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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盘根错节

    常万福回到真空包装车间,发现周家豪依然头不抬眼不睁地学搓苞米,朝窗外看了一眼李大夫的车,说:“我说老周,你装什么糊涂呢,明明知道人来了,也不过去迎接,你这主人当的有点失礼。”

    “我还想问你,她怎么忽然来了呢?”周家豪说。

    马凤山解释道:“上次咱们说的那个李桂花,孩子的假肢到了,李大夫隔几日就过来指导训练。”

    “噢,你俩行动够迅速的,孩子都接过来了?好,好哇,积善成德。”周家豪点头称赞。

    “你就别拽词儿啦,赶紧过去打声招呼。”

    说着,常万福扯起周家豪,边推向走廊,边说:“绷也好,躲也好,面儿上不能让人挑。”

    周家豪无奈摇头勉强而去。

    常万福回身见依朵立在身后,又吩咐道:“这大热天李大夫做示范挺辛苦,赶紧泡杯茶去。”

    依朵瞅着父亲感觉变化不小,特别是对周家豪的态度,昔日如同爱斗的公鸡,分毫不让,如今却一副关怀有佳的兄长模样。

    “愣啥?有意见回头再说。”常万福翻了翻眼皮说道。

    依朵顽皮一笑,说:“哪儿敢,表扬还来不及呢。”

    依朵沏好茶,赶紧来到定远房间。

    屋地中央铺块瑜珈垫子,男孩定远站在上面,裤腿儿挽起,可以清晰看到右小腿膝下二分之一处连接的假肢。

    李大夫平伸双臂,做着屈膝下蹲直起示范。

    男孩定远紧咬下唇,眼角抽颤,流汗满面,竭力模仿。

    周家豪站在定远身后,看到有些摇晃伸手去扶。

    “别碰,让他自己找平衡感。”

    李大夫像换了一个人,神情十分严肃庄重,俯身轻拍定远右大腿,说:“绷紧,要慢慢养成用力习惯。”

    定远双臂时尔左右,时尔前后,保持伸展姿势,双腿不停蹲下直起。

    “放下手,站直,好,后退一、二、三,坐下。”

    在李大夫指挥下,定远终于坐到床边上。

    周家豪赶紧取来毛巾,将定远脸上的汗擦净。

    李大夫从衣兜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交给定远看。视频介绍的是雅典残奥会短跑金牌获得者皮斯托留斯的故事。

    李大夫蹲在床前,一边拆解假肢,一边柔声细语地讲:“皮斯托留斯生长在南非,幼年双腿膝截肢,从小用玻璃纤维牛奶瓶子固定大腿上学习走路,不仅读了大学,还成为了世界短跑冠军。”

    看着眼前的情景,依朵内心颇为感动,将茶杯交给周家豪退了出去。

    子明本来留在食堂,接替定远往礼品盒装螃蟹。依朵妈撵他出去,说女婿到岳父家干粗活被人笑话。

    子明只好来到走廊,正好遇见依朵从定远房间出来,无意中看到李大夫和父亲围在定远左右,悄声问:“这是什么情况?”

    “训练定远正常走路。”

    依朵拉子明回到真空包装车间。

    子明去新设备前与三胖说话。

    依朵则蹲在常万福和马凤山身边,对着簸箕麻利地搓起苞米。

    常万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定远这孩子真懂事,让干啥干啥,从不不乱说乱动。摊上这样家庭,真是让人可怜哪。”

    “有十二、三岁?像个小大人儿,磨出血泡疼了,一声不吭。”依朵说。

    “你爸眼光差不了,这孩子扔了双拐,将来一定有出息。”

    “谁家的孩子?父母交给咱们放心么?”

    马凤山说:“依朵,这事怪我没跟你商量。南洼的,一个寡妇的孩子,家里别提多困难啦,看孩子太可怜,拉上你爸想帮上一把。”

    “一个假肢就花了你马大伯一万多,我没帮啥,就添双碗筷。”

    依朵问:“过后有何打算?”

