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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腿寒脚凉无人知

    实际上,请客的主意原本就是老宋出的。

    老陈知识分子一个,整天扛个摄影机东跑西颠,哪儿有心思去想什么懂礼尚往来。

    老宋说:“一去就好吃好喝招待,走还不让空手,是冲老周的面子,可毕竟儿女婚还没结哪,半拉子亲家。咱楼上楼下住着,不说给周家长点脸,起码的人情世故总该有吧?”

    老陈当即表示赞同,还说:“我愿意和老常头在一块,人有趣,处着不累。这老周哇,官气一时难脱,下个棋还哼哈穷绷。”

    老宋嘴撇到耳根,立马一通数落:“你还腆脸说人家老周?没退的时候整天不放一个屁,脸拉得比驴还长,就像全世界亏欠你一个人。”

    老陈挠着花白的短发,似乎在仔细回忆:“我也那副德行?应该是心脏病憋的,跟工作没关系。”

    “现在你咋不憋了?”

    “想开了呗,还憋啥?按最流行的说法以75岁为限倒查,过一天没一天,莫不如笑笑呵呵钻烟囱。”

    从周家回来,老陈故作压力山大,抱怨:“你说这老周,自己答应了,电话不打,非说在老常那你面子最大。”

    老宋听了很得意,说道:“你还别说,他在老常那还真不好使,一个不服一个,据我所知一直斗智斗勇。”

    老宋打电话完全街道作风,不容商量:“老常,明天中午请你、依朵妈和老马吃饭,地点万豪,早点过来呦。”

    常万福立马答应,只是多了一句嘴:“这不年不节的,啥由头?”

    “我们家老陈在你那拍的片获奖了,想要显摆一下,没外人,你都熟,让李大夫开车去接你们。”

    捧场祝贺,常万福更得参加了,共享美事,说明人家高看一眼,大包大搅地说:“不用接,万豪咱吃过,我们准时到场,放心吧。”

    然而,第二天中午,来的却只有常万福一个人。

    老宋见他一身新衣,满脑门儿冒汗,问:“老马和依朵妈呢?”

    常万福说:“这两人没有口头福,老马一早被乡里叫去开会,我家那位不出头,让我多吃几口算是代表啦。”

    周家豪摇着扇子迎上一句:“最辛苦的人没来,背手瞎指挥的却到了。”

    “这话没错,革命群众得跟你们当领导的学呀。”

    说着,常万福一屁股坐在进门上菜的位置。

    老陈跑过来一把扯起,拉到中间正座,说:“今天你是主宾,万万不可谦虚。”

    常万福瞅了一圈,半抬屁股说:“咋感觉我这身份不太合适呢?”

    李大夫一摆手,说道:“客随主便,过度谦虚就是骄傲。”

    老陈将照相机递给老周,又从身后拿出得意之作《往日如烟》。真是人在衣马在鞍,小样片经过放大装框,顿时如同一幅漂亮的经典油画。下面一角打印一行小字,注明作者、名称、奖项,看起来十分专业。

    他让常万福托抱在胸前,亲密站在一旁,嘴里嚷着提醒:“注意,睁大眼睛。”

    拍完,老陈特意查看一下相机,一看连拍好几张,说:“老周行,焦距调得挺准。”这才放心让常万福放下摄影作品,手一挥:“起菜。”

    “等一下。”

    常万福拦住服务员,说道:“这可是大事,趁没喝酒得赶紧办了。”

    周家豪侧过脸莫名其妙:“你这一惊一炸的,又什么大事?”

    常万福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跟名人合过影,今天总算有了意外收获,刚才老周拍的这张无论如何留给我,回头做个一样的同时挂上,粘粘陈大师的光,咱也荣光一把。”

    “老常啊,你这马屁拍得及时到位,难怪我们家老陈——啊,大师,一听说请你举双手赞称。”

    老宋话音未落,大家憋不住一阵哄笑。

    一杯白酒之后,周家豪捂住杯口要改茶水,身边的常万福不干了,起身举分酒器执意要倒。

    周家豪说:“实话跟你说,白酒忌了一个多月了,今天已经破诫。”

    “酒是随便诫的么?经过大家批准同意了?”

