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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交锋(3)

    宁王提到顾少煊,皇帝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几案上的奏折里又挑出了一份。

    “这是晋南侯特意请的旨,他说孙子好不容易收心了,想让顾少煊去神羽军任个职。陆将军认为如何?”

    说起晋南侯这道请旨,背后颇有些故事。

    顾少煊向来对朝政漠不关心,在府中只要听到阿爷晋南侯谈论朝政,就恨不得立马遁地消失。但是,自从跟宁王去了几趟神羽军之后,回来总是和他谈起神羽军,还耐心地向阿爷问起了朝局走向。

    晋南侯不禁心中暗喜,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想不到孙子突然转了性。为此,他还特意去祠堂拜谢了祖宗。

    顾少煊当然不是真的关心朝局,他感兴趣的是陆照昔。那天俪春院一事,他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回府后仔细琢磨,觉得巧合未免太多。怀宝盛指使家丁去捉拿苏映雪时,陆照昔手上飞出了几枚铜钱,他都看在了眼里,隐隐觉得陆照昔应该与此事有些干系。后来陈先让被押回京,他也站在人群中观摩,越发觉得此事大有妙趣。

    晋南侯从没见过孙子这般虚心向他请教朝政,便动起了让他去神羽军的心思。想来顾少煊天天跟宁王混在一起,宁王既是神羽军的领军,他去神羽军任个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是他知道顾少煊从小娇生惯养,必定吃不了参军的苦,便自作主张替他请了这道旨。只要皇帝的任命下来了,顾少煊不去也得去。以他对这个孙子的了解,多吃点苦头,对他有好处。

    催用看着皇帝手中的奏折,以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向陆照昔投去一瞥,众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陆照昔身上。

    陆照昔道:“如果皇上准了神羽军的军衔考核制,末建议举行一次选拔比赛,以文试加上武试的形式,来选拔优秀军官,顾少煊可以参加此次选拔。他既然是侯府之后,我相信他必定能够胜出。”

    “陆将军的意思是,顾少煊一个侯府之后要和布衣芒屩一起参加选拔?”皇帝眉头微蹙。

    “正是如此。”陆照昔毫不迟疑地答道,“战场上刀箭无眼,不会在乎谁是侯爷谁是庶民。既想要做军官,要是没有几分真本事,如何担得起士兵的性命相托!”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向了怀成礼问道:“怀丞相,你虽然不管兵部,但是你熟知吏部的人事任免,你认为呢?”

    怀成礼此番已经损失惨重,不仅折了陈先让和王茂德,还被抠出了一大笔银子,正想着如何挽回一点损失。陆照昔的这个建议,正中他的下怀。

    这么多年来,崔用把手中军衔当作了收买人心的手段,导致军中只认崔用一人。只要这条建议被采纳,被催用牢牢掌握的军官任免权就有了裂缝。然而,此举也会让皇帝得罪京中勋贵,在他看来,为了小家得罪大户,是铁定的亏本买卖,他当然也不想见皇帝舒坦。

    怀成礼略作思忖,决定来个顺水推舟,“臣认为,陆将军此条建议甚好!文官选用,都要经过吏部考核,如今武官也采用考核制,臣觉得并无不妥。”

    “这么说,怀丞相建议所有的武官都要参与考核?”皇帝问道。

    怀成礼瞄了一眼崔用,“这。。。这还要看辅国公的意思。”

    崔用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这个老狐狸,自己赔了银子,想要拉他一起下水,他哪会看不出来?

    吏部的所谓文官考核,写几篇文章策论,里面都是水分,还不是他怀成礼说了算?可是武将考核,动的是真刀真枪,作不了假,所以他从不提议考核武官。可是,这个理由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崔用想了想,语气凛然地说道:“文官书生打打笔仗容易,哪像武官,要上了战场才能见真功夫。这种考核的花架子,在兵部行不通!”

    怀成礼步步紧逼道:“行得通还是行不通,总要先试过方知。既然陆将军已经提出了考核方案,辅国公为何不一试呢?”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宁王道:“怀丞相认为此计可取,宁王你认为呢?”

    “刚才陆将军和怀丞相所说,让我茅塞顿开,我也不能为了顾少煊一人徇私嘛。”宁王道,“只是,皇上既然收了晋南侯的折子,怕是要得罪晋南侯了!”