    “是继续念书,还是学门手艺,就得看他妈的意思啦,”马凤山说。

    “这孩子长得瘦弱,我的意见还是读书为好。”依朵说。

    “上学有点难,定远读完村小就不念了,一直在家照顾他瘫痪的奶奶。”马凤山说道。

    “这好解决,孩子一看就聪明,找人补段课很快就跟上了。问题在您二老能否看住定远,坚决不可干杂活,专心补习。”

    “这话说的,谁还敢让他干活,真要让人拍照发出去,那可是触犯法律啊。”常万福说。

    依朵起身叫来刘洋、杨光、小柯和胡天,说:“有个新任务,给定远补习初中课程。刘洋负责找教材,你们三个轮流辅导,重点语文、数学和英语,按各自特长分工。工资自然要增加,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

    刘洋乐了:“行好事,莫问前程。增加工资就免啦,我教英语,他训练完赶上谁没事就教一段。初中课程小菜一碟,把与高考没关系的全部删掉,几个月就撸一遍,多做题,挑重点,到学校至少是中等生。”

    小柯说:“没啥问题,定远住在这儿,晚上还可经多教一会儿,搂草找兔子捎带脚的事。”

    子明过来开玩笑道:“嗬,厉害,在乡下住几月,说话词都变了。”

    方彬原以为受岳父的牵连提拔肯定没戏了,谁知本单位三个候备人选当中,惟有他一个人上了公示名单。

    七天公示结束,正式成了分管刑侦和预审的副局长。

    朱大奎透露消息,比领导找他谈话提前半月有余,可见此人不可小觑。

    为了避人耳目,朱大奎将夸官的酒宴安排在北洼村后山的采石矿上。

    席间,朱大奎左弯右绕又提北洼村委会换届选举。

    方彬说:“早就耳闻,你是一直暗中用钱买票为你父亲助选,此次最好收敛,一旦有村民举报,吃不了兜着走。”

    朱大奎不置可否,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说:“问题不在我这儿,那个老常头,我知道跟你关系不错,再加有你小舅子这层关系,是他在兴风作浪、步步紧逼呀。”

    “不可能,老常的模样作派,也不像个村主任,当个跑腿的还差不多。你,纯属多虑。”

    “你这是老眼光,自从常依朵创办公司,常万福身价倍增,在村里成挂了号的人物,说话也是有份量的。”

    说着,朱大奎回身摆手叫进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吩咐道:“把跟我说的话,再给方局长汇报一遍。”

    方彬万万没想到来人竟是依朵的二姑父秦来财!

    二人不熟,仅在周常两家会亲家的酒席上见过一面。

    毕竟属于长辈,方彬起身,倒了一杯酒递上去,说:“从依朵那论,我该叫一声二姑父。来,先敬您一杯。”

    秦来财显然没认出方彬,这么一提愣住了,不知所措地侧脸去看朱大奎。

    朱大奎沉着脸,说道:“方局长敬你酒喝了再说。”

    秦来财小心翼翼将杯接过,倒进嘴里之后,又看向朱大奎,试探着问:“我讲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我的铁哥们。”

    方彬扯过一把椅子,让秦来财坐下说。

    秦来财没敢,吱吱唔唔半天,说道:“朱总的意思是-----那天家里老二出点事,他妈求大哥,就是依朵爸找车进城,看到与亲家朱向东和在商量推举马凤山当村主任。”

    “哦,讲这些与我有关系吗?”方彬不高兴了,转向朱大奎问道。

    “我在值班,您慢喝。”

    说着,秦来财一脸尴尬退了出去。

    朱大奎满脸堆笑,一挥手,说:“喝酒,没别的意思,就是请方局长多理解老弟。”

    方彬说:“朱老板,你这出戏演得好,线人都整到家里去了,看来是下了决心要守住你老爹的宝座啊。”

    “这些年我也没少投入,村里的水泥路、文化广场,包括养老院都是我一手贡献。家父身体还好,想再干一届,我这当儿子的总得支持呀。”

    朱大奎说这话时一脸慈眉善目,似乎把自己当成了北洼村的活菩萨。

    方彬酒没少喝,脑子还算清醒,特意强调一句:“我内弟和依朵十一结婚,从哪论也是实在亲戚;你是朋友不假,问题在于谁也不许把事搞大,惹出麻烦我可是不偏不袒,秉公法。这一点,请朱老板不要忘喽。”

    朱大奎笑呵呵地说:“那是一定的喽,这年月谁敢拿法律当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