    常万福去掰周家豪手指。

    周家豪实在无奈,只好说出是依朵下的旨意。

    常万福笑了,说道:“这话,你不信,我不信,我姑娘啥人不清楚,说她管你喝酒,鬼都不信。”

    老宋插上一句:“依朵这孩子轻意不会表态,既然老周说了信他一回。”

    “宋主任,你可不能偏心。要我说,此时此刻他是嫌我多余,嫌我碍事。”

    常万福说这番话时故意瞅了李大夫一眼。

    李大夫一声不响走来,从常万福手里接过分酒器,对周家豪一字一顿地说道:“手拿开,你不喝,我替你喝。”

    见李大夫面孔紧绷,态度十分坚决,周家豪只好将手缩回,摆出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一言不发。

    老陈看着似乎很解气,说周家豪:“你这主陪不够意思,哪能让女将替呢?即使是毒药咱也不能掉链子呀。”

    “好家伙,都多大岁数了,酒官司打成群殴啦。老周,别听他们的,量力而行。”

    老宋出面仗义执言。

    周家豪叹了口气,摇起纸扇说:“桌上没外人我也不怕笑话,上个月和单位一老同事喝酒,稀勒糊涂倒在小区里睡着了,害得子明和依朵找了大半宿。你们说,儿媳还没正式过门丢不丢人?”

    常万福一听乐了,就像终于拣了大便宜:“你不说真想不到,周大局长还有这光荣历史。得,咱们就听老宋的,年龄不饶人,量力而行。”

    酒是不劝了,话题却依然围绕周家豪。

    老宋先问:“儿子快结婚了,退休手续也该办了,心里有个谱没有,是跟儿子还是跟姑娘啊?”

    “图清净,谁也不跟。”周家豪回答得斩钉截铁。

    老陈一笑,说;“方向对,只怕身边没人,再趴在外面,赶上冬天就上头条啦。”

    周家豪又摇起纸扇,一副坦然应对的样子,说:“在家呆这半年我算看透了,在位感觉挺热闹,上下左右把你当个人物。其实都是冲你办公室屁股下面那把椅子,大也好,小也好,总之可以帮人解决点问题。离开那把椅子后毛都不是,所以要自觉、主动,放弃百分之九十九的社交,留几个对心情的时常聚聚,安渡晚年吧。从今天开始,只要咱们不以酒论英雄,我这身体十年八年没问题。”

    常万福侧脸翻起白眼,说:“你还真别吹,到年头的车里子早散架子啦,说趴窝眨眼的事。让我说,赶紧找个后老伴,回锅肉更香。”

    老宋一听机会来了,就势跟上一句:“你这亲家爱惜羽毛,一辈子没绯闻,老了更不想让人说三道。”

    “毛都不是了,还管他说三道四!按我们乡下人的话说,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

    说罢,常万福低头自酌了一口酒,砸巴着嘴,哼出一句二人转:“秋风落叶长路尽,腿寒脚凉无人知。”

    周家豪有些恼火:“老常,一说我你就来劲,什么意思?”

    常万福一笑,说:“等你吐口呗,地方选好了,你答应,李大夫答应,秋收一过,咱就开工。”

    老宋问:“什么事非得他俩点头?”

    “抱团养老中心,一个主任人,一个保健医,这二人缺一不可。”

    老陈说:“好事啊,种点菜,拍拍片,我和老宋坚决支持。老周肯定没问题。李大夫恐怕脱不开身,单位返聘,还有模特队训练,可以从医院推荐一个老中医。”

    “换人不就没意义了嘛。”

    说着,常万福又把视线转向李大夫。

    老宋说:“老李表个态吧,大好事,成不成关键看你啦。”

    李大夫沉呤一会儿,慢声细语地说道:“模特队早不参加了,返聘年底到期结束。至于抱团养老可以考虑,只是坐吃等死无聊,还是找件事做更好,就像定远,咱们稍伸把手,一个孩子甚至一个家庭的命运就改变了。”

    老宋拍手称赞:“就这么定了,各家出钱,不能让老常一个人吃亏。”