    宁王这轻飘飘一说,让催用心念一动。晋南侯是京中老牌勋贵,按照惯例,给孙子请个六品校尉的衔是理所当然的事。可陆照昔提出的选拔制,将世家子弟和村野匹夫一视同仁,这必定要得罪晋南侯。得罪晋南侯还只是小事,可是此举却是一个信号。如果皇帝采纳了她的建议,势必得罪他多年来一直在笼络的那些世家大族。

    皇帝把手中折子往几案上一扔,面无表情地说道:“晋南侯只是想让顾少煊收收心,即使来不了神羽军,但是在辅国公麾下不是还有城防军和拱卫营吗?给他当个六品校尉,对辅国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辅国公此刻心绪有点烦乱。他当然不想放权给神羽军,可是这是既能让皇帝得罪人,又能让自己当好人的机会,他也不想放弃。。。神羽军目前还没成什么气候,四品以下的军官在军中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所谓的选拔,不过是个哄哄村野匹夫的噱头罢了。只要四品以上军官的选任权还抓在他的手中,神羽军就不会完全脱离他的掌控。

    稍作权衡之后,辅国公扬了扬手道:“如果晋南侯想让孙子来拱卫营,臣为他安排就是。”

    “这么说,陆将军提出的神羽军选拔和考核制度,辅国公同意了?”皇帝问道。

    崔用道:“既然宁王和怀丞相都赞成,臣认为此建议也有可取之处,不妨一试。”

    “几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陆将军的折子,朕准了!”皇帝说完,掩嘴轻轻咳了两声,神色透着疲惫。

    一直躬身在侧的黄敬中马上端来了一个莲瓣琉璃盖碗,说道:“皇上咳疾刚好,也该歇歇了,先用点参汤!”

    见到此景,除了宁王,几个人都识趣地退出了御书房。怀丞礼和崔用各怀心事,两人都脚步匆匆。

    张约一直强打着精神,听着两位辅政大臣明枪暗箭,你来我往,越发佩服起陆照昔的直言不讳和看似不着调却总能说到痛处的宁王。

    此番他也看得明白,看似病弱的皇帝才是最大的赢家,他也隐隐感觉到了陈先让一案只是风暴的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当中,至于这场风暴里会牵扯到谁,谁又是背后的推动之人,他还琢磨不透。

    陆照昔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被迎面照来的阳光刺得微微眯了眼。她特意放慢了脚步,感受秋阳撒在身上的融融暖意,很快,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宁王快走几步追上了陆照昔。陆照昔侧头灿然一笑,一双略带狡黠的杏眼弯成了月牙。

    宁王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笑容上,大殿的阳光似缕缕金线,在她的眼波中流转不定。在金色的光辉中,她的面容清丽夺目,似乎连阳光都只是她的陪衬,在她面前失去了光辉。

    宁王回想起了多年前那个下着薄雪的冬日,不禁抿嘴一笑。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有说话。此番在御书房不着痕迹的配合,已经让两人心照不宣。

    出了承乾殿,走到广仪门时,迎面走过来的一队人。

    阳光下那张青铜兽头面具令他整个人显得极富野性和攻击性,面具下的玉容樱唇和挺拔秀颀的身姿,却又不失皇族的优雅端然,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混合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影在一队人中深具感染力和冲击力。

    是拓跋凌。

    魏国使团来大楚已经有一月了,皇帝因为咳疾发作一直没有召见他们,将本来要欢迎他们的狩猎仪式变成了送别仪式,几日之后疾风军就将和拓跋凌的使团在猎苑进行骑射比试。

    拓跋凌看到宁王和陆照昔两人并肩而行,顿然停了脚步。他面具下的视线隐晦地落停在了陆照昔的身上,向她微微点头致意。

    陆照昔也轻轻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地和宁王一道从他们身旁走过,走出几步后,身后传来了拓跋凌的声音高。

    “陆将军,请留步!”

    陆照昔回过身来,“三皇子有何事?”

    “陆将军掉了东西。”拓跋凌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香缨。

    秋香色的香缨,梅花纹织锦,坠着一个同色的同心结流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梅花清香。拓跋凌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香缨,才将它递给了陆照昔。

    陆照昔脸色有一些苍白,接过香缨道:“谢谢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