观的陆照昔站了起来，说道：“末将不赞成酷刑拷打来逼供陈先让。”
陆照昔的话一落音，催用心内闷哼一声，果然是妇人之仁。怀成礼倒是有一丝惊讶，以一种看你有耍什么滑头的表情看着陆照昔。
“为何不可？“皇帝又问道。
陆照昔道：“我们大楚以礼法治国，滥用酷刑，就失人心。天下人心，国之柱石，一旦摧毁就再难复原。皇上不可因小失大！”
陆照昔的声音清朗，字字珠玑，御书房内瞬间静了下来。
皇帝有一丝震惊地看着陆照昔，阳光透过大殿的窗棱照在她清丽的脸上，她目光平静，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张约闻言，暗自钦佩，一位女将能有如此气度，那逗得跟乌眼鸡贼似的丞相和辅国公情何以堪？
宁王面带着淡淡微笑，赞赏地看着陆照昔。如果真的对陈先让施以酷刑，怀成礼必定有方法让他彻底说不了话。庐江侵地一案才刚刚开始调查，只有陈先让好好活着，此案才有转机。
“陆将军所言极是啊！”怀成礼不失时机地附和道。
皇帝点头道：“动用酷刑于本朝礼法不合，何况陈先让还是朝廷命官，酷刑就免了吧。”
崔用听出来皇帝口中有到此为止的意味。此番怀成礼弃了一个陈先让，又自断了大理寺卿王茂德这条臂膀，想来皇帝对这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但是他却没有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于是转换矛头说道：“此番户部监察不力，臣建议皇上应当彻查户部！”
辅国公催用比怀成礼年长几岁，虽然头上白发已显，却依然精神矍铄，高颧骨的脸上一双鹰目炯炯有神。
催用出自将门之家，他当初跟随先帝做大将军时，怀成礼还只是先帝帐下的一个谋士，他是有些看不上他的。可是先皇登基后，着力扶持文官，怀成礼得以一路高升，官至一品丞相。怀成礼左右逢源，在朝中笼络了人心，形成了丞相一党，反而把自恃甚高的催用给比了下去。
新皇登基后，催用把长女送入了后宫，被皇帝册封为贵妃，此举让怀成礼吃了个闷亏。怀成礼只有怀宝盛一个儿子，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催用变成了皇帝的岳丈，气焰逐渐嚣张了起来。直到天狼阁刺杀皇帝一案，皇帝以禁军无能未由，火速撤换了由催用掌管的禁军，又把远在边境的陆宗阳的女儿陆照昔召回京城，他才领悟到，催用已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对于被皇帝撤换禁军一事，催用也是迫不得已。当初新皇刚登基时，手中只有越王府带来的几百府兵，在京师并无一兵一卒。他既是皇帝岳丈，就顺理成章地掌管了皇城禁军。可是禁军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害得皇帝差点遭刺杀，以致群臣激愤，皇帝要亲掌禁军权他也无话可说。
皇帝要建神羽军一事让他有一些意外，不过兵部和京师的重兵都握在他的手上，他料想一个边境过来的女将也翻不起大浪来，所以也没有出言反对。他关注的重点还是在怀成礼身上，此案一出，怀成礼必定是要伤一番元气的。
此刻，催用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向皇帝行礼的声音也中气十足。相比之下，怀成礼虽然面色镇定，但是脸上挤出来的笑纹却难免僵硬了一些。
张约眼下一圈青色，一进门就瞄了宁王一眼。他自知在刑部资历尚且，若是没有前些日子和宁王一起连夜审案，被宁王赏识，怕是没有被皇帝钦点担任主审的机会，所以此案就算是多熬几夜也是要办妥的。
三人向向皇帝行礼后，在皇帝右侧下首坐了下来。
皇帝环视了坐下的五人，首先开口道：“今天朕叫你们来，主要想商议两件事。一是陈先让的案子，二是神羽军的建军。”
几人这才看向了陆照昔，像是明白了皇帝把陆照昔叫来的目的。此案与陆照昔明面上毫无关系，不过神羽军连夜前去庐江收押陈先让，把陆照昔叫来商议此案倒也是情理之中。
皇帝又看向张约，问道：“张主事，陈先让的案子，查得怎样了？”
听到皇帝的问话，张约赶紧站了起来，汇报了这几日来审案的情况，其实对于审案的进展，在座的几人都已经了如指掌，他的汇报只是走了个过场。
听完张约的汇报，皇帝首先看向了怀成礼和催用，“怀丞相和辅国公对此案有何看法？”
怀成礼首先站了起来，语气颇为痛心地说道：“陈先让是臣的姻亲，臣听闻此案后也是十分震惊！还请皇上着刑部秉公处理此案，臣绝不会因私循旧！”
催用本来还想说几句场面话，一见怀成礼如此逼真的表演，心里一堵，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既是姻亲，怀丞相又是户部尚书，难道不知道陈先让养兵的钱从何而来？”
怀成礼毫不慌张，他已经想法让陈先让封了口，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就可以撇清和陈先让的关系。不过，催用这一问，倒是证实了他的猜测，他果然只是关注着户部的钱。
“自从陈先让被刑部收押以来，臣已经着户部清点了陈先让近十年来向朝廷的供赋，户部确实有监察不力之责，臣已经向皇上请旨，将管事之人一同查办！”怀成礼道。
