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其他小说 » 终末世界的剑与人偶 » 第十章:动静

第十章:动静

    盛出来的汤再倒回瓦罐里,放入灶中的灰间掩埋保温。

    瞥了眼墙上的漏刻,现在是申时三刻,按照旧时的习惯说,是三点四十五分左右。

    沈忆上次用了接近五个时辰左右恢复,这次大约会快些,亥时前能吃上饭就好。

    他可以长时间不吃东西,迟一点也是吃了,便无所谓。

    ……

    说来苦州的习俗也是蛮奇怪的。

    正常人的生宴通常是在出生后过几日举行,邀请好友、备置物事都是需要时间的。

    但苦州一定是要在出生当日举办,老人们都有特殊方法确认——甚至保证孩子会在某个时段出生。

    此外,就席卷了解到的,风州是在出生后三日,疾州要在出生七日后且这七天不能让亲人以外的人知道孩子出生了。

    种种风俗,都是为了保护孩子而产生,有些甚至是人为制造的扭曲,由长辈承担代价或将代价延续到长大后结算。

    席卷在这方面颇有研究,但到苦溪村这么多年,具体的禁忌事宜也没有人与他说过,想必是那些只有知晓才会触犯的类型,比如不能念出某些特定的名讳、进入某个特定的地方这种。

    村里面的人不会像话本中的那样,告诉外来者不要靠近某个地方,席卷也一向安分守己,从来不在村中闲逛,完全没有年轻人该有的好奇心。

    这大概就是苦阿公他们放心的原因,明天的生宴之后,这个村子的秘密也会对他揭开一角。

    每个能在城外存留的聚集地,都有它的秘密。

    ……

    颅骨内全部敲碎、打磨好,天光已经黯淡下来了。

    席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满身发热,在雨中不断冒着白烟。

    他没有休息的意思,眼瞳稍稍变换,晦暗的光线又重新变得明亮,夜间视物的能力算不得稀奇,甚至不需要特意剥下,侵蚀度高了自然会被扭曲得来。

    不过眼前还是有些灰蒙蒙的,不如白天敞亮舒服。

    骨头已经打磨得相当光滑了,现在倒扣在地上,看着仿佛一颗埋着的蛋,裂纹、鼻孔和眼眶的位置都已经填充完,仔细看也只有浅浅的线条,摸着都没感觉,一片平整。

    “成了。”

    这东西的形状奇特,打磨起来,全靠怨念包裹手掌徒手研磨,即使是城外,敢这么搞的也不多见,也就席卷艺高人胆大。

    打磨过程中,那种侵入骨髓的腥臭味也被祛除,席卷转身进门,取出放在柜中的竹筒,其间保存的便是苦竹竹水,苦涩异常,涂抹到家具上,可驱蚊虫,还有些微清新的气味。

    “嗯?”

    他正要走出门去,便看到地上躺着的沈忆换了个姿势,侧身面对着门,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这边。

    席卷想了想,走过去,把她摆正,头发放好,最后伸手去阖她的眼。

    “嗒。”

    冰冷的肢体猛然按在席卷手上。

    席卷面无表情低下头去,与人偶对视:“小忆?”

    她没有应答。

    【傀儡心】和沈家的事,席卷都没机会深入了解,无从下手,沉吟片刻后,他默默背上沈忆,放到耳房中。

    她这个状态不是死了,不会尸僵,身体有着人偶般的质感,坐下还是能做到的。

    以防万一还是看着吧。

    席卷把骨头拖进来,涂抹竹水,继续工作,这一步后就不能碰水了。

    骨头处理好后,便是支架的问题,要用竹子编个底架,防止倾斜过头翻覆,有了底架,大人双手干活的时候用脚踩着便能晃起来。

    取来蔑刀,将苦竹分作合适的粗细,“咔嚓”“噼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嗯?”

    席卷抬头,面前的少女似乎动了下,右手的位置离开了刚才的位置,垂下的脑袋抬起。

    盯了半晌,她不动了。

    席卷低下头。

    她又抬起了手。

    “……”

    席卷沉默地盯着她,试探着开口:“你是谁?”

    除了雨声,万籁俱寂。

    席卷缺的东西很多,但唯独不缺耐心,他默默注视着面前空荡的躯壳,一言不发。

    雨打屋顶的声音不断落下,不时间杂漏刻滴落的清晰水滴声。

    一人和一个正体不明的东西静静对视着,一双眼睛平静,一双黯淡。

    “嗒。”

    漏壶滴净,壶中的竹箭轻轻落底,声音清脆。

    在这一刻,对面银发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眉梢轻抬,露出一个令人格外不适的诡异笑容。

    席卷按在腰间的木剑上,锈蚀的痕迹微微褪色。

    人偶的笑容消失,彻底低下头去。

    城外诸事邪异,常有诡谲难言者,人类的思维无时无刻在变,怨念也在随之改变,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大抵如此,即使是帝都的学者也难以言明其中变化。

    又等了一刻的时间,她依旧毫无动静。

    席卷按回木剑,继续处理手上的竹子。

    “噼啪噼啪。”

    ……

    “唔……嗯……泡澡真舒服啊,泡完真的是——诶?”

    突然出声的少女打断了席卷的动作,她的记忆大约还停在桶中,做了个伸展的动作,接着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痛痛痛……大哥我这……哦,又变成那样子了,天都黑透了啊。”

    沈忆虽然跳脱,但到底还是个少女,瞧见身上换过的衣服大概有了数,含糊地带过了之前的事。

    “出了些问题,就把你挪了过来,白天说。”席卷解释了几句。

    外面的天空已经黑透,天黑不说异事是城外普遍的传统,较为玄乎的说法是,人在听,“它们”也在听,深究原理,夜间怨念的活跃频率较白天高,所说诸事有些微可能被怨念记录,某些人的梦有时会形成扭曲,都是出于此。

    在怨念最深重的疾州,某些地区人们在日落时便安歇,于床头放下漏壶,漏壶不尽不睁眼,这便是人为的扭曲,漏壶成为某种驱邪避凶的道具,在一定范畴内会予以警示。

    “好吧,”沈忆点点头,见到席卷面前已经做好的摇窝,眼前一亮,“大哥好厉害!我能玩一下吗?”

    竹制的架子已经固定在骨头上,拱形的形状,两边多了把手,方便控制频率随时停下。

    “待会儿要上色,无妨,”席卷起身,活动了下手脚,“你先玩着吧,我去做饭了。”

    沈忆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明天早上吃也行啦……”

    “我也没吃。”

    席卷说完走了出去。

    沈忆看着窗外的一片黑暗,默默躺进了摇窝,黯淡的双眼逐渐恢复神光。

    轻轻晃动,摇窝便“吱呀”的响了起来。

    很安心,并且……如此熟悉。

    席卷说沈忆大家出身不知道这个,因为大家族里都有专门的奶娘佣人昼夜照顾,无需摇窝,以沈忆的天资不至于享受不到这点待遇。

    但沈忆忽然想起来,连她都忘了的记忆中,她是身处这样轻微的晃荡中安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