催用心里冷笑，户部年年亏空，这些钱不是到了怀成礼的口袋就是被他用于培植党羽了，如今拉几个小鱼小虾出来顶罪，就想将户部的责任轻松抹去，哪有那么容易？况且，沈震山被派去庐江回来后，已将庐江的见闻都悉数汇报给了他。如果怀成礼与陈先让一案无关，宁王为何会派神羽军连夜去庐江？
想到沈震山，催用又看了一眼宁王。虽说他被皇帝派去领神羽军，但是一直放手让沈震山在领兵。如今又重用他安插在神羽军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心依附于他？
崔用试探问道：“王爷监审此案，王爷认为呢？”
宁王当然知道此案最大的问题就是证据不足，云淡风清地说道：“我嘛，只是陪着张主事审案，张主事，你倒说说，此案的审理，还有什么遗漏吗？”
遗漏当然是有的，陈先让多年来那么大的赋税漏洞，为何户部没有查出来？陈先让在庐江侵地占田，所得钱财都去了哪里？他虽然不肯交代，但是幕后之人昭然若揭。
张约“扑通”跪下：“臣。。。臣查案不力，本案确实有一些证据遗漏。。。”
崔用不满地说道：“大理寺审案包庇陈先让，怎么刑部也如此办事不力？”
崔用故意提到大理寺，心内暗自得意。大理寺卿王茂德是怀成礼的左膀右臂，这一次他怕是折掉这条臂膀了。
果然，皇帝说道：“大理寺卿王茂德已经上了折子请罪，苏钦一案他办得稀里糊涂，以致坊间传闻四起，他请辞了大理寺卿一职。”
王茂德的请辞自然是怀成礼的授意。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皇帝暂时还不会来彻查大理寺。他虽然丢了官职，但是只要怀成礼势力不倒，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这个消息对崔用来说却十分突然，他本来还想借机动动大理寺，在大理寺安插几个人手。可如今听皇帝的语气，似乎对王茂德此举还算满意。此事皇帝明显抢了先机，他必定已经拟好了新任大理寺卿的人选，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崔用只好又向刑部的张约发难，“张主事既然知道此案还有一些证据遗漏，张主事可有何对策？”
“臣。。。”张约吞吞吐吐地说道：“臣请陛下恩准，严刑拷打疑犯，方能将此案审到水落石出！”
还没等皇帝答话，催用冷声道：“书生之仁！严刑拷打有什么用？直接把手脚砍断，相信他很快就会招供。”
王丞相听催用语气狠戾，惊慌失色了一瞬。他倒不是心疼陈先让受刑。陈先让为了保全自己的母亲，可以封口不牵连他，可是他却没有信心他断了手脚后还能把守口如瓶。
然而，他马上又平复过来，至少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辅国公此言差矣！先帝曾有令在先，不可对朝廷命官滥用酷刑，如今岂可坏了先例？”
催用微抬下颌，带着一缕明目张胆的挑衅，说道：“砍掉手脚而已，又不是要了他的命，只要有助于查清案情，有何不可？”
“这。。。滥用酷刑，草菅人命，怕是只有武夫才能想出如此下策来！”怀成礼一脸的义正词严，脑子里却在迅速地想着让陈先让闭嘴的另一个方法———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怀成礼既然说到武夫，在座的除了催用，自然还包括武将陆照昔。
皇帝问道：“陆将军，你认为呢？”
一直作壁上观的陆照昔站了起来，说道：“末将不赞成酷刑拷打来逼供陈先让。”
陆照昔的话一落音，催用心内闷哼一声，果然是妇人之仁。怀成礼倒是有一丝惊讶，以一种看你有耍什么滑头的表情看着陆照昔。
“为何不可？“皇帝又问道。
陆照昔道：“我们大楚以礼法治国，滥用酷刑，就失人心。天下人心，国之柱石，一旦摧毁就再难复原。皇上不可因小失大！”
陆照昔的声音清朗，字字珠玑，御书房内瞬间静了下来。
皇帝有一丝震惊地看着陆照昔，阳光透过大殿的窗棱照在她清丽的脸上，她目光平静，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张约闻言，暗自钦佩，一位女将能有如此气度，那逗得跟乌眼鸡贼似的丞相和辅国公情何以堪？
宁王面带着淡淡微笑，赞赏地看着陆照昔。如果真的对陈先让施以酷刑，怀成礼必定有方法让他彻底说不了话。庐江侵地一案才刚刚开始调查，只有陈先让好好活着，此案才有转机。
“陆将军所言极是啊！”怀成礼不失时机地附和道。
皇帝点头道：“动用酷刑于本朝礼法不合，何况陈先让还是朝廷命官，酷刑就免了吧。”
崔用听出来皇帝口中有到此为止的意味。此番怀成礼弃了一个陈先让，又自断了大理寺卿王茂德这条臂膀，想来皇帝对这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但是他却没有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于是转换矛头说道：“此番户部监察不力，臣建议皇上应当彻查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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